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第189章 宁咎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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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的意识就这样跟着阎云舟,看着他的症状一天重似一天,咳血越来越频繁,而朝中的汹涌暗流却一浪高过一浪。

户部几乎开始明目张胆地压缩北境的军费,阎云舟自己填不进去了不少,还有一部分便是洛月离从幽州挤出来的。

阎云舟旧伤复发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李启,魏家都在盼着他死。

王府之中,暗杀,下毒,行刺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提的新鲜事儿,阎云舟瘦了很多,眉眼却一日比一日更深沉。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彻底消失了,他的身上是宁咎熟悉的,初见之时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

阎云舟的院子中缭绕着散不去的药味儿,从前小厨房的位置,开始从早到晚地熬药,阎云舟也从一开始的不喜,到了最后的习以为常。

一年的时间转眼而过。

院子里的梅花再一次开了,但是王府上下却无心赏梅,阎云舟病的昏昏沉沉,内室的温度很高,那人的手却始终冰凉。

杨生的手指搭在那细瘦了不少的手腕上,阎云舟另一只手压在胸口上,压不住的咳嗽,胸口的气血翻腾,嗓子眼中尽是血腥气。

杨生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阎云舟的咳嗽压不住,胸腔震的发疼。

而此刻一道圣旨传到了王府,这道圣旨不是旁的事,正是李启为阎云舟和宁咎赐婚的圣旨。

候府的那位克亲克长的二公子在京城之中的名头自然不小,这一道圣旨在王府中掀起的波涛可想而知。

阎云舟看着那封圣旨的目光很是复杂,终究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便是一个克亲克长的传言也不肯放过吗?

宁咎看着阎云舟遣退了所有人,他手心的帕子中都是血迹,此后的几天都是高烧不退,夜里不得安眠,白日却还有一堆的糟心事儿,有时好不容易睡下了却是被胸口的伤活活疼醒的。

杨生加大了安眠的药量,阎云舟才能用了药后得到片刻的安眠,哪怕是一个医生宁咎都觉得阎云舟活的太过痛苦了。

高烧刚下去一些阎云舟便再次到了祠堂,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烧掉了和洛月离的密信,宁咎猜到了信上的内容是什么,此刻的阎云舟已经毫无退路了。

在祠堂中待了一夜的人唇色青白,眼底是挣扎之后的平静,仿佛一潭死水,宁咎甚至能感受到他灵魂中的疲惫,他忽然想到了从前的对话,他第一次和阎云舟说出救治办法的时候,他问阎云舟信不信他?

他现在还记得阎云舟的回答:

“北境十几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乃至他们身后的家人,宗族可谓都系在本王的身上,即便本王终究难逃一死,在这有限的时间中我也要为这些人安排好退路和后路,本王的命由不得我一人冒险,也就没有我信与不信你的说法。”

彼时他虽然理解阎云舟的话,却从未有今日这样为那人的处境感到悲哀,这样的人生或许那个时候阎云舟已经再无留恋了吧,他一日一日地喝药,忍着病痛的折磨坚持活着,早就已经不是他自己想要活着了。

他不过是在为身边的人坚持而已,所以在北境的时候,在随州的时候,他是真的在做最后的安排。

咳声声声入耳,阎云舟看着手心的血花,有些苦笑,第一次在祠堂中开口:

“爹,哥,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再撑一年吧,我不奢求,一年的时间就够了。”

让他将最后这一件事儿安排好。

宁咎只觉得周身发热,回想那个初见时候的阎云舟,那个时候那人是真的对生没有什么期待了,他看着那个从祠堂中出去的人影,踉踉跄跄,手按着胸口咳嗽,那个消瘦的身影终究倒在了祠堂的院门外,宁咎几乎是下意识要去接住他,却扑了一空。

“阎云舟。”

他大喊出声。

风华院中,阎云舟已经守着宁咎守了两天,眼底一片青影,宁咎坠马被抬回来之后就发起了高烧,吃了药也不见退烧,人更是昏迷不醒,只是眉头一直皱紧,间或有两声梦魇之语,但人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宫里的太医都悉数到齐,阎云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怕宁咎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更怕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回到了他原来的世界。

宁咎的眼中都是前面那个摔倒的身影,雪地中绽放了一朵红梅,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他扑了过去,阎云舟听到他的叫声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煜安,煜安,醒醒,煜安?”

熟悉的声音牵扯着宁咎的神志,他骤然睁开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划过,没入了发间,阎云舟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煜安?”

宁咎的神色微怔,纷杂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入脑海,眼前熟悉的面容,让他甚至分不出今夕是何夕,却动作快过了脑子一样挣扎着起来,一把抱了上去。

阎云舟本就坐在床边,一个不妨便被他抱了个满怀,手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身子,宁咎身上的寝衣已经都被汗水浸湿了:

“可是醒来了,坠马,昏迷,你是想吓死我才干休吧。”

提了两天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拥入怀的真实触感,那刻入骨髓的熟悉味道,都提醒着宁咎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他的手臂紧紧收紧,那如长河一样十几年的记忆,让他此刻眼睛酸的发疼,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和心情。

“阎云舟,阎云舟。”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叫着那人的名字,宁咎的眼泪簌簌落下,这是他控制不住的情感,收敛不住的情绪,这眼泪攒了十几年,这是他对消失的少年郎的遗憾,对那个不断失去不断承担的阎云舟的心疼,对那个用一身病骨撑起大梁的焰亲王的敬佩。

阎云舟感受到他情绪的剧烈,只以为他是吓坏了,手一下下在他的脊背上顺着:

“好了,没事儿了,我也没怪你,下次小心些就是了,好了好了,我让太医进来看看。”

阎云舟轻轻推了一下一直抱着他的人,这才看见宁咎满眼的眼泪,这是真给他惊着了,就坠马摔了一下,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不过他又想,宁咎的身体一贯的健康,风寒都少,也没受过什么外伤,坠马说到底也是挺吓人的,吓坏了也有可能,这样想着他对宁咎便更加耐心心疼了。

昏睡之前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宁咎的脑海中,对,他是坠马了,也不知怎么的那马突然撂了蹶子,只不过这本应该就在前日的记忆此刻却已经隔了十几年的时光。

宁侯爷坠马昏迷,太医院都到齐了,他醒来,整个王府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只不过醒来的宁咎格外的黏阎云舟。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宁咎都会紧抱着身边的人,倒是阎云舟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你腿上还上着夹板呢,这个姿势不难受啊?”

宁咎此刻腿被抬高,上半身还要扭成一个麻花抱着他,阎云舟也不知道这人醒来是怎么了,粘着他不说,还动不动眼睛就红了。

夜里,屋内的烛火已经熄了,阎云舟侧身躺着,检查了一下宁咎的被子都盖好了,腿也放好了才躺下,手环住了身边的人,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

“睡吧,抱着你还不行?”

宁咎闭上了眼睛,那些过往就像是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幕一幕地上演:

“我回到了从前。”

“什么?”

“我回到了你小时候,看到了你和罗明洲比剑,你输了,还被京城中的少爷们嘲笑了一个月,你不喜欢用枪,你喜欢剑,你说你想行走江湖,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是不是?”

阎云舟在黑暗中骤然睁开了眼睛,那些遥远的记忆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盯着眼前的人,这些他从未和宁咎说过,他怎么会?

宁咎的目光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描摹出阎云舟的脸: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梦中有很多人,有你,有先帝,有苏贵妃,有端懿太子,有你哥哥,还有那个你心心念念想赢的武状元罗明洲。”

“煜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阎云舟也经历过穿越这种无法解释的事儿,宁咎能说出这些人,便不会是戏言,宁咎扭着身子抱着身边的人,将脑袋扎到了他的颈窝中:

“就是昏睡的这两日做了一个梦,很真实,很真实,从你14岁到你我成婚的那天。”

宁咎的语句甚至有些杂乱,一如他现在的心情,阎云舟十几年的经历,那些悲切,遗憾,两难,悲凉的过往,他走了一遍,如今怎么都走不出来。

阎云舟听着他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话,眼底也掀起了波浪,那些年少时的小事宁咎都说的分毫不差,再看宁咎的现在的状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撑起身子,将人抱在了怀里,微微低头,温柔安抚的吻落在了他的眉眼上,从他的眉心一路向下,略过那人笔挺的鼻峰,一步一步,最终吻在了宁咎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