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薑荷送回茶坊，他也沒有得到答案。薑荷這一晚又是勞累又是受傷，被折騰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與趙墨玨告別時都懨懨的。她見房裏點著燈，立刻來了幾分精神，拉著趙墨玨說道：“天色已晚，不如吃點夜宵再走？”
趙墨玨盯著那扇窗戶看了一會兒，謝絕道：“不了，好意我心領，但時候實在不早了。你去把杜飛揚喊出來，讓他送我回家。”
薑荷吃了一驚，急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窗上映著五個影子，正中間那個明顯就是個男人，楚氏母女一向守禮，不會叫外男進家吃飯。湘兒的丈夫每日忙的腳不沾地，也沒有時間過來。至於佟雪就更不可能了，她一個孩子，又和家裏斷了關係，哪還有什麽相熟的男子呢。
那就隻能是杜飛揚了，也不知他是怎麽被發現，又是怎麽成了楚大娘的座上賓的。
薑荷倒不是很在乎這些，而是關切地問趙墨玨：“你還怕黑嗎？”
趙墨玨唇角泛起一絲苦笑：“習慣不是那麽容易改的，總要慢慢適應。”
薑荷沉默了，雖說她與趙墨玨有著相似的經曆，卻無法窺見他痛苦的千分之一，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是沒有辦法一下子麵對光明的。就像被困在洞穴裏的遇難者，剛被人從洞裏救出來時，總要被叮囑不能睜眼，不然眼睛就會被光刺盲。
他需要時間，薑荷由衷地希望他能早日回歸正常生活。
杜飛揚被喊出來時還有點不好意思，但一看到薑荷脖子上包裹的層層紗布就變了臉色：“荷姑娘，你這是……”
不等薑荷回答，趙墨玨便搶先道：“她被人襲擊了，目前還不知道對方是誰，我後日便要去楚涼，這邊隻能交給你了。”
“楚涼？”杜飛揚吃了一驚：“怎麽，慶國人跑到楚涼去了？”
薑荷從沒聽過這個地名：“楚涼？也是梁國的領土嗎？”
趙墨玨道：“楚涼原是兩百年前唐國楚涼王的封地，後來楚涼王造反，自封為王，建立了楚涼國。楚涼國地處荒漠，原本楚涼王兵力雄厚，假以時日起兵擴大疆土也不是什麽難事。誰知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吞噬了楚涼國，不論王侯還是百姓都被埋進了風沙裏，這塊領土也成了無主之地。”
薑荷看了一眼杜飛揚，他的神情已經冷肅下來：“楚涼地處西北，茫茫大漠，寸草不生，還有毒蠍肆虐，難守難攻。這些年來不乏想要爭奪楚涼之國，可從沒有人從那裏討到過便宜！”
薑荷聽了這話，不免為趙墨玨擔心起來。但當她看向他的時候，卻見他高高抬著下巴，眼眸如星般明亮，從中藏匿著他極少表現出的不羈。在這夜色裏，他的聲音尤為響亮：“這些年沒人討到便宜，不代表我也討不到便宜！這次即便打不下楚涼，我也絕不叫慶國人全須全尾地回去！！！”
薑荷心裏一動，一時竟看著他發起愣來。趙墨玨與杜飛揚交談著，見她許久沒出聲，便看了她一眼，兩條劍眉立刻擰在了一起：“怎麽臉這樣紅，怕不是發燒了吧？”
薑荷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居然先看向杜飛揚，隻見他意味深長地投來一個眼神，隨後故作玄虛地輕咳了一聲。薑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臉上更熱了：“沒有，是被這燈籠映的。”
趙墨玨還不肯放過她：“你要當心。大夫給你的藥都帶著了吧，每日記得擦，不然染了傷寒就麻煩了。”
傷寒就是古代因感染而患上的疾病統稱。薑荷腦袋裏突然靈光一現，心想趙墨玨上了戰場，他和他的兵士們說不準會受傷，而在那種環境下，若是沒有及時將傷口消毒便會造成感染，死期也就不遠了。
之前係統曾分給她一套化學儀器，方便她用來提煉酒精和精油花露，製作香水。而酒精不就是最好的消毒藥品？
她內心有些小激動，忙不迭將兩人送走，準備回屋提煉酒精去了。可她頂著一身傷，哪兒那麽容易瞞過家裏人的眼睛？剛進屋就和佟雪撞了個滿懷，佟雪正要同她說話，一抬眼便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傷口，立刻大呼小叫起來：“荷姑娘，你脖子怎麽了？”
楚大娘三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薑荷心知瞞不過她們，便老實說了：“我不知得罪了什麽人，被人家襲擊了，還好一位過路的小哥救了我。”
楚大娘差點把碗摔在地上，急忙跑過來看她的傷：“快讓幹娘看看！天爺，怎麽腫的這樣厲害？是什麽人下手這樣歹毒！！”
薑荷安慰她：“我已經去醫館看過了，不妨事的。幹娘，還有湘兒和小雪，這段日子你們都小心些，盡量不要出門，也不知道那人是與我有仇還是看不慣我們生意好，若是被襲擊了，怕是沒有我這麽好的運氣。”
湘兒和佟雪臉都白了，忙不迭應下。等她們倆各自去忙，楚大娘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道：“荷兒，不會是……”
薑荷明白她的意思：“八九不離十。對方鐵了心要我的命，除了薑家人，沒人跟我有這麽深的仇怨！幹娘，你和蘭兒最近不要出門了，佟雪住在咱們家，也不讓她出去。至於湘兒，讓她夫君來接她回家吧。那人下手極其狠毒，若是遷怒於你們，那我……我可就罪該萬死了。”
楚氏母女深知厲害，都麵色嚴肅地應下了。楚蘭兒見薑荷沒吃東西，便將準備好的飯食端了上來，薑荷看到多出來的那副碗筷，終於想起問杜飛揚的事。楚蘭兒聽了吐了吐舌頭：“那位杜公子是你的朋友對不對？我早就發現他在盯著我們了，起初還以為他是壞人，想敲他一棍子。可我娘說，他一定是你叫來保護我們的，每日都站在外麵風裏雨裏的，一定很辛苦，我便私自做主將他喊進來吃口熱飯！”
薑荷好奇地看向楚大娘：“幹娘，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壞人？”
楚大娘眯著眼睛笑道：“有一日我提著泔水桶出去倒，不小心絆了一跤，泔水險些就要倒在身上，還好那位公子及時出手，幫我扶住了水桶。他人好，麵相也好，我就覺得他不可能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