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求天子給他賜婚,給他和溫家已故的二小姐賜婚。
當真是瘋了!
溫世初匆匆趕回家的時候,就看見身穿喜服騎著馬的傅子衍。
望著他身後浩**的一隊人和聘禮,好似真的過來迎親一般。
傅子衍帶著笑意向他行禮,“兄長,我來接柔兒了。”
柔兒是溫情及笄之後的字,除了親近之人,再沒有人知道。
傅子衍一直記得她說過,希望以表字相稱,可那時兩人名不正言不順,傅子衍從來沒有叫過。
如今,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喊了。
溫世初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仿佛不認識一般。
可是當東西擺在庭院中的時候,他才真正的相信了傅子衍的真心。
溫夫人同溫老爺麵無表情的坐在上位,看著麵前這個前途無量,芝蘭玉樹的傅子衍。
沒有屍身,傅子衍就準備了一隻兔子,他記得她屬兔的。
三叩首之後,當著眾人的麵,傅子衍喝下了那杯合巹酒。
“父親,母親,我帶著柔兒回去了。”
滿廳的賓客默然無語,唯有他,好像真的在成親一般,笑容滿麵,恭謹的完成了所有步驟。
等到他出門上馬之後,溫世初才叫住了他。
“為什麽遲遲不來?”
他不明白,既然有這樣的真心,為什麽不來,他溫家即便嫌棄傅子衍的出身,也不會連門都不會讓他進去。
“她病重的時候你又為什麽不來?”
相識三年,相戀兩年,為什麽,連她病重了,都不肯來看一眼呢。
傅子衍望著身後的花轎,那裏麵,裝的是溫情的牌位。
“我做錯了,辜負了她,我會用一生向她道歉。”
說完這句話,他就騎著馬離開了溫家,一路到了京城的新府。
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冥婚,不僅是溫家驚訝,連京城中的豪門閨女都不明白,一邊驚訝於他的深情厚誼,一邊又嫉妒那位死去的溫家小姐。
傅時清進京述職的時候,遠遠見到了傳說的丞相,彼時他騎著馬,一身金邊黑衣,一絲不苟,不威而怒,讓人望而卻步。
與從前那個傅小公子判若兩人。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睛。
“時清,你來了。”
時清明白,他這是專門等著自己。
時清後的馬車裏,坐著他的妻女及溫秀秀。
傅子衍知道,他就是專門來等溫秀秀的。
“時清,秦朗品行不佳,不是良配,你讓溫家另換人選吧。”M..
聽到是溫秀秀的親事,時清心中有了分寸。
“十一年未見,你倒是還記得她。”
傅子衍笑了笑,如何不記得呢。
那時與溫情見麵,總要請她這個小紅娘為他傳遞書信,以解相思。
馬車內的溫秀秀聽到這個聲音,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想落淚。
“是傅大人嗎?”
兩人循聲看去,溫秀秀繼續道“我想單獨和傅大人聊一聊。”
“你應該叫我姑父。”
傅子衍聲音溫和,與旁人麵前的活閻王全然不同。
溫秀秀的眼睛就紅了。
“姑父。”
一隊人便來到了傅府,望著匾上的字,時清才真正確認了這是哪個聖寵優渥的丞相傅子衍。
傅子衍將她帶到了一處院子,溫秀秀看著這熟悉的地方,鼻頭一酸,哭出聲來。
“當年都是我不好,我夢裏說胡話,被奶奶聽見了,如果不是我,你們也許不會分開。”
這樣的念頭,在溫秀秀懂事後,才真正的升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卻讓姑姑白白送了性命,叫他們這對有情人落到如今的地步。
傅子衍沒說話,等她哭完了,他才開口。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
“是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些。”
溫秀秀看著眼前這個已然成熟的男子,望著他溫和的神情,那個記憶中的少年郎好似與他重疊,又好像分割。
“這是我從姑姑枕頭底下找到的,當時姑姑燒了很多,我悄悄的藏了一封。”
年幼的她根本不懂這些事情,更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就要把姑姑關起來。
可是她知道姑姑每天都在哭,連夢裏都在哭。
聽到了燒毀信件的時候,溫秀秀明顯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悲痛與難過。
於是她沒有再提及當初的事。
就這樣也很好。
姑姑已經走了,而那些痛苦的灰色的記憶,就讓它埋在記憶裏。
可她不知道,傅子衍早在當初成親的時候,就把碧柳紅玉帶到了了京城。
一遍一遍自虐般說著當初溫情遭遇的痛苦。
沒有人比她們更像見證者。
見證了彼此的情意,見證了彼此情到濃時連見一麵都覺得是世間最美好的事。
即使連話都說不上。
傅子衍打開信件的時候,裏麵的字有些暈開了,像是被打濕的。
曉看天色暮看雲。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溫情毫無保留的將愛意給了他。
這是傅子衍痛苦的根源。
他曾經怨恨溫家,恨這個世道對他不公平。
可是人總會長大。
現在的傅子衍去看少年時的自己,才知道有多麽荒唐。
在最狼狽最一無所有的時候,遇上最喜歡的人,空有一身正氣,偏偏不知變通,許下一個看不到未來的承諾。
總以為隻要對方願意,自己努力,就可以枉顧世俗。
溫秀秀不知如何去寬慰他,隻能坐在那裏看著他出神。
“秦朗家世雖好,但是始終是品行不端,自小在後院長大,性格懦弱,配不上你。”
說完這句話,傅子衍便想起溫家對他的樣子。
那個時候,自己與秦朗有什麽區別呢。
溫秀秀低聲歎氣,“我心中,並不喜歡他,隻是家裏人做主……”
看著她這樣失落,傅子衍就想起溫情來。
“可以等一等,沒關係。”
溫秀秀抬頭,眼中滿是希冀。
送走了她,傅子衍又來到她的臥房當中。
這是按著溫家時她的閨閣裝飾的。
每每頭疼的時候,他就喜歡躺在**,望著窗外的煙火。
如同她當年期盼自己來一般,期盼著她能如夢見一麵。
可是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入夢。
溫世初的話好似魔咒。
說不等我就真不等我了。
可是心裏這樣想著,到底是不信的,他心心念念視若珍寶不敢褻瀆的溫姑娘,總是對他心軟。
如同這份被特意遺漏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