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門前，她又停下來，整了整衣擺，然後才慢慢打開門。
門外的男人單手拿著外套，筆直的站在那裏。
“沉先生。”
沉江晏聞言看過去，於程程下意識把背挺直了些，鎮定道“現在太熱了，不如我們去喝杯咖啡吧。”
沉江晏沒有拒絕。
兩人慢慢沿著路往前走。
於程程有心走得慢些。
即便心裏早做好了準備，也早就覺得自己能豁出去，可是真正站在他沉江晏的麵前時，於程程還是下意識退縮了。
見她這樣半垂著腦袋，沉江晏還是先開了口。
“聽說你要去晉江？”
於程程聽到他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
“本來是要去的隻是有些事還沒做。”
這件事是什麽不言而喻。
沉江晏頓了頓，認真的看向她，“其實你很好，隻是我心裏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於程程想過很多的答案，但是真的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還是僵住了。
連步子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為什麽？”
這句為什麽來得莫名其妙。
沉江晏就沒有再說話。
於程程紅著眼睛。
“為什麽你明明有了喜歡的人，還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昨天沒有拒絕我，一定要當麵和我說這句話？”
其實她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麽他要給了她這些錯覺。
明明知道這隻是他個人的修養，也許對她對別人對任何一個朋友都是這樣。
可是於程程總是覺得，他有一點不一樣的。
沉江晏看著她，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沉江晏本想就到這裏，把話說清楚了，於程程知道了他的答案，其實未必需要聊下去。
於程程哪裏不懂他要說的話，率先用力擦了眼淚，“是我失態了，你也從來沒有表現過好感，但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並沒有什麽錯，無論是男生追女生，還是女生追男生，這是各自的自由。”
見她這樣故作堅強，沉江晏沒有戳穿，而是繼續跟上她的腳步。
走進咖啡店前，於程程揚著笑，如同以往沒個來赴約的日子。
一直到於程程點完了餐品，才看向沉江晏。
“你特意趕過來，是因為想和我當麵說這件事嗎？”
沉江晏沒有說話。
於程程繼續道“我知道，謝謝你。”
“沒有誰說喜歡的人一定要和自己在一起，你能來，我跟高興。”
哪怕這個答案，她並不喜歡。
哪怕見麵之前，她還抱著希望。
抱著沉江晏回心轉意的希望。
可是現在現實擺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差了些。
“那我能問一問你，你喜歡的人，喜歡你嗎？”
提到溫情，沉江晏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溫和下來。
這種表情刺傷了於程程的眼睛。
“我不知道。”
於程程笑了笑，“被喜歡的人，是不會有這個答案的。”
一個人有沒有被喜歡，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在沉江晏麵前有多麽的不自信，多麽的狼狽，多麽的……不自量力。
都隻是她知道，他不喜歡她。
哪怕她也曾幻想過沉江晏也許對她有些好感，有些不同。
沉江晏沒有說話，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似乎對她的這個話沒有任何在意。
“你也說過，喜歡誰，是自己的事，與別人沒有關係。”
於程程低頭喝了口咖啡。
以前還沒有覺得，現在嚐這一口，她隻覺得苦到嘴巴發麻。
“你喜歡的人，能告訴我，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嗎？”
“我想知道，你的滿分答案究竟是什麽樣子。”
她不及格的卷子，是別人輕輕鬆鬆甚至是不在意的成績。
沉江晏沒有開口。
關於溫情，他並不想在於程程麵前提及。
他太擔心於程程過激。
於程程見他不願意開口，沒有再問。
事情已經當麵說清楚，她沒有再無理取鬧的理由，更沒有留下他的借口。
“沉江晏，在你沒有和她在一起之前，我還是會喜歡你，你不用覺得困擾，我明天就出發去晉江。
認識你，我很高興。”
於程程盡力讓自己在最後不要過分狼狽不堪，竭力用自己最得體的笑來在他麵前保留最後的尊嚴。
至少以後他想起來的時候，她不是一個為了一點感情要死要活的潑婦。
沉江晏見她這樣坦**釋然，心中輕鬆了許多，“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的喜歡，喔很抱歉。”
沉江晏沒有多留，他定了下午的機票過去。
於程程就這樣看著他的背影，一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視線內，才放心讓自己崩潰的情緒顯露出來。
溫情隻以為沉江晏要去很久，沒想到下午睡完午覺就看見了他。
她慵懶的靠在陽台看他。
“學長，女孩子要多哄哄哦。”
沉江晏愣了愣，沒有懂她的意思。
溫情卻向他笑了笑，“要是喜歡她，一定要說出來呀。”
這時王弦伶也起來了，兩個人一左一右靠在各自的陽台上看著沉江晏。
沉江晏這時要是還不明白王弦伶的目的，那他就是蠢到家了。
偏偏他現在解釋不清楚。
“我回去處理一些家裏的事，沒有什麽女孩子。”
溫情一早就看到了王弦伶所謂的之前偷拍的照片。
照片裏赫然就是沉江晏和於程程在咖啡館、公園裏等地方見麵的照片。
雖然沒有一張是親密照，但是溫情認識沉江晏這樣久，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溫柔對誰，三分的懷疑也有了七分。
溫情以為他不好意思，連忙扯開了話題，“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請學長一定開口，你可是我的諸葛亮呢。”
聞言，沉江晏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等她走了，沉江晏才斂了神色，麵無表情的看向王弦伶。
王弦伶神情自若，向他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沉先生不要這樣，你走得匆忙，可不能怪她多想。”
沉江晏便不再說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王弦伶看著滿院子的花，笑了笑，“被發現了，有點麻煩啊。”
王弦伶待在這裏不少時間了，雖然每天線上處理公務，但是到底是要回去的。
於是第二周就收拾好了行李回去。
臨行前，他特意給梅清發了問候的消息。
王弦伶一走，溫情沒了聽戲的伴兒，沉江晏就接手了這個任務。
沉江晏做事認真，他要做，必定是都會做好的。
因此連夜找了戲文的相關資料，第二天溫情帶他去看的時候，他還會跟她討論。
戲曲種類繁多，流派也不盡相同，沉江晏沒有溫情了解的多，有時也會向她問上兩句。
在一群上了年紀的老人中他們兩就格外的紮眼。
最要緊的，是他們的確看得認真，討論的話題也很專業，旁聽的老太太免不得想要插上幾句話。
一來二去，溫情和沉江晏也算是在戲樓裏融進去了。
“我家傳就有一套戲服，還是祖輩傳下來的，你們要是真喜歡，我就帶你們看看。”
溫情正和沉江晏提到這次設計中添加傳統戲劇中的顏色和元素聽她這樣說，自然是滿臉開心的。
見她雙眼露出極高興的身材沉江晏也跟著開心起來。
“那就謝謝阿婆了。”
老太太一邊說著不客氣一邊同他們說起戲服的來由。
溫情和沉江晏聽得入神，哪裏看得到後麵跟著他們的人。
一直到他們兩跟著上了樓，於程程才從轉角處走出來。
坐在樓下椅子下，許久沒有動靜。
沉江晏扶著溫情下樓，視線經過不經意掃到某一處的時候，頓了頓。
溫情好奇看向他，“怎麽了？”
沉江晏擋在她麵前，笑著道“我今天約了本地的一個師傅見麵，隻是資料忘記拿了，需要麻煩你去拿了。”
溫情自然道“那我回去一趟，你先去和他聊著，等一下你把位置發給我。”
沉江晏連連應著，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看著她開車走了，這才匆匆忙忙趕到了小區裏麵。
於程程一直看著他，見他過來，沒有絲毫的意外。
沉江晏靜靜的看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情緒。
於程程卻是笑了，目光看向溫情離開的地方。
“所以她才是你的喜歡，是你的滿分卷，對嗎？”
溫情，溫情，就像她這輩子注定要遇到的一個劫。
她知道溫情可能都不認識自己，不然剛剛看見她的時候，就該有異樣的。
可她沒有，就像看見每一個陌生的路人一樣。
她那樣耀眼，站在陽光下，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溫情被溫川竹保護得多好。
沉江晏微微皺眉，“你怎麽過來了？”
明明之前說好不會再有牽連和瓜葛的。
於程程也想告訴他，她沒有要糾纏的意思她隻是太不甘心，太想見一見那張滿分卷。
可是她就這樣跟著他，跟了兩天。
“你說你工作的時候從來不看手機，沉江晏，你……你明明說過的。”
可是在溫情的麵前，他永遠都有時間，他總是主動的。
遞水拿包，撐傘這種小事他都做得極自然。
就連上樓梯，他都想到了她穿著高跟鞋不方便。
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這樣笑過，也從來沒有說過這樣多的話。
於程程一直以為沉江晏不愛吵鬧，不愛說話，至少不喜歡一些無聊的話題。
所以每次見麵，她都絞盡腦汁的去找話題。
可是他幫溫情一遍一遍在梧桐樹下拍照的時候，臉上隻有笑意，隻看得見她。
“原來你也會和溫情去逗弄那些野貓。”
她以為他愛幹淨，有潔癖，所以從來和他挨得近，一直是恰到好處的距離。
於程程想到第一次他給自己遞帕子的時候，他的表情帶著禮貌的笑意。
把帕子洗幹淨還給他的時候，他卻隻說了不用歸還。
可是溫情用他的帕子擦手之後，他還是會收好放在口袋裏。
還有什麽不明白。
於程程自嘲的想。
“沉江晏，你喜歡她什麽呢？”
如果一切沒有發生，此時此刻，她應該是溫情的。
沉江晏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於程程起身要走，沉江晏才開了口。
“我希望你不要去找她。”
於程程忍著眼淚，沒有回頭。
“沉江晏，你怎麽不問問我，我為什麽沒去晉江？”
“是因為你放心了，對不對？”
“你以為……以為和我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就該死心了，去我該去的地方。”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沉江晏，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她以為她在最狼狽的時候遇到了值得她喜歡的人。
她將滿腔無法和家人訴說的心事都告訴了他。
聽從了他的建議，選擇了一個她時時刻刻卡在心裏過不去的選擇。
她以為……以為他真的將自己看作朋友一度愧疚自己成了打斷這段關係的罪魁禍首。
她一直自責於他的理解，自責自己給他帶來了諸多的困擾和煩惱。
可是現在她才發現，他本來就是為了一個根本不喜歡他的人來接近自己。
一直到現在，他還在擔心的，依舊是溫情。
他把溫情捧在手裏，踩著她的尊嚴，踐踏她的喜歡來成全溫情的將來。
“對不起。”
除了這一句，沉江晏無話可說。
於程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的確對不起我，所以你沒有資格攔著我做任何決定。”
她甚至惡毒的想要親手把溫情推到絕路。
想要看著她和自己一樣麵臨被選擇的時候究竟會有什麽樣的神情她是不是還能和現在一樣，露出無害的明豔的笑。
沉江晏連忙上前拉住她，也隻是拉住她的衣角。
“於小姐你冷靜點，你希望我怎麽補償你，我都可以做到。”
於程程就這樣看著他，“那要你跟我在一起呢？你也答應嗎？”
沉江晏沒有說話。
於程程臉上便露出幾分譏笑，“你看，你也沒有那麽喜歡溫情。”
沉江晏平靜的看著她，“可以。”
“隻要你答應不去找溫情不找溫家的任何一個人。”
於程程沒了笑意。
就這麽冷冷的看著他。
“沉江晏，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就不配有尊嚴？”
還是他仗著她的喜歡，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她。
“我找你，喜歡你，受到拒絕，是我自己的事情，這是我的選擇。”
“可是沉江晏，你憑什麽覺得你能一次又一次的把我的感情玩弄在掌心？”
“你嘴裏說著答應的話，心裏想的是替另一個女生鋪路。”
“你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