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春

第550章 是你們褚家不仁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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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麽?”見他越說越離譜,離燕沒好氣道:“那是咱們奶奶心善,區區一些茶點能花得了多少銀子,你就這麽點出息?”

青墨也意識到了自己失言,很快訕笑道:“是是是,是屬下目光短淺,淨說些廢話!”

時春分也知道某些觀念一旦形成,便很難要求旁人去改變些什麽,所以她沒在此事上較真,隻淡淡道:“這邊的道路如此泥濘,就不能鋪些石磚嗎?”不僅能加快工人行走的速度,褚令等人來這邊視察的時候也方便一點。

青墨苦笑著搖頭,“咱們不是沒有試過,隻不過前一天剛鋪的石磚,第二天就會被附近的百姓偷走,就算防住了百姓,馬匪也很快會過來搗亂,所以鋪了兩次之後隻能作罷。”

“豈有此理!”離燕忿忿不平,“馬匪猖狂也就算了,怎麽連百姓也是這個樣子?”

“沒辦法。”青墨無奈道:“這裏不比柳州,百姓沒那麽富饒,我們總不能跟飯都吃不飽的百姓計較幾塊石磚吧?”更何況,就算計較了也沒用,最後根本改變不了什麽,還會白白引起當地百姓的反感。

“定水鎮的百姓這麽拮據嗎?”離燕難以想象。

時春分倒是不覺得意外,“又馬匪又水患的,百姓難以生存倒也在意料之中。”

眾人說話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兒的嘶鳴聲,青墨臉色一變,飛快地按住腰間的佩劍,“不好,馬匪又來了,大少奶奶快上馬車!”

時春分等人一驚,邊向馬車跑邊詢問道:“他們昨天不是來過了嗎?怎麽今天又來?”

青墨一邊護著她們,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可能是知道奶奶您來了鎮子,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下馬威?”時春分眯起了雙眸,她想起褚休昨天那麽高調地迎接,心裏很快明白了些什麽,“難怪大爺今天派你來保護我們,原來他早就想好了要拿我們做餌。”

褚令的確有這個打算,可卻是無奈之下的順勢而為,最終也是為了保護她們,但青墨不會解釋那麽多,隻是訕笑著點頭,“奶奶不必擔心,我們早就部署好了。”

這話出口,別說時春分了,離燕和綠桃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山長水遠地來到定水鎮,連床都沒有睡踏實就被人當成了誘餌,尤其麵對的還是凶殘狠辣的馬匪,她們都有一種自己被褚令賣了的感覺。

青墨並未察覺到她們情緒的變化,還在一個勁兒地催著她們快上馬車。

三人進了馬車,青墨將簾子放下,車外便傳來了廝殺的聲音,時春分等人不敢伸頭去看,隻能焦灼地坐在馬車裏,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馬車並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有人驅馬前行。

時春分怕馬車落在馬匪手裏,還是拉開了車簾,見駕馬的人是青墨,這才鬆了口氣,“怎麽是你,車夫呢?”

青墨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回答道:“我的任務是保護奶奶的安全,所以不敢將馬車交給別人。”

“那你小心點。”見他對自己如此上心,時春分心裏的鬱結才稍稍舒展了一些,她將車簾放下,心裏踏實了許多。

離燕和綠桃卻還是滿臉驚恐,“奶奶,外麵怎麽樣了?”

“應該沒什麽大礙。”有青墨坐鎮,時春分放心多了。

“這大爺也真是的。”綠桃忍不住抱怨起來,“哪有拿自己妻子做餌的?”

若在平時,離燕一定會提醒她慎言,可這次卻罕見地沒有開口。

時春分睨了她們二人一眼,平靜道:“你們以為大爺不拿我做餌,馬匪就不會盯上我嗎?我可是他唯一的妻子,這一路來到定水鎮,怎麽可能瞞得過別人?”

“話雖如此,可大爺難道不該等形勢安全了,再讓我們出來嗎?”綠桃嘟囔道。

“這世上沒有永遠安全的形勢。”時春分平靜道:“你們忘了叛軍圍城的事情?與其在家裏等這世道平安,倒不如主動出擊,讓他平安。”

說話間,馬車狠狠顛簸了一下,三人倒成一團,綠桃和離燕牢牢地將時春分護在中間。

“發生什麽事了?”好不容易起身坐穩,離燕立刻向車外詢問道。

青墨很快回答,“我們中了埋伏,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對方不是我們的對手。”

時春分也坐了起來,再次提醒,“你們注意安全。”

說話間,馬車再次顛了一下,這次她們清晰地聽到了青墨拔劍的聲音,有他這樣的高手坐陣,她們幾個的確沒有太大的憂慮,可心眼兒還是難免提了起來,生怕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外的動靜明顯小了起來,應該是馬匪成功被青墨擊退,車速也漸漸趨於平穩。

就在時春分等人鬆了口氣的同時,車外再次傳來青墨的聲音,“不好了,奶奶,漕幫來了。”

“漕幫?”時春分蹙起眉頭,掀開車簾一看,果然遠遠看見翁振海帶著大隊人馬趕到,將他們包圍了起來,“他怎麽會在這兒?”時春分不解道。

趁著他們還沒有過來,青墨迅速回答,“這次我們挖河道的阻力之一就是漕幫,這翁家大公子已經帶著人來了好幾次,次次都沒有談攏,這次恐怕也不安好心。”

聽到最後四個字,時春分微微一愣,表情有些複雜地望向遠處的翁振海,她從來都沒想過,這個曾經與她出生入死的人會被安上“不安好心”四個字,難道人心真的會隨著利益不斷變化?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翁振海很快望了過來,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麵容,可時春分分明從他的眼底看見了嘲諷與淡漠。

“翁大公子,你這是何意?”眼看他來到馬車跟前,青墨皺眉道。

翁振海深深地看了時春分一眼,目光才移到青墨身上,冷冽道:“沒什麽意思,隻不過故人許久未見,想請褚大少奶奶去府上一敘。”

青墨黑了臉頰,直接握住了劍柄,“你敢?!”

時春分等人也心裏一驚,大概沒想到剛剛從馬匪的手上逃脫,一轉身又被漕幫包圍。

翁振海的目光落到他的劍上,輕笑道:“不過是請故人過府一敘而已,你為何如此緊張,莫非對我漕幫心中有愧?”

聽見他話語中的譏誚,時春分的眸子沉了又沉,很快開口道:“青墨,不用緊張,我跟他們去就是了。”

“奶奶!”別說青墨了,離燕和綠桃也變了顏色。

“沒關係的。”時春分睨了翁振海一眼,冷冷道:“我與翁大公子是舊識,不是嗎?”

大概沒想到她真的敢應,翁振海的眸子微沉,語氣有所緩和,“當然。”

青墨還是不肯,“奶奶,你別被他騙了,漕幫這段時間為了阻止我們施工,不知道在背地裏做了多少無恥勾當,你就這麽過去,指不定他們會對你做出什麽。”

“不會的。”時春分斬釘截鐵道:“我相信翁大公子不會傷害我。”

這話不僅是說給青墨聽,也是說給翁振海聽的。

對方的麵容有所鬆動,很快道:“這是自然。”

“可……”青墨還想再勸,卻被時春分抬手打斷,“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青墨無言以對,隻得垂下了頭,緊緊地按住劍柄,“屬下不敢。”

見他側過身子讓了路,時春分很快下了馬車,走到翁振海麵前,笑著道:“翁大公子既然來接我,應該不會讓我在街上拋頭露麵地走過去吧?”

翁振海迅速點頭,“這是自然。”他微微揚手,身後很快出現了一輛馬車。

時春分帶著離燕和綠桃坐了進去,對青墨叮囑道:“你就不用跟著我了,回去告訴大爺,今夜天黑之前,漕幫一定會將我送回府邸。”

聽到最後一句,翁振海的眸子深了深,對上青墨懷疑的目光,不得不開口,“當然,我保證。”

青墨這才按下劍柄,拱了拱手,“屬下遵命。”

馬車緩緩駛動,時春分在青墨等人的注視下跟著翁振海離去,漕幫早在定水鎮置辦了府宅,環境看起來甚至比褚令的府邸還大一圈,難怪他們在當地攪和的青墨等人苦不堪言。

時春分等人走下馬車的時候,翁振海已經搶先一步下了馬,向她們拱了拱手,“事急從權,這次太過唐突,驚擾了幾位十分抱歉。”

“沒關係。”時春分淡淡一笑,“有什麽話趕緊談吧,免得天黑之前來不及。”

見她反複提及這個約定,翁振海便知道她並不放心,他歎了口氣,很快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進府邸再說,“裏麵請。”

來都已經來了,時春分自然不會差這兩腳,她很快跟著翁振海進了府內坐下,冷眼注視著他鞍前馬後,上糕點奉果茶。

“褚大少奶奶。”翁振海派人抬上來幾箱珠寶,一一打開擺在時春分的麵前,“這是我們漕幫去南海采集的黑珍珠,總共隻有兩顆,一顆獻給了朝廷做貢品,另一顆便是這個。”

時春分掃了一眼他手上的玩意兒,的確又大又圓,色澤通透,一看便價值不菲。

見她沒有說話,翁振海又拿起另一盒珠寶展示給她看,“這是用上等的紅珊瑚打磨的戒指,每一款都獨一無二,連貢品都沒有這些樣式,原本我是造來給幾個妹妹做嫁妝的,但如今全拿了出來。”

時春分看了一眼,還是沒有說話。

見此狀況,翁振海把那盒戒指放下,又從另一個箱子拿出一對玉鐲,“這是上好的和田玉做的,你看看這色澤,沒有哪個女人不會心動。”

時春分接過來看了一眼,冷笑道:“翁大公子這是何意?”

見她到了這個地步還在裝傻,翁振海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直言道:“那我就明說了,朝廷開挖河道的事情大大影響了漕幫的生計,隻要你能勸服褚令放棄這項工程,這幾箱珠寶全都是你的。除此之外,我們還會賠給褚家一萬兩黃金,一千畝田地,到時候你們褚家富上加富,何必再做朝廷的鷹犬?”

“翁大公子慎言。”時春分臉色一變,很快將手上的盒子放了下來,漠然道:“既然你知道整件事是朝廷下的旨意,就該知道我郎君也無權左右。就算我今日收了你的東西,回去勸服了他,他日朝廷還會再派其他官員過來,難道到時候你們又繼續送禮將人家趕回去嗎?”

“褚大少奶奶多慮了。”翁振海冷笑道:“換作其他官員可簡單多了,他們與我漕幫並無交情,就算來的路上被水匪斬殺也無人過問。”

時春分一怔,隨即擰起了眉頭,“你們這樣做是要與朝廷為敵,就不怕弄巧成拙,朝廷直接派兵來剿滅你們?”

“嗬嗬……”翁振海一臉好笑,“朝廷若是有這個本事,就不會放任我們漕幫縱橫水路這麽多年了,你以為他們沒派過兵來嗎?隻不過每次都慘敗而回,所以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與我們和平共處。今日若非你們褚家,朝廷根本無人敢接這門工程,要不是看在我與你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漕幫斷不會如此低聲下氣,任人宰割!”

見他如此自大,時春分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這麽說,我們還得感謝你不成?”

翁振海收斂了笑容,定定地望著她,目光多了幾分狠辣,“我不是在與你們說笑,漕幫在水路上無人能敵,你們褚家仗著兵強馬壯,手底下的高手多就強行在定水鎮施工,可你們能否保證自己人這輩子都不踏上水路?倘若你們繼續下去,漕幫將會無差別攻擊褚家在水路的商船,到時候你們有多少損失,我可不敢保證。”

“你?!”聽到他要攻擊商船,時春分徹底坐不住了,“翁振海,你我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見她直呼其名,翁振海愣了一下,苦笑道:“如果你還記得與我出生入死的交情,又怎會容許自己的郎君將我們漕幫逼得走投無路?是你們褚家不仁在先,我們漕幫才不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