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殺的…好…我去隔壁王嬸院子裏討一隻來…”
阮秀華臉上堆著笑，說完後佝僂著身子下樓。
這些年，她曾經的跋扈勁弱了不少，像是被歲月的蹉跎徹底磨平了棱角。
飯做好後，母女三人圍在一張圓桌前，桌子中央擺著熱氣騰騰的雞湯。雞是跟隔壁王嬸討的，現殺的老母雞，湯燉的很鮮。
“曼曼，來，這個大的雞腿給你吃。”
阮秀華主動給黎曼盛了碗雞湯，把最大的那個雞腿給黎曼。
黎芝不滿，癟了癟嘴，“媽，我也要。”
“要？”阮秀華把盛好的湯遞給黎曼，扭頭瞪著黎芝，“要不會自己盛？沒長手嗎？”
眼見著一場嘴舌大戰蓄勢待發，黎曼連忙打圓場，把自己麵前那碗雞湯推到黎芝麵前。
“這個給小妹吧，我再盛一碗就好。”
黎芝鼻子一酸，“這個家還是隻有姐對我最好。”
一旁的阮秀華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地給黎曼又盛了一碗。
飯中，阮秀華和黎芝又嗆上了。
“你在學校是不是就知道玩手機？上次你還把你姐脾氣這麽好的人惹生氣，就是因為你姐勸你好好學習，結果你還生氣！搞得像是誰求你學一樣！又不學習又這麽懶，不像你姐當年一邊學習還能一邊兼職賺生活費，你看看你自己！好吃懶做！”
阮秀華這番實話明顯紮到了黎芝的心，她一撂筷子，身子往椅背一靠，不客氣地回懟：
“媽，你不就是記恨我上次找你要錢麽？我姐教訓我，是真想為我好，而你？你對我這個女兒到底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我心裏都記著呢。”
母女間的冷嘲熱諷、見跋扈張愈演愈烈。
黎曼不想引火燒身，放下筷子回到二樓洗澡。
接下來一周，阮秀華和黎芝幾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黎曼是這個家唯一的經濟來源，這是阮秀華和黎芝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哪怕兩人吵的再難聽，也不會牽扯到她身上。要是再把這唯一的頂梁柱惹火了，那她們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阮秀華和黎芝明白對方靠不住，以後要是想過得好一點，還是得依靠黎曼。
在芸城的日子過得很慢，年三十前，黎曼去縣城的小超市買了些東西，準備去拜訪一下許惠雲。
自從許惠雲結婚生子，兩人平日裏不聯係，許惠雲忙著家庭瑣事，黎曼忙著工作事務，隻有在黎曼過年回芸城的這幾天，她們才能當麵聊聊天。
提著大包小包到達許惠雲家，許惠雲抱著一個幾個月的嬰兒接待黎曼進家裏，她身邊還有兩個小女孩，一個看上去像是快念小學了，還有一個大概才念幼兒園小班。
“大寶二寶，快喊小姨。”許惠雲催促那兩個小女孩。
兩個小女孩看著怯生生的，小聲地喊著“小姨好”。
她們的親小姨可沒有麵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姨看著洋氣。
趁著許惠雲把三寶哄睡著放回搖搖床這段時間，黎曼從挎包裏掏出兩個提前包好的紅包，塞給那兩個小女孩。她們推辭了很久，見黎曼態度強硬，隻能促狹地收下了。
許惠雲放下三寶從房間出來，先是去給黎曼泡了杯茶，又從家裏搜刮著年貨，擺到茶幾上熱切地招呼著黎曼。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回憶中學時期的點滴，許惠雲忍不住感慨：“唉，那時想著自己以後一定要努力賺錢買很多好看的衣服穿，後來結婚生了小孩，根本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
許惠雲羨慕黎曼在薈南經濟獨立的生活，像是想到了什麽，提了一嘴，“對了曼曼，你之前談的那個不是掰了嗎，現在有沒有談新的？”
黎曼點頭，“他二十歲，比我小七歲，不過我們認識挺多年的，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以後有時間帶他來見你。”
“好啊，到時候你們結婚我一定要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許惠雲很高興，沒揪著七歲年齡差說事，而是由衷地祝福。
…
自從黎曼回了芸城，陸燼之每天晚上都會按時和她煲電話粥，每天都在倒計時著黎曼回薈南的日子。
很快就到了年三十這天。
晚上吃完年夜飯後，黎曼、黎芝、阮秀華三人靠在沙發上看春晚。黎芝和阮秀華難得的母女和諧，黎曼陪她們看了會兒，提前上樓洗澡休息。
快到零點前幾分鍾，屋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竹聲。
今晚陸燼之沒給黎曼打電話，說他回了陸家老宅，陸家老爺子好幾個兒子女兒，過年能湊好幾桌，熱鬧得很。
兩人的聊天頁麵停留在晚上六點——
陸燼之：【提前說個新年快樂，今晚估計會被幾個叔叔伯伯灌醉】
黎曼：【好，新年快樂】
晚上六點過後，陸燼之再也沒給她發一條消息。一直到現在，快要到零點了，也沒丁點動靜。
黎曼猜測陸燼之現在大概真是被家裏人灌得爛醉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根本不會這麽久不給她發消息。
手機顯示的時間是23:57。
距離新年還有三分鍾。
倏然間，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聯係人是陸燼之。
心一驚，點了接聽後，對麵傳來的聲音低啞又疲憊：
“黎曼，我很想你。”
黎曼以為陸燼之酒喝多了開始煽情，抿唇答：“我也想你。”
“有多想？”
“……”
見黎曼沉默，陸燼之忍不住低笑。
“好想見到你。”他低緩道。
“過幾天我就回來了。”
“可是我想現在就見到你，怎麽辦。”
黎曼瞥了眼窗外綻放的煙花。
絢爛，盛大。
隔著一千多公裏，在今夜的人聲鼎沸中，她也很想念陸燼之。
她也很想見到他。
陸燼之今晚像個無理取鬧的小男孩，“既然見不到，那你喊我一聲老公行不行，大過年的讓我高興高興。”
明知黎曼說這種話燙嘴，他還是想故意逗她。
黎曼咬牙，很小聲地喊了那兩個字，說得極快。
“再喊一遍，我沒聽清。”
陸燼之不依不饒。
今晚的他，似乎格外幼稚和貪婪。
黎曼不想繼續慣著他，聲音淡淡：“不行，下次當麵說吧，現在說不出口了。”
電話那頭瞬間沒了聲音。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23:59。
還有一分鍾，就是嶄新的一年了。
“黎曼，”陸燼之開口打破僵局，半開玩笑地，“我在你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