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宜出房間的時候,舅舅舅媽坐在沙發上看家庭倫理劇,時不時哈哈大笑。
“跟你媽媽打完電話了?”舅媽注意到她。
“打完了。”幼宜將手機還給舅媽,站在沙發旁遲遲沒動。
舅媽注意到她一臉的欲言又止,疑惑地問:“怎麽了幼宜?”
舅舅何長宵也看了過來。
“舅媽,”幼宜幹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挽住她的胳膊,“有件事想問問您。”
“有什麽事直說,在舅媽跟前還吞吞吐吐的?”舅媽雖然是教音樂的,但音樂並沒有讓她的性格變得溫柔細膩,始終帶著北方人的豪爽。
“您是音樂老師,認識的學生應該挺多的吧?”幼宜說,“有沒有成績比較差的學生,正好缺家教的那種。”
“你想當家教?”舅媽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幼宜點頭。
母親的那番話倒是提醒她了,像她這樣的學曆想在招聘網站上找一份符合能力的工作基本不可能,倒不如去做學生家教。
好歹她高考也是考了六百八十九並接到a大招生辦電話的人,教教高中生應該不算難事。
“缺家教的學生……”舅媽作回憶狀,想了足足有一分鍾,突然想起什麽,篤定道,“還真有一個。”
……
夜色更濃,夜風夾雜著晚香玉的甜膩,輕輕柔柔地飄進了房間。
房間裏,幼宜死死地瞪著電腦屏幕,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屏幕上是微信頁麵的聊天記錄,最新一條消息是轉賬。..
【花開富貴向您轉賬6000元,請收款】
也許是太久沒得到回複,對方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花開富貴:【小許,這是一個月的工資,如果你覺得少了,可以再加。】
過了好久,幼宜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緩慢打出幾個字。
九九歸宜:【可是陳奶奶,我還沒開始教啊……】
就在五分鍾前,她從舅媽的通訊錄裏得到了那名需要家教的學生家長的聯係方式,接電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幼宜表明來意後,對方很爽快地表示可以加微信進一步交流。
於是在互加微信後,她簡單地提供了一些自身條件,比如她的高考成績,比如她可以教任何學科,比如她可以教兩個月的時間,比如她一天最多能教六個小時……
然後對方很長一段時間沒回話。
就在幼宜以為自己是不是條件不夠具備當家教的能力,正打算再詳細介紹一下的時候,對方直截了當地問,希望一個月工資多少。
幼宜報了預想中的數字。
然後對方就發起了這麽一筆轉賬,可把她給嚇夠嗆。
哪有連合同都不簽,直接先預付工資的?
花開富貴:【小許,你先收下吧,你要是不收陳奶奶心裏不踏實。】
幼宜總覺得她這話說得怪怪的,過了幾秒才回複。
九九歸宜:【陳奶奶,您確定不需要簽合同嗎?】
花開富貴:【整那虛頭巴腦的沒用,麻煩。這是我們家的地址,明天下午兩點你直接過來就行。】
後麵附上了一張圖片。
幼宜點進去一看,對方甚至貼心地給她截了一張如何到他家的導航路線圖。
她忽然覺得,這位學生家長熱情得讓她有些害怕。
就好像……生怕她反悔似的。
與此同時,遠在國外某遊輪上準備周遊世界的周家老太太朝著套房自帶的客廳裏激動地吆喝:“老頭子,咱家那不爭氣的混蛋外孫終於有人要啦!!!”
☆☆☆☆☆
翌日。
天氣愈發炎熱,窗外的香樟樹已然枝繁葉茂,蟬鳴攪動著悶熱不堪的空氣,一聲聲叫得人心生煩躁。
這裏是一片老街區,一條貫通南北的大道將視覺感一分為二,左側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右側還保留著上了年頭的花園洋房。
這名學生就住在這一片花園洋房裏。
幼宜按照地址趕到目的地的時候,還有半小時才到兩點。
第一天當家教,總要給對方留下好印象。
這一片的綠化極好,每一棟洋房外都自帶一小片私家花園,用半人高的白色木質柵欄圍起來,連空氣中燥熱的沉悶感都緩解了許多。
幼宜站在洋房外麵觀望了一會兒,推開柵欄進去了。
門口的大理石柱上裝了可視門鈴。
走上台階,幼宜抬手剛要按下去,眼前厚重的大門卻“咯噔”一聲,被人從裏麵打開了,走出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或者說,男孩。
一身黑色的運動裝,肩上掛著背包,身材比例極好,四肢修長,正在往耳朵裏塞耳機。
兩人始料未及地打了個照麵。
男孩兒手一抖,耳機差點掉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接住了,隨手揣進褲兜裏。
她站在門外,有些驚訝,“是你?”
他站在門內,有些愕然,“怎麽又是你?”
幼宜覺得這對話有點耳熟,似乎才在哪裏聽過。
愣了能有三秒鍾的時間,周久安已經收斂了表情,俊美的臉頰平靜如水,上下打量幼宜一眼,似笑非笑的,“不至於吧?為了一個破手機追到我家來了?”
話畢,回過身去關門。
很明顯,他是打算出門,和昨天的裝束基本一樣。
幼宜的情緒沒有他恢複得快,深吸一口氣後才緩緩開口:“想多了,我是你的家教老師。”
周久安關門的動作頓住,驀地扭頭,英挺眉宇皺成一團,“你說什麽?”
幼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知情的,心裏忍不住嘀咕一聲,怎麽家長找家教都不通知孩子的嗎?
當然,這話她是不能說出口的。
幼宜的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指指他的手機,“不信的話,可以給你家長打電話求證。”
她的手機壞了,沒辦法提供聊天記錄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
其實都不用她說,周久安已經撥通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老太太,幼宜聽出來是昨晚和她交談的陳奶奶。
“外婆,什麽情況?您怎麽又給我找家教了?”周久安懶洋洋地靠著柱子,語氣染了幾分不滿。
幼宜默默地想,原來陳奶奶是他的外婆。
外婆正和外公站在甲板上吹海風看海景呢,周久安這通電話打得分外不是時候,對著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什麽叫又?你自己說說,我幫你聯係過多少家教了?每次都是合同都談好了,結果人家看見你那破成績寧願違約也不想教你,我好不容易騙到一個,你給我老實點!”
因為隔得近,幼宜在一旁聽得真切,差點憋不住笑。
她忽然就明白為什麽老人家會對她那麽熱情了。
敢情是害怕她臨陣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