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獸人救助指南

第199章 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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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要說的話總是有很多,但餘夏隻是和他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很快就進入正題,和他商量起了自己的請求。

“原來是這樣,喬大人他一直都藏身在僑州內……”

他的語氣聽起來含有深意,她問道:“你認識喬叔?”

他回答的也很簡短:“以前有過短暫的交集。”

“需要一個足夠安全的據點啊……”隼冀遙捏著下巴,故作深思道,實際上眼睛一直都是落在她身上的,“這個當然好辦,也許你有所不知,朝曦擴展到如今的規模,救助對象已經不再局限於獸族了。你認識的幾位朋友如今也是我們的同伴,分別都在為各自的同伴奮鬥著。”

“我的朋友?”

“嗯。”隼冀遙眼含著笑,闔首,隨口提了幾個名字,“旗雲商會的當家祁淩誌,紅娟姑娘,當然還有林星栩林小姐。”

“也許是受了你的影響,他們如今……都頗有一番作為,他們在到處接濟流民,施粥布善,行醫救人。在僑州的話……可以去拜托他——”..

他不疾不徐地說著,說到最後,看著女子眼中明晃晃寫著“謎語人滾出地球”的眼神,不知為何唇角的笑意更濃。

“他叫袁汜,是‘朝曦’的領首之一,雖說現下不在僑州,但隻要傳信一封,想必馬上就會趕來。他可是想見‘朝曦神女’想很久了。”

看著他那意味深長的笑容,餘夏總感覺沒什麽好事:“這個袁汜到底是誰?”

“他是——”身旁的無憂想要回答,卻被隼冀遙一個眼神阻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搞得這麽神神秘秘……餘夏掩下心中的好奇:“那便是這麽定下了?那位袁公子什麽時候能到?”

隼冀遙笑而不語,動筆在紙張上寫了簡短的一句話,便將它卷起來塞進了信筒裏。

起身走到置於角落裏的站架前,隻一伸手,那站在架子上,安靜得像是模型的鷹隼便跳到了他手上,尖喙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他將信筒綁在鷹隼腳上,撩開窗簾,鷹隼便心領神會飛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大概隻需兩日,兩日之後,必將能夠將流民轉移到據點內。”隼冀遙回身望來,燭光在臉上跳躍,於眼底映出翻騰的火,嘴角始終微微翹著,眼睛定定的看著她,“以及喬大人和令女,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他們的。”

事情算是暫且這麽定下了,天色已經不早,餘夏本想著現在應該回去給那兩位報個平安,似乎被看穿了臉上的思緒,就在她準備掀簾離開時,又聽隼冀遙說道。

“對了,你知道來到軍隊裏來的其實不止無憂和極光嗎?你應該去見見他們”

這讓餘夏又回過頭,掃了一眼眼神明顯動搖的無憂,問道:“還有誰在這裏?”

紅發統領坐在高座之上,眉宇間地神色晦澀不明:“蒼耳和胡八,他們正在息兵營裏休養。”

“休養?他們怎麽了?”

“……”隼冀遙沒有直接回答,似是而非道,“你先去看看吧,無憂會帶路的。”

息兵營,顧名思義,供士兵休息的地方,簡稱宿舍。剛踏入這裏,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每一次呼吸都是沁入心脾般的刺鼻。行走在營帳外的士兵們不是綁著繃帶就是跛著腳,看起來像是一場大戰後的戰損情況。

“半月前,我們在僑霖兩州邊境進行了一場大戰,這些人都是在那個時候受的傷。”無憂向她解釋道,“雖說如今中岐軍實力遠不如從前,這場仗雖然贏下,但也耗損了我軍上百名將士……”

餘夏看見前方有一列排得長長的隊伍,放眼望去,看見的是帳內坐著一位年輕的軍醫,正在有秩序的給排隊的士兵們……紮針吊水。

這不奇怪,這些現代醫術是她傳播出去的,當初留在朝曦苑的物資也至少囤了至少可以讓破曉軍用五年的量。這些士兵對於這種奇特的醫術沒有表現出任何驚奇懷疑,舉著藥瓶從他們身邊路過的時候嘴裏還念叨著“這個新來的軍醫紮的可真疼……”

餘夏還在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走在她身前的無憂卻突然停下。他停在一座簾上都染著血跡的營帳前,從黑黝黝的縫隙中飄出來的空氣彌漫著更加濃鬱,更加沉悶的鐵鏽味和道不明的惡臭……

“蒼耳就在這裏麵,他……在那一場仗中,為了給小隊撤退斷後,被中岐軍擄走,前一陣子我們才將他救回來。”

無憂緩緩說著,眼眸低垂,碎發陰影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每一個字都說的極為沉重,拳頭攥得死死的。

“他傷得很重……”無憂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嘴巴張張合合,最終還是硬生生擠出了幾個字,“現在的軍醫隻救回了他的命,其他的……”

“……”餘夏屏住了呼吸,已經能夠猜到幾分。

“我先進去看看。”

說著,她毅然而然撩開帳簾,走了進去。

帳內的空氣比她想象的還要沉悶粘稠,一排排被木板隔開一人寬的位置上擺放著床,床板上都躺著一個個人……說人還不太準確,因為他們被繃帶纏成布團的身軀能夠明顯看到肢體的殘缺,或是手臂、或是腿,或是尾巴、耳朵。他們在**蠕動,時不時發出囈語低吟,對外界的一切遲鈍得可怕——因為他們在與幾乎要將他們撕裂的疼痛作鬥爭……

一張張墊子被血染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斑斑塊塊的血跡疊了一層又一層,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這座營帳在息兵營裏被稱為死人帳,因為在他們看來,任何被搬進這裏來的士兵都是來等死的,最後的結局早已注定。

他們一路走到了最裏麵,越過一張隔板,餘夏見到了一個……一個粉嫩嫩的“人形”。

她根本看不出那是蒼耳,那個渾身耀眼,如同一團火焰燃燒的火紅狐狸。那團火焰被澆滅,隻剩下一具殘破不堪的身軀躺在**,四肢被展開固定在床板四角,露出盤虯在皮膚每一處猙獰可怖的傷口,即使它們已經被針線縫起,可仍舊能讓人看了頭皮陣陣發麻。

更可怕的是那張雙眼緊閉的臉,那上麵同樣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縫合線,好似是勉強才將那張支離破碎的麵皮還原成如今的這般模樣。

他的右半邊腦袋上方是空****的,那隻尖尖的,厚實的耳朵不見了,隻殘留下一點點短小的根部,即使被繃帶纏著,斷麵滲出的血仍舊將繃帶染紅。

這是……蒼耳?

他那曾經寬厚又柔軟的胸膛橫列著一道焦黑的燙傷;他那長著利爪但卻會用來摸摸頭的大手被拔去了指甲;他那又長又蓬鬆的尾巴更是被砍斷了半截……

他躺在那裏,呼吸微弱地仿佛馬上就要離去那樣——餘夏隻感覺眼前一陣陣的眩暈,咬破了舌尖才又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蒼耳……?”

她走前去,輕輕喚了一聲,明明是在呼喚,卻又小心翼翼地生怕驚擾了他。

“……”

一開始是沒有反應的,她便又喚了一聲,帶著一些顫抖的尾音。緊閉的眼皮總算有了動靜,顫抖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蒼耳……蒼耳……”

蒼耳覺得自己應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見到她就站在自己床前,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