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嘴裏的點心都來不及咽下去,含混不清道:“你說什麽胡話?莫非真聽信了那空穴來風之言?”
宋雲曇覺得自己從沒像今天一般清醒,索性趁著這股勁兒,把話說了個痛快:“父親,您說‘富貴險中求’,卻隻看得到富貴,看不到危險。您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嫁過去之後,上官家卻東窗事發,那時我該如何自處?”
宋父躲避著她的目光,語氣依然沒有半分緩和:“你總想那莫須有的事,為何不想想嫁過去如何富貴?上官家可比咱家家底厚,上官爍也知道用功,說不準以後考個功名回來,那你可就是官夫人了!”
“官夫人?誰稀罕!”
宋雲曇眼眶紅紅地冷笑著:“這哪裏就是莫須有的事了?方才分明是父親你親口說上官家主使他人販賣神仙膏,若是官府追究起來,你不知道是什麽罪嗎?”
宋母扯了她一把:“你這臭丫頭,渾說什麽!當初是你自己說心儀上官爍,你父親和我這才厚著臉皮去求親,如今你反倒怪罪起我們來了!”
宋雲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若是一早知道這些事,我就是進尼姑庵做尼姑也絕不嫁進他們家!好啊,你們既然讓我嫁,那我也不得不從,可若是將來事情敗露,別怪我把娘家一起拖下水!!”
“你敢!”
宋父拍著桌子一躍而起,指著宋雲曇罵道:“我宋家居然教出你這等大逆不道之徒!你當家裏錦衣玉食供養你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你不想著為家族分憂,反而想毀了我們家,你還有沒有良心?!”
宋雲曇哽咽道:“我算是明白了,我不過是個棋子,父親想把我放在哪個位置上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既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聽你們的就是!”
說罷便跑了出去,回到自己房裏大哭起來。小丫鬟知月看著心疼,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該從何安慰她,隻能拿出薑荷送來的香水逗她:“姑娘你別哭了,你看,阿荷姑娘送來的香水你還沒用呢,奴婢聞著香得很,你要不要試試?”
阿荷?
對,她如今隻能找阿荷想法子了!
她擦了擦眼淚,說道:“你明日借著買牛乳茶的工夫去請阿荷姑娘過來,記著,一定要掩人耳目,莫叫府裏的人發現了!”
知月見宋雲曇的神情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忙不迭地應下了。第二日晌午,她獨自來到了牛乳茶坊,買了兩杯“玉露香茶”,給她做飲料的人正是薑荷。兩人相視一笑,知月先開口道:“阿荷姑娘近來清閑的很,繡坊那邊不忙嗎?”
薑荷笑道:“幹娘生病了,我請休了一段時間來照顧她!你們家小姐怎麽想起喝玉露香茶了,她一向喜歡甜的,這茶過於清淡了。”
知月明白她話中的深意,意味深長地回答:“姑娘上回同我們小姐說多吃甜食對牙齒不好,小姐原本還不信,這不,如今牙疼了,隻好喝些清淡的。可隻喝這玉露香茶也膩得慌,便叫我問問姑娘可還有其他推薦。”
薑荷知道這是宋雲曇信了她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解決呢。她略一沉吟,道:“那這樣吧,等我得了空便拿上幾杯飲料上門找她,叫她挨個品嚐一番,總有一杯是她中意的。”
知月心下了然,含笑道:“那就勞姑娘煩心了。”
宋雲曇在家裏度日如年地等待著,可算等回了知月,得知薑荷肯定的回答後,她心中不由一喜:“阿荷肯定會有法子的,隻是……她要怎麽做呢?會不會帶我私奔啊?!可她要帶我逃到哪兒去呢?”
知月無奈道:“小姐,就算阿荷姑娘要帶你逃,那咱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行不通的!”
宋雲曇撇了撇嘴,嗔怪道:“我知道!就你討厭,還不許我做個夢了?縱使父親母親把我當個玩意兒,可到底養育之恩大於天,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唉,也不知這事兒能不能成,若是不成,我該怎麽辦呢……”
薑荷並沒有叫她等太久,很快便提著滿滿一箱牛乳茶上門了。來到宋雲曇屋裏,她不由抱怨:“你家管事媽媽簡直把我當賊了,把我全身都搜了一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身上有炸藥呢!”
宋雲曇眨巴眨巴眼睛:“炸藥是什麽?”
薑荷一時口誤,急忙打了個哈哈掩飾過去:“是一種毒藥啦!你快嚐嚐,這些茶哪杯合你的口味?”
宋雲曇輕輕拍了她一下:“你知道我找你來不是為這事兒的,快幫我想想辦法!”
說罷,她叫知月出去望風,將那天晚上與父母的談話統統告知了薑荷。薑荷聽後不由唏噓不已,她還記得宋雲曇曾經同她提起宋父宋母時的表情,那樣仰慕,那樣敬愛,可沒想到她父母居然涼薄至此。
宋家父母的想法不難猜,無非是想趁著上官家有錢有勢時以親家的身份多撈些好處,等上官家販賣神仙膏的事東窗事發,落了難,到時再以宋雲曇是出嫁女之由撇清關係,枉顧她的死活。
她替宋雲曇不值,但也無可奈何,隻能把自己一早準備的方案拿了出來:“你若是想退婚,目前隻有兩條路可選。第一,你想辦法逃出雍州,等婚期過了再回來。可這樣做的風險極大,你無故消失數月,到時難免被人猜測是否與人私奔,從而敗壞了自己的名聲。”
宋雲曇搖搖頭:“不止如此,我擔心這樣做會牽連父母。他們在這件事上雖然欠考慮了些,可到底對我有生養之恩,我不得不顧及他們。”
薑荷理解她的顧慮,又提出了第二個法子:“第二,就是你裝病,裝普通的病還不夠,得嚴重些才好,如此一來,風聲傳到上官家,他們自己怕是就要知難而退了!”
“這個法子好!”宋雲曇眼睛一亮:“那要裝什麽病呢?肺癆?傷寒?”
薑荷神秘一笑,將牛乳茶全部從箱子裏拿了出來,底部有個夾層,她隻輕輕一拉便將夾板拉開,將裏麵放著的各式妝品展示在了宋雲曇麵前:“咱們裝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