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哥要休假?”季昭皺眉,“那哥哥誰照顧?”
“不用誰照顧。”聞寒平靜道,“有手有腳,死不了就是。”
什麽叫“死不了就是”?
季昭焦慮了:哥哥怕不是被狗男人訂婚刺激太深了吧?
不行,這種時候,他身邊可離不得人!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腰才做完手術沒多久,懷孕又懷的不安穩,心情不好恐怕厭食症又要加重——絕對不行,不能讓哥哥一個人!
“小何哥,你晚點再休假不行嗎?”
行是行的,但不敢。
“他有急事要辦。”不等小何吱聲,聞寒替他開口。
聽聽,都給他安排好了——小何更安靜了。
季昭緊鎖眉頭:“那小何哥要休多久的假?哥哥可以請個臨時助理嗎?”
這回,聞寒還沒說話,小何先識眼色地開口了:“二十多天吧。臨時助理……恐怕不大好請,一來時間短不好請到可靠的人,二來,不熟悉的人,寒哥用著恐怕也不放心。”
哥啊,您瞧好,這假我不白休您的。
季昭沉思起來:哥哥的情況,不熟悉的人,確實不能托付。
單單有孕這一條,就不能讓外人知道。
生怕自己這從天而降的假休不成,小何再添一把火:“要不然,昭昭你先頂替我一下?”
圖窮匕見了。
季昭半點兒沒發現不對,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生怕人家不“買”他:“哥哥,可以嗎?”
聞寒掃他一眼:“什麽可以嗎?”
“我先給哥哥做臨時助理,可以嗎?”季昭緊張了——他沒做過,哥哥會不會不要他?
“你不去工廠了?”聞寒問。
“等小何哥回來我再去。”季昭答,不經思考,順理成章。
聞寒並不意外,卻還是緊緊抓了下身側的座椅扶手:“助理的工作不是那麽好做的,很累很辛苦,你還是直接去工廠吧。”
“我不怕累!”季昭忙表示。
“寒哥最近行程倒也不多,昭昭應該能勝任。”演戲演到底,小何一本正經“幫腔”。
“我可以的,我會努力跟小何哥學的!”季昭再表態,拳拳盛意,赤膽忠心了。
小何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十分努力,人在就好。
他想著,掃了眼後視鏡裏的聞寒:哥啊,適可而止吧,還端著?
聞寒果然開了口,語氣客氣,但沒什麽溫度:“那這段時間就麻煩昭昭了。”
“不麻煩!”季昭鬆了口氣,由衷地笑了笑。
笑得很好看,但是鬧心。
聞寒捏緊手指,轉開頭。
季昭沒注意他反應,一門心思撲在要做哥哥助理這件事上,激動了,忐忑了,還莫名熱切:“小何哥,助理都要做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確定藝人行程並全天陪同,聯係活動方、聯係媒體,訂餐、訂房,對接化妝師,準備服裝,拍照,幫拿東西,幫——”
“咳!”
小何說到一半,聞寒咳嗽一聲,他訕訕停下來。
還怕把人嚇走怎麽的?
季昭確實被嚇得不輕,他覺得他的“可以”說早了,這活兒他還真不一定能勝任。
不過,為了哥哥,不能也得能。
季昭心裏發著狠,麵上反而平靜了,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一條一條記錄起來,有不懂的,就抓著小何現問。
“其實寒哥最近半休假狀態,我剛說的那些你大部分都不用做。”見他這麽當真,小何訕訕解釋。
“那我要做什麽?”季昭真誠求問。
小何瞥了眼聞寒,正經作答:“24小時陪同,貼身照顧。”
“二,二十四小時?”
“嗯,對。”聽他語氣茫然,小何暗暗好笑,“還有不能讓寒哥著急,不能讓寒哥生氣——你剛叮囑我的。”
“那自然的。”季昭瞪了小何一眼,“這個不用你說,我自然不會惹哥哥著急生氣。”
嗬,嗬嗬。小何都接不上話了:敢情您是半點兒沒有自知之明啊!
別說寒哥,我都想撓您兩下子!
當然,想歸想,小何自然不會付諸行動。
紫園到了,他一邊把車開進地下車庫,一邊喜滋滋盤算起去哪兒休假,女友能不能請下假來一起出去玩,本來她還羨慕他馬上又要出國——等等,小何突然激靈一下想起來:
“寒哥,下周有行程,要去裏爾電影節。”
“什麽耳什麽節?”季昭沒聽清楚,打著岔問。
“裏爾電影節,專門針對短片和紀錄片的電影節,你可能沒聽過。”小何停好車,跟他解釋。
“那哥哥要去做什麽?”
“寒哥被邀出席啊。他去年做製片人,拍了部短片,入圍了這個電影節。”
短片以聽障兒童為主角,寒哥不但做製品人,還是特別出演,片子雖隻有區區二十分鍾,寒哥十分重視,付出的心血不比參演一部電影少,電影節發來邀請時,他很篤定要參加。
“哥哥真棒!”季昭還不懂製片人和入圍電影節具體都是什麽意思,反正聽起來挺厲害,先誇了再說。
聞寒道了句謝,麵無表情下車。
小何看了眼留在車裏的傻白甜,一陣頭大:別光顧著誇啊——“要陪寒哥出國,你搞得定不?”
季昭愣了愣:“我英,英語不好。”
“人家裏爾在法國!”
季昭尷尬地紅了臉,看了眼車外聞寒,又看回小何:“法國就法國,你小點兒聲!”
小何嘴角抽了抽,果然放低音量:“要陪寒哥出國,你搞得定不?”
“搞不定。”季昭淡定說著,一把拉住他胳膊,“哥,救命!”
經過一番“爭取”,季昭以多替小何頂兩周班為代價,換取小何晚一周、參加完電影節回來再休假。
雙方對此都十分滿意,季昭尤其滿意,跟小何道別,兩眼亮晶晶看向聞寒:“哥哥,趁出國這幾天我正好跟著小何哥實習,回來就可以出師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嗯。”聞寒應了一聲,抬起眼皮看了眼小何。
小何接觸到他眼神,腦子突然就是一麻: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他這假,該不會一休就休成永久吧?
他僵硬地目送兩人進了電梯,正胡思亂想,手機“叮”的一聲,收到一個紅包。
附言:[別瞎想,職位還是你的。]
嘿,小何心落回肚子裏,咧開嘴笑起來:就知道,寒哥從不虧待自己人,尤其是像他這麽懂事兒的自己人。
想到要跟哥哥一起出國,季昭特別興奮。
興奮的第一表現是失眠。
吃完午飯,聞寒盯著他吃了藥,量過體溫,讓他去睡一會兒,他死活不願意:“哥哥,我要學法語!”
學什麽法語,說中文舌頭都打結。
沒好氣地想著,聞寒卻沒拒絕他:“先睡覺,睡醒我教你。”
“哥哥還會說法語?”季昭滿眼驚歎,“哥哥真厲害,世上還有你不會的東西嗎?”
季昭不假思索就是一串彩虹屁——擔心聞寒今天見了狗男人心情不好,他一心要哄他高興。
聞寒被他哄得尷尬症都要犯了,心情卻果真明快些,冷淡的表情鬆動,輕輕掐了把他的臉:“自然有。”
治好他的病,他就不會。
“好了,去睡一會兒,半小時都行。你還在低燒,要多休息。”
“我不困——”
“氣管炎好不了,你就不用去法國了。”聞寒冷淡開口。
季昭就地躺下,合眼:“我困了。”
聞寒沒繃住,冷了小半天的臉終於軟化,笑著踢踢他的腿:“沙發不舒服,去**睡……”
興奮的第二表現是話多。
下午睡醒後他給老院長和胖嬸都打了視頻,詢問他們要不要帶什麽東西,恨不能把他要陪哥哥去法國的事昭告天下。
胖嬸聽了半天,聽明白他是要做聞寒的“助理”,滿臉一言難盡:“我不用帶什麽東西,你去了外國多吃點兒他們外國人那個營養補品,多補補腦!”
“我腦子夠用了。”季昭不高興。
“你不夠用!”胖嬸固執。
季昭瞄了眼一旁的聞寒:“嬸兒你小點兒聲……”
他說著,自己卻刻意加大了音量:“我怎麽不夠用?編程老師和人家大老板都誇我腦子好呢。”
聞寒勾了勾唇,抿了口茶掩飾住,聽胖嬸在視頻那頭兒發威:“你不夠用!就是腦子夠用,心眼兒也不夠用,還是得補。”
季昭直接調小了手機音量,又看了聞寒一眼,捂著手機轉去陽台……
興奮的第三表現是閑不住。
阿姨來做晚飯,他舉著傷爪,老想著往廚房裏湊。
“阿姨,今晚有魚嗎?”
阿姨無奈地朝他笑:“有。”頓頓都問,她哪敢不做。
季昭也沒辦法,網上都說高蛋白的食物比較滋補養胎,其它禽蛋肉類哥哥又不太愛吃,他隻有盯著哥哥多吃魚。
可哥哥肚子還是不見長。
聞寒接了個電話出來,見他正一手各端一個盤子往餐廳擺飯,心髒不受控製地一緊,上前接過盤子:“去老實坐著。”
“我可以的哥哥。”上次摔倒隻是意外。
“你不可以。”
“我——”
“我不能著急。”聞寒掃他一眼。
季昭偃旗息鼓。
飯菜擺好,阿姨告辭,聞寒拿濕巾幫季昭仔細擦了右手,才坐下來,給季昭往碗裏夾菜。
“我自己可以,哥哥。”季昭右手提起筷子。手掌雖然被纏著,但他手指還可以活動,隻是活動時牽拉傷口有些痛而已。
“不行,影響傷口愈合。”聞寒夾好菜,把他手上的筷子抽走,讓他左手拿勺子吃。
“謝謝哥哥。”季昭低頭看看碗裏尖尖的小山,又抬頭看看聞寒,心裏暖洋洋的,說不出的開心,說不出的幸福。
說不出,但都化成了光,從他眼睛裏流淌出來,燙人了。
“傻笑什麽,快吃。”聞寒錯開他赤忱的目光,催促。
“嗯。”季昭點點頭,卻沒立刻動口,左手腕微顫著把魚盤抬起來,換到聞寒麵前,“哥哥吃魚。”
聞寒屏了屏呼吸:吃膩了。
季昭似乎看出他不想吃,苦口婆心勸告:“哥哥,你攝入的蛋白太少了,營養都被小寶寶吸收了,你自己會不夠的。”
聞寒又屏了屏呼吸:“我不用。”
他不需要營養,吃氣就吃飽了。
“怎麽不用?”季昭不滿,“孕期還有好幾個月呢,哥哥沒營養怎麽撐得住。”
“撐得住。”隻要別氣死……
哥哥又任性了……季昭不得不拿榜樣出來給他示範:“哥哥你還記得陳大爺那隻狸花貓嗎?人家一直在努力地吃,現在崽崽都健健康□□下來了,你再看看你自己,你的腰圍都——”
“咦——”季昭看著聞寒的小腹愣了愣,“哥哥你肚子終於有一點兒起伏了。”
聞寒僵了僵,垂頭看了眼自己鬆弛狀態下微微凸起來一點點的小腹:手術後不能運動,他竟沒留意自己何時……
他胸膛劇烈起伏了下,倏地攥緊筷子:很好,別說魚,這飯他都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