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並不想於錦衣衛的人多說什麽,繼續悠哉悠哉著抄錄東西。
三個人等了大概半柱香就渾身不自在,問道:“你可知何平去了哪裏?”
“你們找何大人什麽事?”那男子滿眼戒備,足見錦衣衛在他心中的風評並不好。
“錦衣衛查案,你確定要聽?”白思衡語氣滿是戲謔,把那男子噎得說不出口。
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什麽,又不能亂走,隻好翻起桌上的卷宗。
卷宗記錄的不是什麽秘密,不過是人口登記,詳細到幾歲,以前幹過什麽。
不說整理了,怕是收錄這些資料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
麵對這樣的一個人,不說傅明淵,混蛋如白思衡也沒辦法對他惡言惡語。
“在下姓蕭,敢問兄台大名?”傅明淵問道。
“在下蘇毅。”
傅明淵猛的又看了他幾眼,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麽對著這張臉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了,兄妹兩個臉型相似,隻是蘇婉嬌柔,蘇毅剛毅,最重要的是兩個眼角都有一顆淚痣,隻是蘇婉的淚痣讓她更加人見猶憐,蘇毅的淚痣增添了幾分憂國憂民之心。
“原來是蘇兄,久仰久仰。蕭某在京時常聽蘇侍郎提起蘇兄。”
說到蘇父,蘇毅的語氣沒有那麽衝,“隻怕父親提起我時都是罵我的。”
這狡黠的模樣像極了蘇婉。
許是許久未回京,蘇毅問了一些京中事務,在得知王皇後依舊深受明武帝寵愛時,他的心情又好了幾分。
“帝後和睦,實乃我朝有幸。”
重點是王皇後沒有失寵就喻示著傅明淵依舊深受其愛,所以嫁給傅明淵的蘇婉應該也過得很好。
這樣一來,兩隊人馬話匣子終於打開。蘇毅雖身無功名卻在麵對三人時依舊不卑不亢,且走過了萬裏路,他所聽所聞的都是一些雜談趣事,從農商到朝政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這樣的一個人,傅明淵再自負也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更加厲害。
閑聊之後時間過得很快,感覺還沒說幾句何平他們就回來了。
“至臻,你可知我們今天的收獲是什麽?”渝州太守閆鴻的大嗓門遠遠的就傳過來了。
閆鴻一腳踏入,瞪大了眼睛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傅明淵,忙跪下參拜,“下官渝州太守閆鴻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他身後的何平與蘇澤也忙跪了下去。
蘇毅也緩緩起身參拜,神色如常,好像他一早就猜中了傅明淵的身份一樣。
“起吧。”傅明淵說道。
之後就是傅明淵與何平的長談,其餘人都被趕了出去。
兩人談話長達兩個時辰,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隻知道談完後的傅明淵頹廢了不少,走出來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
是夜,傅明淵站在窗前久久未動,回憶著今天與何平的談話。
何平一看到傅明淵頓時老淚縱橫,“罪臣終於等到王爺了,罪臣有罪啊王爺。”
“是,你確實有罪,本王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傅明淵恨不得三刀六個洞叫他痛苦而死,可是今天在延城的所見所聞,剛剛從蘇毅口中打聽的種種,傅明淵怎麽也相信不了何平他是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貪官汙吏,所以他給了何平解釋的機會。
傅明淵審案,其他人非常有眼色的推了出去關上門。
廣平城決堤那天正下著大暴雨,根據何平一個月的考察,他決定在雷縣附近的大壩泄洪,雷城的百姓可以提前三天撤離雷城,等大水退後再尋時機返回。
可是雷縣的縣太爺是個老古董,違令不尊,還帶領老百姓冒雨加固大壩。
當何平收到消息趕去時,水量已至岸邊,雷郝帶領著雷城數千百姓站在大壩上方,義正言辭道:“何大人,下官不知道其他什麽狗屁的治水,但是有我在,休想炸毀大壩,休想毀了我們的家園!”
“雷郝,你敢違令,速速帶著百姓離開,否則本官殺了你!”何平看著滔天大水,驚恐萬分,當即拔劍對準雷郝。
誰知那雷郝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好,既然何大人如此執迷不悟,非要下官的命,那下官等著大人來取。”
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上水庫再也撐不了那麽多水,第一層大壩被衝毀,何平就這樣看著大水在自己眼前疾馳而過。
何平頹廢的扔下了劍,雷郝為守護住了家園得意的哈哈大笑。
“原本,原本廣平城那邊的大壩不該如此脆弱,”說到這裏,何平跪在地上痛苦的顫抖,“可是為了趕工期,廣平城那邊的監工居然默許了廣平城百姓以次充好。”.
“一路走來,罪臣都無比後悔當日為何優柔寡斷,更後悔之前沒能監察到位。”
說到最後,何平從袖子中取出一卷卷宗,“這是罪臣重繪的水壩修建草圖,現今交由王爺保管,請王爺務必重建渝州,還百姓一個美好的家園。”
傅明淵接過,明明這份卷宗輕如鴻毛,他卻覺得如此沉重,重到快將他壓垮。
他緩緩打開卷宗,裏頭不僅有大壩河堤水庫等修建設計圖,還詳細的繪製了渝州的河流、暗流路線圖,甚至最後一頁寫了關於渝州災後重建的思路。
“何平,渝州還不能沒有你。”傅明淵說道,推開了書房的門。
此時的太陽已落山,廊上點了一盞昏暗的燈籠,燈光刺痛了他的眼,導致他腳下踉蹌,差點摔倒。
月色朦朧,就好像這真相一樣,隻能惹人心亂。
傅明淵關上了窗,把陌離殤給自己的助眠藥吃了,才沉沉睡去。
當第二日的太陽升起,清晨的露珠漸漸消散,衙門傳來一聲破天的尖叫,“大人,大人,何大人自盡了。”
傅明淵立刻睜眼起身,甚至來不及穿戴,隻匆匆披了連長衫就趕去隔壁。
隻見衙役被跌倒在地上,傅明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三尺白綾之下盡是忠義。
桌上有一封遺書,寫著王爺親啟。
傅明淵用盡全力才將信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