南省的旱情,遠比郡守們在信中寫的嚴重。
白景真俯身摸著那幹裂的泥地,失了水的土塊硬得像是磚窯裏新燒出來的泥磚。
他順著那指餘寬的裂隙用力向下探去,指尖入土三寸,卻隻觸得到滿手結塊的渣土。
——半點生機也無。
是了,大旱兩月,天上滴水未落,縣中的小池幹得見底,這地裏也早就沒有水了。
那地中種著的稻子,亦早便枯得亡了根係。
青年的眼前止不住地陣陣眩暈,起身時他的廣袖不經意拂過那些枯死的早稻,細而脆的劈啪聲頓時響作了一片。
白景真聽著那連片的脆響,腳下不受控地便是一個踉蹌,他定定盯著自己那被枯稻子刮得抽了絲的衣袖,無端紅了一雙眼眶。
他記得,這裏……曾是萬頃良田啊。
這裏曾是一季稻子,便能養活一整個郡城的萬頃良田啊!
扶離的稻子一年可收兩季,七月本是農家最為忙碌的時節,倘若沒有這場可怖的旱災,他腳下的這片土地,本該是方一眼望不盡的金翠水田。
農家會趕著收割那熟透的早稻,再搶在天日轉涼之前替晚稻插好秧苗;水田裏許還會散養著些新放出來的鴨苗,亦或是早早便留好的草魚。
風吹稻浪,山映綠綺,這裏本該四處漾著勃勃生機,如今怎的就成了這樣一番死寂情狀?
白景真魂一樣飄出了田地,直到重入了郡城方才略略回過神來。
彼時溫老將軍正帶著一夥兵士忙著給百姓們施糧施粥,抬眼瞅見那滿目恍惚的青年,忙不迭放了手中活計,大步走上前來。
「怎麽樣?」溫晉壓著嗓子問出一句,白景真應聲木然轉了腦袋。
他想到那漫天漫地的枯黃之色,鼻頭一酸,險些當真滾出淚來。
「比我們先前想象的還要嚴重。」青年啞聲,喉嚨裏一陣發堵,「上萬頃的農田,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