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玥頷首:“是啊,款式老氣的服裝他們沒看上,就都鉸爛丟在地上。”
王昭陽緊緊攥著拳頭,他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怒火:“我們這段時間也沒得罪什麽人啊,怎麽會有人這麽恨我們?”
這已經不是偷衣服了,他們是想要自己的命。
要不是自己店多,自己恐怕都得喝西北風。
淩玥愁眉苦臉地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已經報警了。”
王昭陽冷嗤:“報警有什麽用,還不如我們自己去調查。”
“你先別急。”淩玥勸道,“咱們現在是受害方,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得先報警。”
淩玥有些不明白,明明小花接到趙鬆柏的電話時,她不是問了趙鬆柏,已經通知王昭陽了嗎,怎麽王昭陽沒有收到消息?
“你真沒收到消息嗎?”
王昭陽點頭:“我今天一天都泡在車間,在和主管量商怎麽分配任務。”
淩玥歎了口氣。
服裝廠就是這樣。
尤其是像他們這種靠記件的工廠,誰都想做單價高的工序。
剛開始做的時候可能會慢點,等到做熟練後,速度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另外就是冬衣和單衣的工價不一樣。
像襯衫,一件衣服從裁剪到完工包裝,這件衣服上所有工序的工價加起來可能也就兩三毛錢。
而冬衣由於工序多,而且又繁瑣,工價高出了那麽一兩毛錢。
看著錢不多,但如果車一條比如袖口的直線,這條線最多二十公分,即便這道工序的工價隻有一分,但這條線由一個熟練的工人隻要速度上來了,他一天至少可以車幾百上千個。
這麽一算,即便工價隻有一分錢,可累積起來的錢一點都不少。
尤其是現在大部分人的工資也隻有一百來塊,在車間裏的工人甚至有可能達到兩百到三百塊。
這份工資在這個時代來說,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
“工廠的事情我沒怎麽插手,現在季中秋又在京城那邊,廠裏的事情就隻能你多費心了。”
王昭陽失笑:“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有必要分得這麽清楚嗎?”
“昭陽,現在出了這個事,我有點不放心。”
淩玥看著他,緩緩說道:“你看現在,輕風守著三店,堂哥管著四店,三店和一店晚上還沒人守,要不咱們給趙鬆柏提點工資,讓他去守三店怎麽樣?”
“你這個想法很好。”王昭陽點點頭,“要是沒出這個事,我們還能大意點,出了這個事,可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那以後一店怎麽辦?”
淩玥咬著唇:“我想過了,一店的話,還是我們兩個人去守著吧。”
“那邊離學校也更近,彤彤也不用那麽早就起來。”
“行,那就按你說的做。”
淩玥點點頭。
王昭陽又說道:“你現在懷孕了,這些事情你就別操心了,你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我下班後一起回家。”
從辦公室裏出來,王昭陽臉上就換了一幅表情。
他徑直來到傳達室,將淩父淩母支了出去後,撥了個電話。
趙鬆柏的辦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下午,他就帶著七八個朋友到酒店找淩玥。
淩玥還沒開口詢問,趙鬆柏就興奮地說道:“姐,東西找到了。”
“一天就找到了,這麽快?是誰偷的?”
趙鬆柏嘿嘿一笑:“說起來還是老熟人,我們天天見呢。”
“他以為做得隱蔽,我們就沒辦法找到他,可他哪裏知道我們的手段。”
淩玥疑惑地看著他:“老熟人?”
跟自己結怨的老熟人好像也不多。
自己在這邊雖然沒什麽朋友,但結怨的老熟人也有那麽幾個。
尤其是自己以前住在機械廠的時候,像孫菊英兩口子和李玉蘭外,跟她結怨的人還真沒幾個。
想到這兩個人,淩玥脫口而出:“你是說閻慶田?”
昨天和淩小花分析的時候,她就想著可能是同行偷的衣服。
但和她結怨的同行,也隻有閻慶田一個人。
趙鬆柏聳聳,說道:“不錯,就是閻慶田。”
淩玥眉頭一擰:“是他,你確定?”
“東西都找到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淩玥忽然就來了興趣:“你和我好好說說,你們是怎麽找到的?”
“簡單啊,”趙鬆柏聳聳肩,“他們一口氣偷了咱們這麽多衣服,那肯定是拿來賣的。”
“但他沒拿我們的展示架,我們隻要派人守著五金店,隻要有人來做展示架,我們就有了目標。”
“你也知道我們是在道上混的,一把鎖防住我們?”
淩玥懂了。
趙鬆柏道上的朋友多,隻要派人守著附近幾個五金店,自然能將人找出來。
隻是一想到他們昨天報了警,淩玥連忙問道:“你們把衣服偷回來了?”
“姐,我們還沒笨到那個程度。”
趙鬆柏像是看個傻子似的看著淩玥,“如果我們沒報警,那我們偷回來還有用,可我們報警了,這件事情就隻能由警察來做。”
淩玥鬆了口氣。
她是真的擔心趙鬆柏頭腦一熱,就將衣服拿回來。
到時候沒有髒物,閻慶田就是反咬一口,自己也拿他沒轍。
“東西在哪裏?”
“機械廠家屬院。”
淩玥心裏冷笑。
果然高明!
機械廠的同事都知道他們夫妻是開服裝店的,哪怕他們兩個三更半夜拉貨回來,也絕對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去。
“咦,不對啊,閻慶田不是被開除了嗎,機械廠裏怎麽可能還有他們的房間?”
即便是王昭陽,他當初辦停薪留職,房間第二年就被廠裏收回了。
閻慶田是被開除的,他機械廠的房子應該早就收回去了啊,廠裏怎麽可能還給他們留著房間?
“你還不知道?”趙鬆柏說道,“季小年的房子還沒退啊,姓閻的將他們的那套房子租下來了,據說一年的房租也有三百塊呢。”
淩玥幾乎咬碎了後槽牙。
他竟然將衣服放在季小年的房間?
黃桂香水果生意做得很不錯,尤其是她在市場買下一棟樓後,就在自己房子裏做生意,生意越來越好。
她之前買的那套院子去年翻新了,以前是一個小平房,後來改建成一棟三層小樓,他們平時也不住那,那棟樓就對外出租了,每年也能收個小五千的房租。
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連機械廠的那套房子也租出去了。
“我好久都沒見過黃姐了,你們要吃什麽水果,我給你們買去。”
趙鬆柏知道她話裏的意思,正準備帶著兄弟們換地方去玩,淩玥又說道:“小趙,這兩天辛苦你了,今天我請客,兄弟們想吃什麽盡管點,管飽。”
此言一出,跟著趙鬆柏過來的那些兄弟們就歡呼起來。
“淩姐,我早就想來這裏吃飯了,但是聽說你們這裏挺貴的,一直沒舍得來。”
淩玥笑道:“那都是訛傳,在我們這裏吃飯,豐儉由君。”
“小馬,你能不能有點出息?”趙鬆柏略帶鄙夷又傲驕地說道:“我幾乎天天都在這裏吃。”
他直接將仇恨值拉滿:“我都要吃膩了。”
“淩姐,你這裏還缺人嗎,我不要工資,給我一口氣的就行。”
沒等淩玥發話,趙鬆柏虎眼一瞪:“出息,不要錢你拿什麽養家?”
淩玥扯嘴笑了笑,正要拒絕,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本正經地問他:“你真的想來我這裏做?”
“當然啊,我別的本事沒有,可我有一股子力氣。”
趙鬆柏直接賞了他一個暴栗,“你小子在想什麽呢,咱們這裏又不需要你這種頭簡單四肢發達的。”
淩玥抬抬手,製止了他,繼續問小馬:“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馬劍偉指著趙鬆柏說道:“我叫馬劍偉,比他大一歲。”
“我這裏工資可能不是很高,也有一個月的試用期,試用期內工資隻有百分之七十。”
“就拿小趙來說,他現在的基本工資是一百塊,他算上提成什麽的,一個月至少拿到一百五六。”
“但在試用期的話,一個月隻能給你七十塊,你願意做嗎?”
趙鬆柏臉色大變:“姐,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麽!”
他以前從來沒在這群牲口前透露自己的工資,沒想到淩玥一句話就將他賣得透透的。
以馬劍偉為首的人開始起哄。
“趙鬆柏,你跟我們說你隻有六十塊的工資,你小子竟然還跟我們玩這一手?”
趙鬆柏還沒開口,又一個人叫了起來:“平時跟我們訴苦,說自己過得有多窮多累,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趙鬆柏。”
“老板娘,今天不用你請客,今天我們非得讓這小子大出血不可!”
一群人也不管淩玥了,簇擁著生無可戀的趙鬆柏就去點菜。
淩玥錯愕地看著他們,自己話都還沒說完呢,他們反倒是比自己還著急。
頓時也不再管他,隻是和淩小花交待了一句,“不管他們今天吃多少,都算在我頭上。”
丟下這句話,淩玥出了酒店,驅車去了家屬院。
機械廠菜市場。
淩玥來到黃桂香的店裏時,黃桂香正在給客人稱秤。
她秤杆翹得高高的,爽朗說道:“老妹兒,這裏有五斤,夠不夠?”
“夠了,多少錢?”
“一共四塊五毛錢。”
“行,給我裝起來吧。”
送走這位客人,黃桂香才看到淩玥,她欣喜地叫出了聲:“呀,小月,你怎麽來了?”
淩玥笑道:“黃姐,你這裏生意挺好啊。”
黃桂香將秤杆放下,說道:“和你比起來差遠了,你來得正好,我這剛到了一批新鮮玩意,你肯定沒吃過。”
她拿了一個紅彤彤的火龍果遞了過來,“你嚐嚐看,可好吃了。”
淩玥詫異地看著手裏的火龍果,問她:“黃姐,你這火龍果是從哪裏進來的?”
見淩玥一下就叫出了名字,黃桂香尷尬地說道:“小月,你吃過火龍果?”
淩玥抿著唇,在店裏四下裏看了一圈,“姐夫還沒下班啊?”
自從王昭陽停薪留耿後,季小年就得到了機械廠的重用,現在已經是骨幹了。
工資也由原來的五十來塊漲到了現在的八十多塊。
對於做生意,季小年不是很在行,好在黃桂香有衝勁,見季小年不肯幫自己,索性學她,招了幾個營業員。
要不然的話,她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內不僅還清了欠淩玥的錢,還將以前的那座老破小院子改建成一棟漂亮的三層小樓。
“他啊,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他。”
提起季小年,黃桂香就一肚子火,“我怎麽勸他他都不肯辦停薪留職,我一個裏裏外外一把抓,還要伺候他們幾個老少爺們。”
淩玥輕哂:“男人都是這樣,好在你現在也做開了,要不然的話,你也不可能將生意做這麽長久。”
“小月,你就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和淩玥打了這麽久的交道,黃桂香自然知道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見黃桂香這麽說了,淩玥也不藏著掖著,說道:“我聽說閻慶田租了你們在機械廠的房子,有沒有這回事?”
黃桂香點頭:“是啊,你也知道,小年現在是機械廠的骨幹,我讓他將那房子退了,他死活不同意,非說那房子就算不自己住,到時候也能租給別人,每年也能多幾百塊的收入。”
淩玥左右一瞧,壓低聲音對她說道:“黃姐,不瞞你說,前天晚上,我百貨大樓那邊被盜了。店裏的衣服被偷得一件不剩。”
黃桂香愣住了。
“你說什麽?好好的怎麽會被盜?是誰幹的?”
淩玥盯著她:“我們已經有了懷疑對象,但還要搜集證據。”
黃桂香到底也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婦女了,她當即說道:“你是在懷疑閻慶田?”
淩玥正色說道:“不是懷疑他,而是趙鬆柏已經查到就是他幹的,而且……”
她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她,她才繼續說道:“據說現在那些東西就放在你們住的那個房子裏。”
黃桂香冷哼:“小月,如果你的東西真的在那邊,我那房子肯定不會再租給他們了!”
“我也是瞎了眼,以前還覺得他們為人和善,甚至以前你說他們偷你衣服,我還在想是不是你弄鏎了。”
“黃姐,你先別著急,我們已經報警了,可能會對你那個房子搜查,你要做好準備。”
黃桂香大手一揮:“沒事,隻要能幫到你,你就是將我那個房子拿去我都沒意見。”
她恨恨地說道:“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閻慶田怎麽那麽不知道好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