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春

第553章 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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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說話間,離燕已經抱著湯圓兒進了房間,昨夜悶頭逃跑的時候,湯圓兒就是時春分唯一的動力,有好幾次她覺得自己跑不掉了,不如就死在那兒吧,可一想到湯圓兒,她頓時渾身都是勁兒。

“娘親~”湯圓被離燕抱在懷裏,奶聲奶氣地向時春分伸出了雙手。

時春分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迅速將她抱進懷裏,“湯圓兒乖,讓娘親抱抱。”

湯圓兒進了她的懷裏,乖巧地把腦袋伏在她的肩頭。

其實自她生下湯圓兒以來,因為要忙著褚家大大小小的事務,陪伴孩子的時間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可即便如此,湯圓兒卻從未抱怨過她任何,甚至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都乖巧地伸出雙手等待她的擁抱,她常常覺得湯圓兒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救贖她的,不然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聽話懂事的小孩子?

抱了湯圓兒一會兒,時春分內心的驚恐漸漸平複下來,她讓湯圓兒陪著她用了早膳,才讓離燕將她送回乳娘那裏,自己收拾心情走出了房間。

“奶奶,咱們這是要去哪兒?”離燕和綠桃緊跟在她身後,經曆了昨天的事情,二人明顯緊張了許多。

“去阿休那裏看看有沒有他大哥的消息。”時春分平靜道。

一行人來到褚休的院子,得知褚休一大早就出去了,反而紀小滿扶著肚子走了出來,“大嫂,聽說你昨天被擄走了,現在沒事了吧?”

她問話的模樣假惺惺的,語氣也充滿了幸災樂禍,惹得綠桃和離燕對她怒目而視。

時春分倒是沒什麽反應,麵無表情道:“沒事,多謝關心。”

見她並未被自己影響,紀小滿的眸子沉了沉,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來找阿休有什麽事嗎?等他回來了我轉告他。”

“不必了。”時春分冷冷道:“你還是好好養胎吧。”

見她轉身要走,紀小滿迅速開口,“我們之間就非要這麽針鋒相對嗎?”

時春分腳步一頓,好笑地轉身,“不然你希望我怎麽對待你,還像以前一樣對你掏心掏肺?你會聽嗎?”

紀小滿一噎,無奈道:“難道隻有聽你話的人才配做你的姐妹嗎?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丫頭。”

時春分麵無表情,“你明知道我從未把你當丫頭看待,也沒有強迫你必須要聽我的命令,又何必拿這種話來激我?”

“好好好,是我不對。”紀小滿歎了口氣,“我隻問你一句,我們真的回不到從前了嗎?”

她問的真摯,以至於時春分多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不如你反過來告訴我,如果你這胎生的是女兒,如果之後又有姨娘搶在你麵前生了兒子,你還會不會像對待王霽雪一樣對待她們?”

“我……”紀小滿無言以對。

怎麽不會呢?

有了孩子的她,隻會更加瘋魔罷了。

看見她連謊話都說不出來,時春分譏誚地扯唇,“如果這就是你正妻之道,那我們注定成不了朋友。”

說著,她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走出褚休的院子,離燕和綠桃才敢開口,“那二少奶奶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仗著肚子裏懷著二爺的種,整話都陰陽怪氣的,她自己做了什麽她自己心裏不清楚嗎?怎麽還有臉奢求奶奶您的原諒啊?”

“隨她去吧。”時春分淡淡道:“經此一役,她大概也不會再提這件事了,有些話說開了比沒說開要好。”

三人說話間,突然遠遠看見一個下人跑來,徑直衝到時春分麵前,稟報道:“不好了大少奶奶,漕幫的人來了。”

離燕豎起了眉毛,“他們還有臉上門?”

時春分卻一臉平靜,“來得正好,免得我再去找他們。”

一行人來到大廳,站在她們麵前的是翁振海和幾個下人,其中一人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看見她們進來,翁振海一腳踹在那人背上,強迫對方向時春分磕頭,“大少奶奶,我把這個假傳口信想擄走你的家夥送來了!”

聽到這個,時春分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見他年齡老邁卻一副獐頭鼠目之相,的確很像是會擅作主張的老奴,昨天她被騙上馬車的時候,心裏就覺得應該是有人擅作主張,假傳翁振海的口信,想不到還真是如此,看來翁振海沒有騙她,漕幫對褚家的恨意已經不是他這個少幫主可以壓製得了的了。

趁著時春分沉思之際,離燕代她質疑道:“假傳口信?出了這麽大的事,翁大公子是想隨隨便便找個戴罪羔羊就算了嗎?”

翁振海黑了臉頰,“什麽叫戴罪羔羊,我若是想擄走你們,直接在府邸把你們扣下不就完了,何苦大費周章地雇輛馬車送你們出城?況且……”他望向時春分,認真道:“這次的事情我們漕幫也損失了兩個幫眾,他們擄走你固然不對,但也是因為你才會喪命的,如今我將指使他們的人也送來了,這件事情可不可以一筆勾銷?”

時春分回過神來與他四目相對,“那兩個幫眾的事情我很抱歉,他們的確是因我而死,所以我會讓人送兩筆撫恤金給他們的家人以示歉意。除此之外,漕幫擄走我的事情並不能就此作罷,今日他們敢背著你擄走我,他日會不會再背著你做其他事情?我必須追究到底,才能以正視聽。”

翁振海的臉色緩和下來,“這麽說,你是相信我的?”

“嗯。”時春分淡淡點頭,“昨天我被騙上馬車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有人在背著你做事。隻不過……”

她看了他的手下一眼,翁振海眯起雙眸,很快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出去等待。

等他們全都走了,時春分才繼續道:“隻不過,這次我向漕幫討要公道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

“為了我?”翁振海有些好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當然知道。”時春分定定地看著他,“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僅僅代表漕幫對褚家恨之入骨,更重要的是,他們對你這個大少爺的命令毫不在意。今日可能隻是擅自做主擄走漕幫的對頭,他日若是被人收買擄走漕幫的朋友呢?”

翁振海一愣,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時春分緊盯著他,繼續道:“我向漕幫討一個公道,不僅能給褚家一個交代,更重要的是給了你向其他人發難的理由,你大可以殺雞儆猴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漕幫因為這些人而損失了什麽,而這些人背主又有什麽下場。”

聽完她所說的,翁振海的語氣緩和了許多,“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欠了你的人情,挖河道一事……漕幫仍然與你們褚家不共戴天。”

時春分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沒打算跟你們漕幫客氣,這次你們漕幫派人擄走我,賠一艘大船不過分吧?”

翁振海黑了臉頰,“你這也太貪心了。”

一艘大船造價何止千金,漕幫的造船技術更是天下第一,千金難求,若非有恩於漕幫,船廠是不會擅自賣船給別人的。

時春分淡淡一笑,“就是要貪心才能讓你的手下知道,因為他們的魯莽害得漕幫賠了多少銀子,日後他們做人做事必然先掂量看看。倘若這樣都不能震懾他們,還是出現了背主行事之徒,那你便可以放心地清理門戶了。”

這話倒是不假,翁振海的眸子沉了沉,半晌才道:“可這麽一來,漕幫的人會更加恨你,你真的不怕被報複嗎?”

時春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怎麽翁大公子也會在乎我這個對頭的死活嗎?”

翁振海一噎,冷哼道:“我隻是不想承你的情罷了。”

時春分挑了挑眉,認真道:“承不承情隨你,反正主意我已經出了,就算你不答應,褚家也還是會向漕幫討要說法的,反正到時候事情鬧大了,焦頭爛額的人還是你。”

翁振海無言以對,半晌沒有說話。

見他如此,一直跪在地下的老奴突然開口道:“少幫主,你別聽她的,這女人又貪心又虛偽,既想籠絡人心,又想要咱們漕幫的大船,橫豎對她都沒有壞處,你千萬別上她的當啊!”

他的話音剛落,時春分便聽見唰地一下,翁振海的佩刀出鞘,直接割斷了這老奴的喉嚨。

那老奴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仰麵倒地,鮮血流了一地。

“啊——”離燕和綠桃又驚叫起來,這翁振海每次都一言不合就拔刀,簡直快嚇死她們了。

時春分倒是冷靜的很,昨天才親眼看過馬匪砍頭的人,如今麵對屍體已經沒那麽恐懼了。

尖叫聲一傳出去,褚家和翁振海的手下都衝了進來,雙方劍拔弩張,看起來火藥味十足。

翁振海把刀收回刀鞘,饒有興致地看著時春分波瀾不驚的麵容,認真道:“一切就按你說得做,這個刁奴的屍體就是我翁振海的誠意。”

見他算是想清楚了,時春分輕挑眉毛,微微向他福了一禮,“那就多謝少幫主了。”

見她真的一點都不害怕,翁振海上前幾步,直言道:“原本我還有些奇怪你一個弱女子怎麽能從馬匪手上逃出來,可如今看你這副水波不驚的模樣,我倒是明白了一點。”

時春分淡淡一笑,“你不會明白的。”

翁振海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隻得道:“除了這事兒以外,昨日我向你提親的事情也是認真的,我翁振海可以保證,你們褚家的大小姐嫁進漕幫絕不會吃虧。”說著,他微微俯身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們褚家對朝廷也不滿,我們兩家聯姻一起敷衍朝廷互惠互利不好嗎?為什麽非要挖河道惹得天怒人怨呢?”

時春分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下意識地望向他,見他已經直起身子,一副狡黠的模樣看著自己,不由苦笑道:“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總之挖河道一事勢在必行,至於芊兒的事情,還請你以後不要再提。”

翁振海不滿起來,“為什麽不能提褚芊的事情?難道她一個庶女嫁給我還吃虧了不成?”

“嗬!”時春分被氣笑了,剛剛才有的一點好感瞬間又消失殆盡,“從你這樣評判一個姑娘開始,她嫁給你就注定不會幸福。你們男人什麽時候才能明白,自己要娶的不是什麽嫡女庶女、千金小姐,而是一個你真心喜歡、疼愛的女子?”

翁振海一臉莫名,“她是你們褚家的大小姐,我自然會真心喜歡疼愛,隻要你們不挖河道,別說讓我喜歡疼愛,讓我叫她一聲姑奶奶都沒問題。”

“噗!”這下不止時春分,連離燕和綠桃也被他逗笑了。

時春分既好氣又好笑,隻能道:“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芊兒、瑩兒雖是庶女,卻是我郎君唯二的妹妹。這話你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若是讓他聽到,指不定要怎麽收拾你。”

提到褚令,翁振海自然想起了當初他險些廢了自己手的事情,他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心虛道:“不提就不提,我就不信她們倆能找得到比我更好的郎君。”

時春分有些無奈,“你以為我們褚家找女婿看得是金錢、地位嗎?這二者偌大的柳州有幾個人比得過我們褚家?我們不需要多麽矜貴的男子來上門提親,隻要品性高潔,真心待她們二人好的就行。”

“隻有你這麽想而已。”翁振海不屑道:“若她們兩個這麽想,就不會在柳州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合適的了。況且,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長嫂來做主了?你一心想給她們兩個找體貼溫柔的,卻不知道人家的娘親也想找名門望族呢?”

時春分無言以對,翁振海所說的不無道理,至少之前柳姨娘所流露出來的便是這個意思。

隻不過在對著外人的時候,她難免天真了一點,竟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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