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顧家發布會上,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半框眼鏡下黑色眸子淺淺帶過一絲冰冷。男人講話結束,記者簇擁到男人身邊開始采訪。
“顧先生,對於近來顧家發生的一切,不知您想說些什麽?”
顧景眸光流轉,閃過一抹寒戾,薄唇微啟,說著顧氏以後的發展。說完後,身邊的主持人在一旁繼續往下走流程。
外人都傳顧家總裁冰冷如霜,今天接觸下來倒是讓人有些意外。采訪到現在,顧景非常配合。有些記者很是大膽,甚至進一步的深究。
“顧先生,聽說您的妻子——”
記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主持製止。
男人的眉微挑,示意他繼續往下說。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記者身上,上下打量。記者吞咽口水後,努力保持聲線:
“您妻子和顧氏前總裁之間有些淵源。”
場子瞬間冷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所有人都看向台上的男人。
話音剛落,隻見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黑色的狹眸中迸射出明顯的惱意。顧景低頭理了理袖子,一抬頭,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閃爍。男人聲音低沉,卻極具侵略:
“安然是我妻子,顧修是我弟弟,你說他們之間什麽淵源?”
記者默不吭聲。
提問還在繼續,說到了安然,有人大膽著問了一句:“顧先生,您妻子身體怎麽樣?”
肉眼可見的,男人眼中染上一層笑意:
“她很好,謝謝。”
.......
看到顧景臉色好些,主持人才舒了口氣。記者還在提問:
“您想對妻子說些什麽?”
記者會到了現在,問的問題已經和公司沒什麽關聯,看著越來越不受控製的場麵,主持人開始結束流程。
男人被人簇擁著開始往台下走。
走到門口,顧景忽然回頭。
所有的眼神都望向男人的身影,相機哢哢哢的拍個不停,錄像仍在繼續。光線打在男人的寬肩,眼裏似乎有無數星河。
他說:“我很愛她,我的妻子。”
........
安然看著電視上男人鄭重的表白忍不住紅了眼眶,從她醒來到現在,他一直在信守承諾。
他說:“安安,我愛你。”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安然是在書房找到顧景的,當時他正皺著眉在處理文件。抬頭看到安然時,眉目舒展,眼底都是笑意。
倏忽,男人眼神上下掃動,那眸子又微微皺起。下一秒,安然整個人都被橫身抱起。
安然緊緊的抱著男人的脖頸,嘴角溢出一聲驚呼。
男人聲音低啞,帶著譴責:“怎麽又不穿鞋?”
安然癟癟嘴,埋在男人的脖頸裏。
這招對付顧景很受用,自從她醒來,隻要自己微微撒嬌,顧景就會繳械投降。
......
男人寬大的手掌把女人嬌嫩的腳握在手裏,套上拖鞋。顧景抬頭看她。安然的眸子裏帶著笑。
她知道他總是害怕的,患失患得。
她笑著環上顧景的脖子,“阿景,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
“我做了一個夢。”
安然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和顧景是青梅竹馬。
那時候顧景的父母已經去世,一場意外,安然的父母也在一年後去世。
那年安然13歲,顧景大她一歲。
父母的忽然離世,帶走了安然所有的快樂。年幼的她忽然間明白了為何顧景的那雙眸子裏總是淡淡憂傷。
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看著天上的星星,幻想著父母從天而降。
他們不會回來了,她都知道。
顧景就這樣出現了。
少年頭上帶著汗珠,氣喘籲籲,卻在找到安然的那刻眼底亮起笑意。
他說:“安安,我陪著你,你別害怕。”少年邊說邊拍拍胸脯,站直身子:“我保護你。”
.......
後來,安然總是偷偷跑去顧家找顧景。
顧老夫人看著兩個孩子的模樣,甚至和安老夫人打趣道:“兩個孩子般配,長大訂婚才好。”
安老夫人從小看著顧景長大,自是願意。
但念及安然尚且年幼,便也沒應予。倒是安然耳尖,聽到一點風聲,就跑到安老夫人身邊問:
“奶奶,什麽訂婚?”
顧老夫人聽見安然的話語捧腹大笑。把安然一把攬在懷裏,對著傻著眼的安然解釋道:
“訂婚就是想讓阿景以後娶安安,和安安結婚。”
安然一聽立馬眉笑顏開。她不知道什麽是訂婚,卻知道什麽是結婚。
她看著安老夫人的臉故意刷賴皮:“奶奶,我長大要嫁給阿景,安安隻和阿景結婚。”
安老夫人一直都滿意顧景,長大的事情先不說,現在結成兩家之好,自然是願意。
安然在院子裏奔跑,逢人就顯擺:
“長大後嫁給阿景了,長大後嫁給阿景了——”
落日餘暉,光芒萬丈。
安然一回頭,少年站在光下,影子都帶著溫柔。
他說:“嗯,阿景以後隻娶安安。”
漸漸的,少年與眼前的男人重合,男人眼眸微挑,嘴角勾著一抹笑。
顧景看安然在發呆,又重新問了一遍:“安安,你做了什麽夢?”
安然笑著,一個吻落在他的唇角。
安然笑著回他:“我隻嫁給阿景。”
顧景身子猛地一頓,眼神略顯飄忽,他不可置信道:“你想起來了?”
安然點頭,她有些抱歉,明明自己早就想起來,卻還是什麽也沒說。
剛開始醒來的安然不太清醒,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顧景就在旁邊陪她,什麽也不幹。
安然有些恍惚,她是真的重生了嘛,還是這一切也都是像她這麽長時間的一個夢。
後來,她趁著顧景不在的時候去見了那個醫生。
醫生很坦然,讓她接受與享受。
她看著麵前男人的臉忽然明白了醫生的話,是什麽重要嗎?不管怎樣,她都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嗎?
"阿景,"安然輕聲喚他,“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要是我沒陪你,你怎麽辦?”
顧景沉思,他不明白為何安安會問這個問題,卻還是認真思考。但也就隻是思考半秒之久,就給出了答案。
“你會在。”
安然有些好笑,這是什麽答案。
“要是我嫁給別人呢?”
“我把你搶過來。”
安然繼續問:“要是我不喜歡你呢!”
顧景認真答:“你會愛上我的。你隻愛我。”
安然累了,卻還是不放棄,“要是我死了——,你怎麽辦?”
那邊倏忽沉默了,安然翻了個身子,看著沉默的顧景。她打了個哈欠,漸漸的閉上眼睛。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安然就快睡著了,甚至她也以為男人不會在回答的時候聽見他的聲音,帶著數不清的委屈與害怕:
“我沒保護好你,你別怕,我陪你一起。”
安然:“.......”
也是在那一刻安然才知道,原來人眼睛緊閉的時候眼淚還是會順著眼窩流下。黑暗中,男人身體微動,帶著潮濕與溫柔,他輕吮下安然的眼淚。
安然睫毛微動,遠來哭的不止她。
顧景聲音沙啞,鄭重道:“我會拉著你的手一起。”
所以,我最愛的安安,你別怕,黑暗的地方有我,永遠有光明。
......
她緊緊的抱上男人勁瘦的腰身,下巴擱在他的胸口。
“有你在,我不怕。”
.........
新的一年來臨,家家戶戶開始準備年貨。安然把安家老太太也接來了顧家一起團圓。本來安家老太太不願意,非要在家在安家過年,這安然哪裏放心。
安然這次醒來後安老夫人趴在安然床頭,一臉淚水眼裏都是心疼。安老夫人前半輩子把兒子培養優秀,到頭來卻中年喪子。好不容易,安然長大了,卻因為一場事故硬是昏迷這麽長時間,她怎麽能不怕。
安然心疼的拍拍奶奶的脊背,愧疚道:
“奶奶,我好好的,好好的。”
後來,安老夫人心緒平穩之後說起了自己隱瞞的事情。
純白的玻璃外樹枝顫動,安老夫人的聲音響在空曠的房間。安然的耳鳴嗡嗡作響,終於,安老夫人講完了,什麽也不做,隻是呆呆的看著安然的反應。
安然扯起一抹苦笑,緊緊的抱著安老夫人。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
來年春天,夏槐和康天逸領證結婚。
咖啡管內,安然看著合不攏嘴的夏槐“嘖嘖”兩聲,什麽女人,之前還說自己不結婚呢,結果呢,還不是和她一樣,早早的就嫁了。
“小槐樹,收起你的笑吧!”
夏槐搖頭晃腦,一副欠打的樣子。
兩人又聊了一句,無意間聊起須夏萱。
“她出國了?”夏槐一臉驚訝,“為什麽,艾燁梁對她不好?”
安然搖搖頭,讓她小點聲。
其實,須夏萱出國之前曾找過她一趟。也是在這家咖啡館內,兩人見麵。
安然回憶起那天,大地一片雪白。
徐夏萱就坐在夏槐的這個位置。咖啡館內放著一段純音樂,婉轉悠揚,卻帶著悲傷。
須夏萱主動講起自己的經曆。
她有一個不完美的童年,卻在童年裏遇到一個完美的男人。
十五年前,母親改嫁到繼父家,帶著一個拖油瓶,是須夏萱。日子沒過多久,同年,母親意外去世,須夏萱徹底成為孤兒。
年幼的須夏萱盡力討好繼父,害怕他把自己拋棄。無數次,繼父的那雙眼在她的身上掃了又掃,她還小,卻不知道那道眼神的意思。
那年她7歲,卻被男人的髒手拉到房間進行侵犯。
講到這,須夏萱渾身發抖,眼神中帶著憤恨,閃著冷意。安然一臉疼惜的望著她,女人繼續講完那段不堪的回憶。
直到一個月後,男人醉酒不小心說出,被鄰居舉報到警察局,須夏萱才被救出。
救出後的須夏萱心理已經出現問題,又被丟到福利院。
小小年紀的她居然想到了死。
也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艾燁梁。
那年她8歲,艾燁梁28歲。
後來,她被艾燁梁收養,因為手續原因,一直掛在一對夫妻名下。也是那時,她又重新體會到父母的愛。
艾燁梁總是會時不時的來看她,漸漸長大了她才知道,原來一直贍養她的是他。
青春期,須夏萱因為小時候的經曆心裏出現創傷,艾燁梁每周都會帶著她散心,安慰她,告訴她,她是幹淨的。
她喜歡他,毫無意識。
後來,她偶然得知,艾燁梁大學並不是修的心理學,而是在28歲那年又重新換了個方向進行探究,身邊的人都很意外,艾燁梁最喜歡的明明是物理。
說到艾燁梁,須夏萱的眼底帶著溫柔。
她說:“安然,我想用我這輩子的幸運去換和艾先生的相守,但是好像我下輩子不怎麽幸運。”
她唇角帶著笑,安然知道那是苦笑。
“安然,我去a國了。”
安然點點頭,她希望須夏萱走出悲傷,但她也明白,艾燁梁和她之間不僅僅是年齡問題,更多的是艾燁梁不夠勇敢。
“他呢?”安然終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須夏萱看向窗外,眼神飄離:“等他老了,我就回來。”
後麵的話她沒說,但彼此心照不宣。
他養她大,她照顧他老。
故事很短,一句話概括: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
二零二二年五月二十一日。
顧景安然結婚一周年,顧家老夫人的意思是讓他倆再結一次婚,顧景沒意見但是想到什麽又說上去問問安然的意思。安然當時正在房間休息,迷迷糊糊的就聽見結婚。
後來才意識到是讓自己結婚。
安然立刻搖頭否決。顧景明了,直接下樓複命。
顧老夫人被潑了冷水不太高興,結果下一秒就被顧景嘴裏的話驚的喜笑顏開。
“阿景,你說什麽?安安懷孕了?”
男人沉著點點頭。
另一邊,正在喝水的安然水來不及吐,嗆了一身。顧景伸手拽著紙巾替她擦拭,邊擦邊說道:.
“這麽不小心?”
安然一臉不可置信,自己什麽時候懷孕了,她怎麽不知道?
顧景倒是一片坦然,轉身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這下可把安然問懵了。意識開始飄散,好像確實延期了,但也不可能懷孕啊!
後來,兩人去醫院的路上安然還有意無意的摸著自己的肚子,質問顧景要是自己沒懷孕怎麽辦?
顧景摸摸她的頭,安慰:
“沒事,我再加把勁。”
安然:“......."
........
很多年後,當小朋友無意間問起,媽媽是怎麽發現他來的時候,安然笑著搖頭。
她很想告訴這位小朋友,她沒發現,是他爸爸發現的。
.......
2023年3月顧氏大喜。
安氏產下一子,起名:顧桉。
“桉”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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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