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牛總管在和吳掌櫃爭奪掌櫃一職中落敗,雖然後來也頗受重用,給安排了總管一職,卻到底被吳掌櫃壓了一頭,忍辱負重這麽些年,好不容易吳掌櫃被除去了,竟又來個半路出來的宋好。
好在這些年他到底有些經營,吳掌櫃到了他也算勢大,麵對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幾位大廚都選擇了站在他這一邊。..
除了那位頭腦耿直的趙廚。
本以為今日可以給這宋好一個教訓,好讓崔府的東家知道,不該這般胡鬧,放著自己這經驗豐富的老師傅不用,隨意指個小姑娘就讓她來當掌櫃。
不曾想這宋好麵上一副和和氣氣的笑模樣,手段竟如此了得。
宋好一走,牛總管便再也忍不住怒火,狠狠摔了茶壺點心碟子。
眾位學徒一時嚇楞在原地不敢吱聲。
先前那位孫師傅的徒弟,也是孫師傅的外甥,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問道:“牛總管,這下怎麽辦?”
心裏正有火沒處發,正好湊上來一個,牛總管一腳踹上去,怒道:“你問我!還能怎麽辦!趕緊去遞消息去啊!!”
問了跟沒問一樣,還挨了當心窩子一腳,賈小六也是冤枉,捂著肚子也得爬起來去找自己師傅來。
崔家。
崔然這會兒正在祠堂跪著,自己房裏的事情都愁不完,根本無暇顧及天香樓裏的事情。
崔或心頭也有些煩擾,大哥跟大嫂昨日鬧那麽一場,今日還僵持著也不見好,府裏上下一片陰霾,他也無心去天香樓給宋好站台。
倒是眼前坐著品茶的裴彥卿,似乎十分悠閑自在,絲毫不擔心宋好的樣子。
“到你了。”裴彥卿半晌終於落下手中的一子,輕聲道。
“……”
崔或一早就聽到天香樓裏傳回來消息,說是幾位大廚都沒過去上值,到這會兒派去的人半天都沒有再送回來消息,他是兩頭著急,根本無心下棋。
雖心裏急的冒火,卻也不得不服裴彥卿的淡然穩重。
怪不得學問好的人比比皆是爹卻隻如此看中他一人。
可笑要是他知道裴彥卿一大早在家中心焦的都看不下去書,愣是房前走到屋後的最後轉來了崔或這裏,為的就是第一時間得知宋好那邊的消息,崔或得驚訝的給他磕頭。
裴彥卿這會兒心裏也亂的理不清一團麻。
他剛一來便聽崔或的人來報,幾位大廚聯合要給宋好示威,心裏著急想要去看看,偏昨晚又答應了宋好不許去搗亂,隻好提議來下棋,想要靜靜心。
若是崔或稍微放一點兒心思擱棋盤上觀察,便能看出來裴彥卿這半日落一子,下的也是毫無章法。
兩人又這麽瞎著下了一會兒,終於派去的人帶著消息匆匆趕回來。
“說說!現在怎麽樣!”崔或立刻站起來,問的急切。
裴彥卿也一臉肅重。
“宋娘子說,說孫師傅午時不回來便要開了他!”小廝喘勻了氣道。
崔或聽了,心底一沉。
隻會拿著這個壓人,那幾位都是多年的老油條了,怎麽會被嚇住。
小廝覷著崔或的臉色,頓了頓又道:“裏頭傳來的意思,宋娘子有意提拔學徒,訓了話,隨後讓人備禮,請了積善堂鄭大夫,說是要上門去探望幾位生病的師傅。”
“……”
崔或一時心頭有太多話不知從何說起。
還帶這樣的麽?
他都做好準備等著宋好派人來請了,又或者宋好那邊撐著不來請,他跟裴彥卿再待一會兒估計也就坐不住了自己就去了。
不想宋好轉頭自己帶個大夫去師傅家了。
“那天香樓裏頭,現在怎麽樣?”
她自己走了,不在天香樓裏坐鎮,隻怕場麵更糟,那牛總管更加肆無忌憚。
可小廝卻道:“天香樓裏現下還算平穩,今日客源不少,但趙大廚按著宋掌櫃的吩咐,分出來幾位學徒試著掌勺,他在旁邊看著,裏頭外頭的暫時沒有亂套。”
“那豈不是後廚一位掌勺的大師傅都沒有?!”崔或驚道。
“……是。”小廝斟酌著給了答案。
“沒亂套?!沒食客說味道不對?”崔或急的都要拎起小廝的衣領來審問了。
“沒,沒有,不若您自己去,去看看。”小廝有些被嚇到。
裴彥卿聽了大概,心裏愁思放下來,終於溫和笑道:“你先放開他吧,別嚇著了人。”
崔或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訕訕的揮退了小廝,圈手在嘴前輕咳了咳。
說到底,他當日一時念起,請了宋好來當這個掌櫃,如今遇到了老夥計的抵製,不多主事的他心裏頭到底有些慌張,也有些懷疑,自己請一位姑娘來當掌櫃這樣的驚世之舉,到底對不對。
哪怕他的確欣賞肯定宋好的廚藝和能力。
裴彥卿卻笑道:“宋好做事,並不莽撞意氣,應當一時砸不了你天香樓的招牌。”
“我也不是擔心這個。”崔或喃喃道,卻沒有說完後半句話。
天香樓產業雖大,卻也不至於讓他憂心至此,是家中最近諸事繁雜,他不願再有任何雜事來讓父親煩擾。
再者大哥在外頭如此胡為,他若再辦砸了事情,隻怕父親要傷心了。
裴彥卿見他話說一般便長歎一息,也不便再多打趣,提議道:“你若真擔心,不如……”
他答應了宋好不去,但話沒說完,便隻算是暗示,若是崔或主動提議,那便不是他的主意,陪著崔或去看一眼,總不算太違背諾言。
算了,本來就是他自己想去看看。
下一秒,崔或果然十分配合的道:“行!咱們去看看!總這麽等著消息也不是辦法。”
兩人坐了輛不甚起眼的馬車,停在了街角天香樓門前不遠的地方。
從掀開的車簾外望去,天香樓門前客來客往,十分熱鬧,似乎並無異樣。
看了不多時,一輛馬車急急地停在了酒樓門前。
從車上下來一位中年男子,神色慌張的就往裏頭跑。
崔或有些疑惑,念叨:“這不是邱師傅?先前不是說他頭疼歇在了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