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樂還在室內繚繞,旋律的確醉人。
何況聞寒剛一口氣喝了半杯酒。
他壓製住體內浮動的躁意,圈住季昭搖晃的身體,嘴唇蜻蜓點水般蹭過他臉頰:“乖,先回去。”
“先親親。”季昭理直氣壯要求。
“親過了。”聞寒收緊手臂,忍耐著在他耳邊說。
“沒,沒親到。”
“咳!”小何尷尬地清清嗓子,“那什麽,哥您就好好親一個吧,咱還回不回了——”他說到一半,被清清冷冷掃了一眼,忽然清醒過來:“我去外頭兒等!”
小何懂事兒地扭開臉,轉身離開。
季昭身子又晃了晃:“哥哥,親,親親。”
“傻瓜。”聞寒低低叫了一聲,聲音綿軟得像水,像蜜,不可收拾的甜。
“不,不傻。”季昭微微蹙眉,“你才——”
說到一半,唇角一軟。
他怔住了:“你,你幹什麽?”
“親親你。”聞寒額頭抵著他臉頰,輕聲說,“不是你要的嗎?”
“不,不是這樣的,親親。”
“那是怎樣的?”聞寒微微抬起頭來,眯起眼睛。
“這樣的——”季昭說著,反抱住聞寒,低下頭來,嘴唇覆上他臉頰,“啵唧”就是一口。
聞寒沒忍住,散了旖念,笑出聲來。
“學,學會了嗎?”季昭把頭擱在聞寒肩上,嚴肅地問。
“還沒有。”聞寒笑著,掙脫開他懷抱,“我們先回去,回去你再慢慢教……”
見聞寒扶著季昭出來,小何忙上前幫忙。順便,看了季昭一眼:滿意了沒啊,神色這麽嚴肅。
他又偷偷看了眼聞寒,寒哥臉上同樣看不出子醜寅卯。
小何抓心撓肝地,就是吃不到這近在眼前的瓜。
壓下澎湃的好奇心,他幫著聞寒把季昭扶上車,一路趕回酒店。
路上季昭安靜得很,下車時也十分配合——從這配合程度看,應該是得逞——啊不,是滿意了的。
一起把季昭扶出電梯,到了房間門口,聞寒摸出門卡,看了小何一眼:“謝謝,早點回去休息。”
小何懂——還沒進門,就嫌他礙眼了。
行吧,他鬆開手,剛一鬆開,季昭就歪歪斜斜要倒,聞寒一把扶住他,小何不大放心:“您自己搞得定嗎?”
“嗯。”聞寒點頭,推開門,扶了季昭進去。
季昭感覺地是軟的。
吊橋一樣,軟的,還晃,還少了一邊扶手——他閉上眼睛,緊緊抓住另一邊“扶手”:“救命!”
一道讓他熟悉的輕笑聲傳來:“怎麽了?我在這裏。”
那道聲音麵前,季昭本能卸下防備,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太高了,我害怕。”他小聲說。
“不高。”聞寒好笑地摸摸他腦袋,看著他在好好的地毯上怯怯止步,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睜眼看看,我們在房間裏。”他耐心哄他。
季昭果然睜眼。
雖然有些陌生,但的確是個房間沒錯。
他冷靜下來,鬆開聞寒:“我可以了。”
“我扶你。”
“我不用扶。”他大手一揮,豪邁向前——並一頭往地毯上撲去。
聞寒及時接住他:“別鬧,我扶你到沙發上。”
“我沒鬧。”季昭委屈,“我自己會走路。”
“嗯,你會。”聞寒心軟了軟。
季昭低頭看了眼自己不聽使喚的腿,加倍委屈:“我,我會活蹦亂跳的。”
聞寒心一疼:“嗯,會。”
“我很快就會活蹦亂跳的,書上都說了。”
聞寒手指一緊:“你當然會。”
聽他肯定,季昭傻乎乎地開心起來。
聞寒沒忍住,把他扶到沙發上,俯身掐了把他的臉:“書上還說什麽了?”
“書上還說——”不對,季昭眨了眨眼,努力保持清醒,“沒有書。”
嗬,難為他還要瞞著……聞寒沒好氣地又捏了捏他,正要直起身倒杯水給他喝,聽他又念叨起來:
“我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哥哥。”他邊說邊伸開手,認真地數著指頭,“而且,我已經一、二、三……五天沒有暈倒了。”
“嗯。”聞寒收斂了些笑意,溫柔地摸摸他腦袋,“昭昭很棒。”
“我不棒。”季昭垂下腦袋,失落非常的樣子,“我比不過他。”
戲又來了……
“比得過。昭昭是最棒的,不用跟任何人比。”即使說不通,聞寒還是無可奈何坐下來,耐心哄他。
“我不棒!”季昭重複,說著說著,眼圈竟紅了,“我沒有他健康,沒有他有錢,還,還——”
“還什麽?”
“還沒有他胖!”
“那倒確實沒有。”聞寒愣了一瞬,胸腔震動,輕笑出聲來。
季昭卻傷心得不能自已:“我隻是個贗品……”
“又胡說。”聞寒又氣又想笑,“昭昭獨一無二,怎麽會是贗品。”
“我就是的。”哥哥怎麽能這樣,做都做了還不承認,季昭越發傷心,眼圈越發紅,甚至……積蓄出亮晶晶的眼淚,“你這樣不對……”
“我怎樣不對?”聞寒問。
“這樣。”季昭抹了把眼睛,無意義地重複,“你「這樣」不對。”
“傻瓜。”聞寒伸手碰了碰他眼睛,被他躲開,滿臉無奈解釋,“我沒有把你當替身,昭昭。”
“真的嗎?”季昭反應遲鈍地抬起頭來,直勾勾盯著他。
“真的。我已經不喜歡「他」了,又怎麽會找人做他的替身。”
季昭沒反應:哥哥嘴硬。
“而且你和「他」一點兒也不像,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他——當任何人的替身。”
季昭歎了口氣:哥哥還是嘴硬。
“我認識你比認識「他」還早,要替也應該他是你的替身。”見他不信,聞寒百口莫辯,自暴自棄般吐槽。
季昭卻怔住了。
“他,他是我的替身?”
“……對。”見他這麽大反應,聞寒沉默片刻,點點頭:或許,能打敗腦補的隻能是腦補,從前是他思路窄了……
他心裏升起一絲希望,觀察著季昭的反應——
季昭呆愣了很一會兒,木然重複:“你先認識我的,他是我的替身。”
“嗯。”聞寒拋卻良知點頭。
隻要能哄得小傻瓜高興,撒個謊也無傷大雅。
可季昭的反應卻與他的期待大相徑庭:
“他是我的替身……可是你,你卻愛上了替身!”
季昭抬眼看向他,眼底毫無預兆地湧出兩泡淚……嗚哇!好委屈!
這是怎麽繞的?!聞寒一陣頭疼,咬牙解釋:“沒有,我沒有愛上……「替身」。”
“你有!”季昭又抹了把眼睛,帶著鼻音控訴,“你太愛他了,分手了還忘不了他,你還,還給他寫情書!”
這又是哪兒來的離奇念頭——“我給誰寫情書?我哪裏寫過情書?”
“他訂,訂婚那天。”季昭紅著眼睛,氣憤又委屈地盯著他,“我都看,看見了!”
“……那不是情書。”聞寒思索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是他以他們兩人名義送給季銘夫妻的禮物,一座海邊度假小屋的產權——悔不該包在信封裏。
“那是——”準備說清楚事實,聞寒又將將收住,沉吟一下,換了說辭,“那是分手信。”
“分,分手信?”季昭湧動不止的眼淚收住了。
“嗯。”聞寒堅定地點點頭,回憶了下同人文的內容,信誓旦旦開口:
“那樣腳踩兩隻船又薄情寡義的男人,不分手還留著過年嗎?”
對不起了大哥……
季昭臉色明亮起來,一把撲住聞寒,臉埋在他肩上,眼淚在他價值不菲的西裝上蹭了蹭,鄭重其事稱讚他:“你這麽想就對了,哥哥!苦海無涯,回頭,回頭——”
回頭什麽來著?季昭蹙起眉。
“回頭是岸。”
聞寒攬住他,輕笑著替他補上。
他一笑,季昭越發暈暈乎乎:“哥哥,你笑起來真好聽。”
聞寒勾了勾唇角,手指捋順著他後腦的頭發:“你喝的是蜜還是酒,嘴巴這麽甜?”
季昭沒聽懂聞寒在說什麽,事實上,他連聽都沒聽——哥哥順著他後腦捏了下他後脖子,他一瞬間,被電到一樣,從心髒麻到指尖……
“哥哥……”他心髒砰砰跳著,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羞愧:
“哥哥,我,我好像不直。”
聞寒怔了怔,頓住動作,眼裏迸發笑意:“你當然不直。”
“啊?”季昭直起身體,愣愣看向他。
“我是說——你不直很正常。”見他吃驚,聞寒為防他多想頭暈,換了個說辭。
“哦。”季昭應了聲——也對,他畢竟生活在一本耽美文裏,不直的確很正常。
“這是天生的,沒什麽好羞愧。”見他半天不吭聲,聞寒隻好做一回“知心大哥哥”,握住他的手,給這位剛搞清楚自己取向的“少年”做心理疏導。
“我沒有羞愧。”季昭又愣了愣。
他沒有因為自己不直而羞愧,他羞愧的是——“哥哥,我,我好像喜歡你。”
聞寒恍惚了下:“你好像什麽?”
“喜,喜歡你?”季昭不大確定地重複。
“傻瓜……”
足足好幾秒,聞寒才發出聲來。
他眼尾泛紅,抓著季昭的手緩緩收緊:“沒有「好像」。”
沒有好像?那是什麽意思?季昭歪著腦袋,皺著眉,努力運轉自己生鏽的大腦,試圖去理解聞寒的話。
還沒想出任何頭緒,臉上微微一熱。
又熱又軟,還香噴噴的……是,哥哥的嘴唇啊……
“昭昭,你是不是忘了什麽?”聞寒貼著他臉頰,聲音輕如柳絮,惹人發癢。
“什,什麽?”
“教我……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