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緩了一陣,覺得好轉一些了才讓人送走裴彥卿,同時囑咐他防備張治庭,萬不可出現差錯。
“江山社稷皆係你一人之身,你千萬不要辜負朕的期望啊。”滿頭銀絲的皇帝顫巍巍的握住裴彥卿的雙手,眸中泛著淚花。
裴彥卿為之動容,當場做起了承諾。
“陛下放心,隻要臣還活著,便不會忘記陛下今日之所托。四皇子亦會是個好的君王,不會讓別有用心之人禍害天下百姓。”
“有你這番話,朕便放心了。”
皇帝知道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加之能力亦是不俗,有他扶持四皇子,四皇子的贏麵很大。
皇帝體力不支,揮手讓人送走裴彥卿,隨後便又臥床不起,僅憑一口氣在吊著。
薑貴妃從張治庭口中得知皇帝屬意六皇子,懸了幾日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但又有些不耐煩。
“陛下既已定好了人選,何必還要藏著掖著,隻管公之於眾就是。”薑貴妃語氣頗為幽怨,“一想到皇後還要騎在我頭上一段時間,我這心裏便總是堵得慌,我巴不得吾兒現在就繼承皇位,如此一來,我才能正大光明的將皇後踩在腳底下,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對我大呼小叫。”
薑貴妃眸中透著恨意,這麽多年的窩囊氣,她真是受夠了。
“陛下既已鬆口,那便不會拖得太久,過幾日,我再找個由頭進宮,逼得他把這事辦了。倒是你,越是緊要的關頭,便越要沉得住氣,否則容易毀於一旦。”張治庭道,語氣當中是掩飾不住的關心。
聞聲,薑貴妃下意識抬眼看向他,視線不經意間相撞,隨後又很快低下眉眼。
“首輔大人說的是,我記下了。”
薑貴妃的心有些慌亂,但語氣尚還算穩。
當年,兩人青梅竹馬,本該是要結成神仙眷侶,可惜天意弄人,兩人鬧了一點小誤會,薑貴妃一氣之下嫁入王府,再見麵之時,張治庭身邊也有了新人。
僅僅隻是一念之差,兩人便沒了再續前緣的機會,薑貴妃年輕的時候沒有哪一日不是活在悔恨當中,她曾暗自希冀著張治庭能夠不顧一切帶著她遠走高飛,然而見了張治庭的麵之後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天真。
張治庭的心在朝堂,又怎會甘心一走了之,再者,當初可是她先拋棄他的,她沒有任何立場指責的他,隻能被推著往前走。
張治庭說出這話,意在提醒她小心行事,莫要衝動,或許純粹就是就事論事,但是不知怎麽的,薑貴妃卻想起了兩人之間的宿怨。
這些年來,兩人心照不宣的將此事埋藏於內心深處,誰也不曾提起,卻沒想到,此時此刻,前塵往事就這麽猝不及防的跳出來了。
張治庭許是也想到了這方麵的事情,神情有些複雜,默了一下,才道:“更深露重,貴妃保重身體,臣也該道別了。”
此話一出,薑貴妃著急忙慌的起身,親自目送他離開。睡了一覺之後,薑貴妃便把這個插曲拋到腦後了,這會兒有了底氣,見了皇後自是不必再像從前那般小心翼翼,百般討好,而是隨心所欲,做回了自己。
皇後初時不當回事,不管她如何挑釁,如何陰陽怪氣都隻當看不見,隻以為她是沒事找事,到了後來才察覺出些不對勁,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想到這一層之後,皇後當即召集娘家人,共同商討此事,經過一番討論,他們一致認為薑貴妃肯定是有了更大的勝算,是以這般目中無人,著急耀武揚威。
確定此事之後,皇後連同娘家人當即做起了應對的準備,抓緊時間控製更多的部門,然而宮外有張治庭把持著,皇宮黨派的人一有點動作就會被張治庭見招拆招,半點便宜也撈不著。
皇後沒了法子,隻能硬碰硬,著人彈劾張治庭,隻可惜彈劾的文章還沒寫好,人便已橫死街頭了。
“張治庭這麽做,就是**裸的警告,他想告訴我們,這人的下場就是我們的下場。”
“陛下還沒死呢,他就這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哪天陛下若是沒了,京城豈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欺人太甚!我看咱們也不用收著了,直接與他幹起來吧!這些陰謀詭計我們比不過他,但若是比拳頭,我們可不會輸!”
皇後黨派頻頻受挫,連著人也跟著暴躁了起來,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這回被張治庭弄死的這個人還是皇後的親侄子,此仇不報,他們絕對咽不下這口氣,聲音一人高過一人。
皇後知道現在正是特殊時期,非要讓人穩住性子實在是強人所難,可是除了忍,又沒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眼下張治庭就盼著我們反呢,我們要是真的舞刀弄槍,不是中了他的計了,到時他有了正當的名頭,對付我們更是不需收斂……這麽做,無異於自尋死路。”皇後心事重重,盡可能的把話說清楚,底下的人卻萬分不認同。
“成王敗寇,就算我們不這麽做,將來也會被張治庭弄死,既然如此,何不早點動手,非得等到走投無路之時才反抗?再這樣下去,到時我們別說是反抗了,隻是怕連個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說得沒錯!這口氣我是真的忍不了了!”
“皇後娘娘,我們這些人的性命皆係您一人之手,我們也是相信你才會對唯命是從,你的決定關係著我們往後是死還是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當斷則斷您可不要猶豫不決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意在逼著皇後起兵,然而皇後心裏十分清楚,現在不是起兵的好時節,這樣做隻是意氣用事。
再者,一旦起兵,謀反的罪名便坐實了,皆是就算僥幸奪下皇位,其他人也會以勤王的名義進犯京城,不論從哪個方麵來算,這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皇後難以接受這個計劃,又怕眾人心中有氣,日後不肯繼續聽命於她,於是便說自己需要一點時間考慮,隻讓他們先行回家,擇日再行商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