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荷疲憊地搖搖頭：“沒什麽，他又有什麽指示？”
杜飛揚道：“他讓我問你，有沒有把東西放在該放的地方，還讓我告訴你，這幾日不必太過憂心，薛大人會讓你去趟官府，但隻是問幾句話，不會有大事的。”
薑荷嘴角扯出一個弧度：“讓他放心，不會出什麽差錯的。對了，你近來有沒有事，可否幫我一個忙？”
“什麽？”
薑荷眼中蒙上幾分擔憂：“我最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若你有空，勞煩你幫我盯著點春雨巷這邊，我放心不下幹娘她們。”
杜飛揚略一沉吟：“這幾天我得盯著薑家兄弟那邊，不過你放心，我一空下來就去春雨巷那邊！”
薑荷道了聲謝，稍稍安心下來。這幾日情況特殊，不出意外的話她會一直在茶坊這邊看著，倒是若有什麽突**況，倒也能應付的過來。
每年臘月，家家戶戶總是早早地上街采購年貨，為正月那幾天好日子做準備。但在雍州有一戶特例，那就是謝家，謝家老太太已經九十五歲了，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老壽星，她的壽辰就在臘月十八。故而謝家人在臘月十八之前要采購一批物資，為老太太的壽宴做準備，壽宴結束後再大批購置物資，為過年做準備。
民間講究“五歲一大過”，謝老太太的壽宴辦的極其隆重，雍州的權貴豪族幾乎都到場了，連薛青廉和趙墨玨也沒有例外，不似薛青廉的八麵玲瓏，趙墨玨不太習慣這種場合，隻和謝家一位男丁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天。這少年是謝家三房的小兒子，才十四歲，雖然能說會道，但卻是個沒心眼的，竟然聊著聊著把自己家的陰私暴露了。
謝家共有四房，也就是謝夫人的四個兒子，三房四房羽翼未豐，家中諸事還需要依靠父母，大房二房倒是能獨當一麵了，但這兩家為了爭家產，可謂是水火不容，見麵即使不吵架，也要陰陽對方幾句的。
趙墨玨看著他滔滔不絕的模樣覺得好玩，便問道：“你往後可有什麽打算？讀書還是做生意？”
謝六郎歎了口氣，愁眉苦臉道：“我不想從商！我年紀雖小，但能看明白事兒。這些年眼看著我大伯二伯他們為了家裏的生意爭的頭破血流，我隻覺得難過極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難不成其中一人得了全部的家產，以後兄弟姐妹們出了事還能不管不成？真搞不明白他們！”
趙墨玨唇角輕輕揚起：“那你是要讀書了？”
謝六郎的腦袋搖得好像撥浪鼓：“不不不，與其要我讀書，還不如讓我上戰場呢！”
“那你就跟我上戰場吧！”
謝六郎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啊？趙大人，您……您別開玩笑了，我這小身板，就是在戰場上做前鋒都不夠被戰馬踩的！”
趙墨玨拍了拍他的小身板，咧嘴一笑：“我當初上戰場的時候比你還瘦弱呢，而且也是做的前鋒，不是也有了今日一番成就？戰場上刀劍無眼，最是能磨煉人，打一次仗下來，整個人的心性和體魄就都不一樣了！”
謝六郎動心了，他在家中整日無所事事，雖然父母兄弟們未曾說過他，但他自己卻過膩了這樣的枯燥乏味的生活，巴不得出去找找刺激。
這樣想著，他便說：“也好，但我還是要和我爹娘商量一下才行，不能自己做主的。”
趙墨玨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你就是想自己做主都不能！像你這種未成家的男丁，都需要父母在文書上簽字以表同意的！”
兩人正聊天的工夫，宴席開始了，賓客紛紛落座，把酒言歡，趙墨玨深深地往後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說話。
後院也熱鬧的很，戲台上正演著一出《麻姑獻壽》，女眷們紛紛向謝老太太送上賀禮，謝老太太這麽大年紀，早就膩了那些金玉之物，隻對那些新鮮的玩意感興趣。
宋夫人送的是從薑荷那裏買來的香水，香水一共六瓶，湊成一套，氣味或是花香水香的清雅，或是帶著檀香的厚重，瓶子燒製成如意、壽桃等形狀，極為別致。謝老太太喜歡的不得了，一邊拿起一個在手裏把玩，一邊對宋夫人說道：“這東西倒是新奇，讓你費心了。聽說你家四姑娘得了天花，沒有大礙吧？”
宋夫人笑容裏帶著幾分低落，道：“讓老太太掛心了，那孩子燒的厲害，大夫說若是這幾日能退了燒就算無礙了。”
老太太道了句“菩薩保佑”，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上官夫人一眼：“望這孩子能得上天眷顧，趕緊挺過去，別誤了和爍兒的婚事才好！”
上官夫人笑的柔和，卻並不接茬，隻送上了自己的賀禮，說了一大堆祝福的話，恨得宋夫人咬碎了一口銀牙。
不過她轉念一想，倒也釋懷了，宋雲曇在這個節骨眼上患了病，說不準就是天意呢。
丟了和上官家的姻緣有什麽，她女兒德才兼備，秀外慧中，還怕找不到婆家不成？比起這個，她更希望女兒能夠挺過來，旁的都不重要。
薑家沒有一個人前來赴宴，也沒有人提起，眾人隻和於榮蘭交好，如今於榮蘭出了事，他們也想不到邀請其他人。更何況薑家正陷在泥裏，大家都唯恐惹禍上身，是以連提起他們的人也沒有，默默地將他們剔除在豪族之外了。
既是豪族之外的人，也沒人覺得薑家的事與自己有關係。該吃吃，該喝喝，熱鬧的不得了，女客們送完了賀禮，輪到謝家自己人上場了。謝大夫人送的是從西域購置的一塊毛毯，花紋繁複絢麗，但顏色都是老人喜歡的深色，倒也不過分紮眼，謝老太太捧著誇了好一陣。但輪到謝二夫人送禮時，大家的笑意不由都有些發僵，尤其是謝大夫人，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
謝二夫人送的是一副繡屏，上麵用極其罕見的雙麵繡，繡著《鬆齡鶴壽》的圖案。她站在屏風旁笑得燦爛：“祖母，貴客們已經把好東西送完了，兒媳送的這件您可別嫌棄！祝祖母福同海闊，壽比南山！德勤益壽，心闊延年！”
謝老太太並未多做點評，隻是別有深意地笑道：“我看這繡樣新鮮的很，是出自咱們祥雲繡坊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