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確認修改稱呼為「爺爺」?”小家夥抄著正式的奶娃娃音又問了一次。
季昭下意識掃了眼聞寒臥室的方向:“不,不用了。”
當狗男人的爹也就算了,他可不敢當哥哥的爹……
“修改稱呼為「昭昭」,以後叫我「昭昭」。”哼,最好每天多叫幾回,多提醒提醒哥哥,他到底是誰。
“好的,昭昭。”機器人立行立改,很快如季昭所願。
於是季昭也如它所願,給它清理了塵盒,把它伺候舒服了,才洗了手,去敲聞寒的房門。
聞寒收起手機,叫了聲“進”。
“哥哥還在午睡?”季昭進來,見聞寒還躺在**,有些詫異。
“有點兒不舒服,中午收拾房間扭了一下。”
“扭了哪裏,腰嗎?”
“嗯。”聞寒語氣淡淡,掀開被子,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肚子也有一點不舒服。”
“肚子也不舒服?!”季昭如臨大敵,“那我打電話叫小何哥回來,我們去醫院!”
“不用。”聞寒淡定開口製止他,“我躺躺就好。”
“那,那怎麽行——”季昭蹙眉。
“不嚴重。”聞寒說。“給你的東西在玄關,你自己去拿。”
他說完,扭過頭,疲憊地閉上眼。一張清俊的臉陷在蓬鬆的藏青色緞麵鵝絨枕裏,顯得分外蒼白。
季昭一點兒也不關心什麽東西,走到聞寒床邊,俯身擔憂地看著他:“那哥哥你吃午飯了嗎?”
聞寒搖頭:“吃不下。”
“不吃飯怎麽行?”季昭大為心疼,“哥哥別睡,先起來吃點兒東西。”
他說著,伸手撈向聞寒肩膀,聞寒卻一把攔住他的手:“別碰我!”
季昭愣住了:“哥哥?”
聞寒閉上眼,再度回憶了下那本書裏的相關描述,花了一秒找了下狀態,睜開眼時,眼圈微紅,手指緊緊抓了下他手腕又鬆開,臉頰潮紅,身子微微顫抖:“對不起……昭昭,能不能……先出去……”
“哥哥……”季昭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怎麽了。
“哥哥不用壓抑自己,我,我可以幫你的。”
他磕磕巴巴說完,見聞寒偏過頭不看他,手足無措地站了會兒,咬牙在床邊坐下來,忍住害羞,試探著伸出爪子,握住聞寒的手。
見他沒抵觸,他鬆了口氣,靜靜握了一會兒,察覺聞寒的手指在他掌心不安地蜷縮,他又紅著臉,體貼地張口:“還想,想摸摸哪裏嗎?”
聞寒閉著眼,眼珠微微顫了顫,手指安靜下來:“不想。”
哥哥又撒謊。
他肯定還是難受。
季昭又一咬牙,俯下身來,半抱住聞寒,頭壓在他胸口,蹭了蹭:“哥哥隨便摸、摸摸。”
摸什麽,像隻大狗……
聞寒嫌棄地想著,雙臂卻誠實地抬起來,一隻手攬住他的背,一隻手撫上他後腦,閉上眼,愜意地摸了會兒“大狗”毛絨絨的腦袋……
季昭開始還繃緊了身體,生怕壓到聞寒,可——聞寒動作十分溫柔,他……不知不覺有點兒沉迷其中,僵硬的身體不由自主軟化,漸漸徹底放鬆,軟趴趴貼在聞寒胸前,還忘乎所以吸了吸鼻子:哥哥的睡衣好香。
聞寒隻覺胸腔越來越重,不由慢慢停下動作。過了幾秒,季昭抬起頭來,雙眼霧蒙蒙一派茫然:“哥哥怎麽停,停下了?”
聞寒輕笑:“你太重了……”
“哦……”季昭慢慢悠悠反應了一會兒,臉蹭的一紅,迅速爬起來坐直身體,“對,對不起。壓到小寶寶了嗎?”
聞寒笑容僵了僵,又瞬息自然:“應該沒有吧?”——他說著,撩起睡衣下擺,手指摩挲過自己平坦的小腹。
因為腰傷,聞寒做不了強度太大的腰腹運動,腹部並沒有明顯肌肉,但得益於優秀的體脂率和長期堅持的溫和運動,還是能隱約看出一些腹肌線條。
季昭看了一眼,紅著臉又扯下聞寒的衣服:“哥哥不要隨便把肚子露給別人看。”
“昭昭不是別人。”聞寒直勾勾看著他說。
“那也不好……”季昭又高興又難為情:高興自然是高興哥哥不拿他當外人,難為情卻也難為在哥哥太不拿他當外人了。
可是他看到哥哥又白又瘦的細腰,就……麵紅耳熱,很慌呀。
“臉這麽紅,害羞?”聞寒看他一眼,慢條斯理從**坐起來,“昭昭不是直男嗎?直男看到同性,不至於這麽害羞吧?”
他似乎隻是隨口一問,季昭卻愣住了:他從前確實不害羞呀。夏天舍友光著膀子在他麵前來來回回,他丁點兒別扭都沒有。
他又看了眼聞寒,想象著哥哥光著……啊救命,季昭抬手捂住鼻梁:“我用下洗手間!”
聞寒失笑:傻瓜,做了這麽久和尚,也該上火了。
想歸想,他卻有些後悔逗他,起身給他接了杯溫水,走到洗手間門口等他出來。
“要不要緊?”他看了眼他挺直但濕漉漉的鼻梁。
“什麽要不要緊?”季昭裝作無事發生。
笨蛋,聞寒好笑地掐了把他的臉,把水杯遞給他,盯著他把水喝掉。
“謝謝哥哥。”季昭鎮定地繼續裝作無事發生,喝完水把水杯還給聞寒,“我,我去看看冰箱裏有什麽吃的……”
“不用了,我出去吃。”聞寒攔住他。
“可是哥哥的腰——”
“沒關係。”聞寒答,“休息半天好多了。”
“昭昭陪我一起,可以嗎?”他說著,不等季昭開口便補充,“我一個人吃不下。”
季昭趕緊點頭:“我陪你吃,哥哥。”
“謝謝。”聞寒笑著揉了把他的頭,“先去玩會兒樂高等我。”
“不用了。”不提樂高還好,一提樂高,季昭神色莫名委屈,“我不玩兒,幼稚。”
又鬧什麽?聞寒看他一眼,莫名其妙。
“我去客廳等哥哥。”季昭說著,轉身走出去,留下聞寒若有所思。
等他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時,季昭果然在客廳,正對著魚缸發呆。
聞寒心緊了緊:“在看什麽?”
“看這個。”季昭指著魚缸裏的一隻小烏龜,微微蹙眉,“怎麽多,多了這個?”
聞寒鬆了口氣,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語氣從容:“想養,怎麽了?”
“沒,沒怎麽。”季昭垂下頭,臉微微紅:哥哥養什麽不好,養這個……讓他一看見就想起,想起哥哥說他“烏龜”……
他掐了把自己的腿:都怪你不爭氣!
聞寒笑笑,隻當沒看見他動作,去玄關提了兩隻袋子出來,放到茶幾上,把其中一隻先推給他:“福利院寄給你的。”
季昭眼睛一亮,打開袋子,裏麵大多是些吃的:
有核桃——季昭看見就微微僵硬,他最近天天吃都吃膩了。
有花生——胖嬸留了字條說是菜園子裏現摘的。
還有一本衝印的相冊,裏頭是他從小到大的照片——季昭看了一眼就匆忙合起來,裏頭連他穿開襠褲的照片都有!
“哥哥,你沒,沒看過吧?”
“看什麽?”聞寒收回視線,故作不解。
“沒什麽。”季昭放心了不少,把相冊悄悄裝回袋子裏,摸出最後一個長條形盒子:“這是什麽?”
他一邊奇怪一邊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張紙。
原來是幅畫。
是他的素描像。
“哥哥你看!”他興奮地叫,“肯定是宇哥給我畫的!”
“嗯。”聞寒湊過來看,畫得的確好,怪不得他那樣惦記,非要人家畫。
“像不像我?”季昭把畫拎起來和自己對比。
像,連耳廓上掛的耳蝸外機都沒漏。
像且有神韻,畫出了小傻瓜半天真半認真的眼神。
季昭等了一會兒,不見聞寒回答,隻見他望著畫發呆,不由一陣心酸,匆匆卷起畫:像他,肯定也像狗男人,哥哥八成又想起狗男人了……可惡!
他邊生氣邊卷著畫,卷到最後,才發現畫紙底下留了一行小字:“生日快樂。”
季昭愣了愣:“哥哥,今天多少號?”
“16號。”聞寒答著,把另一隻袋子推給他,眼裏帶著溫柔笑意,抬眸看向他,“生日快樂,昭昭。”
“啊,謝,謝謝哥哥。”季昭笑彎了嘴角,又覺得這樣太不矜持,努力收住,眼神看向袋子,卻忍著沒去動:“哥哥不用送我禮,禮物的。”
他已經麻煩哥哥很多了。
聞寒自己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昭昭可能不喜歡——”
“喜歡!”季昭還沒看清是什麽就武斷開口。
哥哥送他什麽,他都會喜歡——他想著,看見聞寒手上的樂高盒子,眼裏光芒更加璀璨。
“最新款!”
“不是嫌幼稚嗎?”聞寒勾勾唇。
“這款不幼稚。”季昭強詞奪理。
狗男人那些才幼稚,這款怎麽一樣,這是哥哥專門給他買的!給他!狗男人都沒有!
“謝謝哥哥!”他開心地把積木抱過來,攬在懷裏,不撒手了。
“先放著。”聞寒揉了把他的頭,“穿外套,我們出去吃飯。”
“嗯。”季昭乖巧點頭,心裏喜滋滋的——哥哥是不是為了給他過生日,才專門要去外麵吃的呀?
嗚嗚,哥哥真好。
聞寒帶季昭去了他們以往曾吃過的另一家私房菜館。
飯館是棟別墅,外麵沒掛任何招徠顧客的招牌,裏麵的包廂卻別有洞天。
中式風格,簡約開闊,又十分雅致。餐桌背景牆兩側是胡桃木飾麵,中間懸掛著一幅水墨畫,背景牆東側是開闊的大窗子,西側則是胡桃木做的柵格屏風。
季昭左右看看,隱隱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聞寒略緊張地觀察著他,卻又在他看過來時轉開視線,拉開椅子,叫他坐下。
“哥哥,這麽大的桌子,隻有我們兩個人吃,會不會浪費?”
“沒關係,少點些菜就好。”
那不行,季昭不同意:“多點幾個,哥哥午飯沒吃,晚上多吃點兒。”
他說著,伸手夠向菜單,研究來研究去,仔仔細細點了幾道有營養又好消化的菜。
聞寒任由他點,等菜上齊也都配合著吃,吃到末了,眼見季昭又要從擔心他吃太少轉向擔心他吃“太多”,他先開口堵住他話頭:
“我的厭食症最近好轉很多。”
“是嗎?”季昭驚訝。
“嗯。也許是「懷孕」的原因。”為了能填飽肚子,聞寒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醫生說懷孕後胃口的確會變化,有人變壞,有人變好。”
啊,的確是這樣!季昭記得他在哪裏看到過這樣的說法。
“那太好了!”季昭看了眼聞寒的小腹,滿臉褒獎:崽崽真棒,這就幫到哥哥了!
注意到他在看哪兒,聞寒嘴角抽了抽,有些後悔剛才的話:本來就笨,他再順著他誤導他,想要他恢複正常,豈不更難了?
他微微出神想著,卻想不出十全十美的答案。
回過神來時,季昭已吃得差不多,聞寒按下桌旁的呼叫鈕,朝進來的侍應生使了個眼色,對方很快領會,端上一隻罩著不鏽鋼罩子的盤子。
掀開罩子,裏麵是隻圓圓的小蛋糕。
季昭滿眼驚喜,看向聞寒,嘴巴笨笨地說不出話來,話就都跑到了眼睛裏。
撐得眼睛又深又亮,像兩顆璀璨的星子。
聞寒笑著揉了把他的頭,忍下想要親親他的欲望,謝過侍應生,等他走後,點亮蠟燭,看向季昭:“生日快樂,昭昭。”
“謝謝哥哥。”季昭看了眼蛋糕上歪歪戴著廚師帽的小人,又開心又害羞,紅了臉向聞寒道謝。
聞寒輕輕捏了捏他敷過粉似的臉:“許個願。”
季昭很聽話,認認真真看了眼聞寒,閉上眼睛,乖乖許願。
許過願,看著蛋糕,季昭遲遲舍不得切。
“切吧,傻瓜,明年還有。”
很平常的一句話,季昭卻忽然紅了眼圈。
“怎麽了?”聞寒怔了怔。
“沒怎麽,眼睛……有飛蟲。”季昭說著,抬手胡亂蹭了兩下眼睛,掩飾似的抓起小刀,專心切蛋糕。
聞寒看著他半濕的眼睫毛,隱隱明白過來他是怎麽了。
傻瓜……
明年還有,後年也有。
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有很多人愛你,很多人陪著你……
好好一塊蛋糕,季昭切得歪歪扭扭。
廚師小人和“昭昭”兩字被他留給自己,“健康平安”四個字,卻完完整整切給聞寒。
聞寒手指摩挲了下叉子,沒說什麽,把兩人的盤子調換過來:“我想吃這個。”他指著蛋糕上圓嘟嘟的廚師小人,“昭昭看起來……很好吃。”
他說著,不顧季昭臉紅,用叉子挖掉“他”的一隻小短腿兒,含在嘴巴裏,慢悠悠吃完,眼帶笑意:“嗯,真的很好吃。”
季昭臉更紅了,好像自己真的被哥哥咬了哪裏一口似的,癢癢的難受……
他看了眼聞寒,也挖了一大口奶油蛋糕,想象著它是哥哥的臉,一點兒不吃虧地咬了回來。
太大口了,奶油都蹭到了臉上,他卻毫無所覺,嘴巴裏鼓鼓囊囊塞滿蛋糕,專心致誌吃得努力。
聞寒輕笑,手抽上紙巾,卻又頓住,先拿出手機哢哢連拍了好幾張照片,才抬手幫他把奶油抹掉。
抹掉臉上的,才見他上唇也沾了一點。
聞寒笑容加深,食指托著小混蛋的下巴,大拇指輕輕擦拭過他唇珠。
嘴唇像過了電一樣麻癢,季昭癢的神智一陣渙散,渾渾噩噩看著麵前的聞寒,眨動了下眼:“聞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