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請王爺千安，想必王爺看到這封信時罪臣已氣絕身亡。王爺說渝州還離不開罪臣，王爺錯了，渝州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罪臣。”
“在水患發生後，罪臣每天都夜不能寐，多少次閉眼都可以聽到孩兒們的啼哭，罪臣的懦弱、無能，罪臣已無法再麵對這片土地，無法麵對朝廷，更無顏麵對聖上。”
“萬死也無法洗刷罪臣身上的罪孽，隻求死後墮入十八層地獄，受盡痛苦，永世不得超生。”
傅明淵伸手合上了何平的眼睛，吩咐：“葬了吧。”
史書記載，明武帝19年，渝州大水，滿城皆毀，渝州河堤謁者何平畏罪自殺，被棄屍於荒野中。
十天後，明武帝收到了傅明淵的信，信中詳細的交代了他所調查的結果，還沒出發前的傅明淵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字裏行間滿是滄桑。
明武帝既心疼又欣慰，感情複雜的他跑到孝昭皇後的牌位前訴說衷腸，整整一夜，然後感染了風寒。
王皇後知道後，有些無語抽了抽嘴角，年紀這麽大了，就別瞎折騰了。
很快除夕就到了，今年的除夕是蘇婉嫁到蕭王府的第一個年頭，卻是最艱難的一年。
明武帝好端端的感染風寒就算了，傅明淵去渝州賑災也沒能回來，信倒是寄回來一封，隻報了自己身體很好就沒有其他了。
隨著傅明淵離去是日子越來越長，謝卿的火氣也越來越大，王府的下人整個寒蟬若噤，個個嘴巴嚴實如磐，孟貴妃想打聽點什麽都不行。
因為明武帝感冒，又恰逢渝州有災情，今年除夕並未大辦宮宴，宮中乃至皇宗侯爵都沒有大行宴席。
謝卿也隻是發了賞賜給蘇婉幾個，然後又每人賞了一個月的月例，讓她們各自在自己院子排一桌好菜。
蘇婉一大早的就通知了蘇月姬一起過來用晚膳，幾個丫頭們也穿得喜氣洋洋，蘇婉給每個下人都賞了銀子，再給她們放了半天假，隻餘紅香紅葉和秦嬤嬤三個，藍羽和盧媽媽也回了鄉下老家過年，不過走之前盧媽媽包了足夠量的餃子。
蘇婉叫人端來一個碳爐，在爐子上放置了一口鍋，就這樣做成了一個簡易火鍋。旁邊還有一個爐子是用來烤肉的，肉是蘇婉提前叫廚房醃製好了送來的。
今天除夕沒有太多的規矩，兩個丫頭和秦嬤嬤都端著小板凳坐了下來。
蘇月姬雖是第一次烤肉，卻也做得有模有樣，蘇婉看著有人幫忙就撒手不管了，乖乖的盤腿坐在炕上等著別人投喂。
烤肉不需要過多的技巧，且楊廚子把肉醃製得非常到位，不腥不燥，柔性韌性也通通給到位了。
所以蘇婉吃著蘇月姬的手藝誇讚連連，直把人說得紅了臉。
這樣嬌軟的蘇月姬，難怪景王府會把她送給傅明淵，隻可惜傅明淵那個眼瘸的沒欣賞到她的美。
吃飽喝足後蘇婉在教蘇月姬寫字以打發時間，寫著寫著就變成了蘇月姬一個人在練字，她興衝衝的跑出去放鞭炮了。
蘇婉是典型的又菜又愛玩，遠遠的點燃了引線就急哄哄的跑回屋子裏，生怕被炸到，引得紅葉的嘲笑。
於是紅葉被推出去點鞭炮了。
蘇月姬看著院子裏玩鬧的主仆們，會心一笑，默默許願：希望每一年的除夕都可以跟著妍夫人一起過。
渝州這裏，傅明淵在大牢中接見了雷郝。
雷郝一臉的不卑不亢，在得知傅明淵的身份後依舊一身傲骨，說：“下官沒有錯，下官守住了自己的家園。”
麵對這樣一個冥頑不靈的人，白思衡的建議是直接噶了算了。
傅明淵卻下令把他放出來，帶在身邊。
“你不是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嗎？那就封你河堤大使，陪本王到處走走，看看大壩該如何修複吧。”
當他看到堆滿屍體土坑時，昏天暗地的臭味直衝嗅覺，他當即掩住鼻口連連倒退。
麵對被衝毀的城池時，他顫抖著身體問：“怎麽不見一個人？”
傅明淵用極其平靜的語氣回答：“都死光了，被大水泡走，屍骨無存。”
終於在看到一個因為吃觀音土而活活漲死的孩童時，雷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王爺，下官有罪啊，王爺，下官有罪。”
“求王爺殺了下官啊，殺了下官啊。”
傅明淵一腳把抱著大腿的雷郝踢開，冷漠的說：“想死？不，本王要你好好的活著，帶著這份愧疚永遠的活著。”
而最終雷郝也沒有活下去。
因為瘟疫爆發了。
由於災後糧食被毀，而老鼠存活了不少，出現了鼠咬人的現象，隨後開始有人嘔吐發熱癲癇最後死亡。
而臨安城作為幸存的城池之一，幸存者紛紛趕往此處落腳，一時間達到了人擠人的現象。人口眾多導致瘟疫爆發時傳染人數基數巨大。
當傅明淵等人趕到時，這裏死寂一片，病人的哀嚎聲，家屬的哭喊聲，每天這裏都會有無數屍體被焚燒。
他們劃分了隔離區和安全區，隔離區的百姓十分驚恐，紛紛想越過隔離線而被侍衛殺死。
為了撫慰民心，傅明淵前往了隔離區。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距離瘟疫爆發已經過去一個月，隔離區的百姓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鬥誌，連哭嚎聲都不再有。
“王爺，下令吧。”閆鴻再一次催促。
傅明淵一把扯過他的衣領，“那可是幾千人，又不是幾百人幾十個人，他們都還活著，你讓本王下令什麽，你讓本王怎麽下令？”
沒錯，屠城。
他們經曆了一個月，最終商量出來的結果依舊是屠城。
在這個滿是哀痛的城池，傅明淵再也忍不住癱坐在地上。
經過又一次的推延，陌離殤終於不負小神醫的盛名，研製出了方子。
而在這場人與瘟疫的大戰中，雷郝不幸染病去世。但這對雷郝而言，死亡是一種解脫。他去世那天，傅明淵去看了，隻見他臉上滿是解脫了的喜悅。
明武帝20年三月，傅明淵終於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