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莉兒......”
她最後固定在幼年形態,也許對她悲慘的一生來說,幼年還不算太難挨。
她的一生受人控製,最後死在反抗者手中......但她到死,還想著「存護」貝洛伯格。就像每一任大守護者一樣,即使靈魂殘缺不全,也一樣來到對大守護者來說的宿命之地。
她的靈魂茫然無措,她的一切無法安眠。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但該去做什麽呢?一生都不得自由的她,還能做什麽?
靈魂無法哭泣,隻有濃鬱的悲傷將一切吞沒。
他們隻能看著,看著這位苦苦掙紮不得解脫。
“我們什麽也做不了嗎?”
景元沉默,近乎冷酷道:“時間不可逾越,不可更改,不可違逆......一切都必須在秩序下進行......否則將永墜深淵,被「吞噬」啃食殆盡。”
所以他們什麽也做不了。
甚至給希莉兒一個擁抱都無法做到。時間的緯度會將一切企圖混淆的人或物重歸於零。
除非,整個空間願意放棄此刻,集體倒流......
希莉兒很快失去身形,她隻是誤入這裏的一片靈魂。
眾人卻因為希莉兒的出現再次變得沉悶。
一切的災難源於「星核」。
但...人的愚昧,從不會在災難前止步。
眾人來不及多想,空間甬道已快到盡頭。
“我好像...看見地麵了!”
三月七忽然興奮的大叫一聲,射手百步穿楊的眼睛,在此刻發揮最大的作用。
景元抬眼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小片冰雪和凍土。
他沉思一瞬,笑著對三月七道:“三月姑娘你眼神好,能不能請你看看附近有沒有錨點。”
“當然可以!”三月七叉腰滿口應下,隨後抓抓頭發疑惑道:“錨點?”
“是。”景元點頭詳細解釋道:“大約是一把插在地麵的劍...當初我怕出意外,所以留了後手。”
景元虛晃手腕,一柄鋒銳利劍出現在他手上,他順勢前挑挽了個劍花。動作優雅又不失瀟灑。
三月七多看幾眼,視力良好的眼睛,著重掃過對方白淨修長的指節,握著劍柄的手呈現出美玉的質感。又在對上景元的目光後,慌忙移開目光有些心虛道:
“好,交給我吧!”
隨著他們緩步向前,地麵的範圍以幾何倍增長,很快範圍擴大到貝洛伯格的城牆、房屋、街道......再延伸到整個城鎮、偌大的貝洛伯格。這是種非常奇妙的體驗,視線所過分毫畢現,遠超視野範圍的景物全部納入眼底,仿佛世間一切東西再無隱秘,無所遁形。
“這視角......好奇怪。”
三月七嘟囔一句,開拓者用他僅有的常識比喻道:“咱們好像同化了什麽視角,像是巨大的獸俯瞰整個貝洛伯格。”
三月七打了個哆嗦,搓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你這說法真是瘮人......能俯視整個貝洛伯格,那隻獸得多大。”
景元聽著兩人說話,下意識摸摸鼻頭:“抱歉,我忘記說了。這裏的視野就像水中倒影...正麵有多大,我們就能在不同角度看見全部。”
“現在更重要是尋找錨點。”
景元話音剛落,就聽三月七驚異道:“我找到了!”
景元順著三月七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一柄插在山岩積雪中的劍。景元手指微勾,劍柄和劍身發出嗡鳴。
“錨點沒問題,我們走。”
眾人感覺眼前一花,再睜眼已經來到劍的身邊。
希露瓦:“嘶...這麽一看,這劍似乎有點眼熟?”
三月七:“你這樣一說,確實是......很眼熟。”
聽到兩人對話,丹恒和開拓者也圍上來,至於桑博則訕訕的向後退了步。
丹恒很快發現不對:“咱們好像不能觸碰實物。”
景元上前一步:“正常,錨點找到了,但時間還要再次校準。早一點,或晚一點,都會造成影響。”
至於如何校準,隻需等待。
他們站在那裏,看著天空從夜幕到白晝,再由白晝轉為黃昏,他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外界已經轉過十幾個晝夜。
他們似被世界排斥在外,隻能看著,眼睜睜看著,而無能為力。
“這感覺......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不知誰喃喃自語,說出所有人的心聲。
原來被世界遺忘,如此痛苦。
終於,再不知道多少個日夜後,寂靜的空間傳來腳步聲。
說實話,這聲音很輕微,屬於丟到人群,沒人會多看或多聽的程度。但在他們耳中如雷貫耳。
就這樣,他們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全神貫注仿若在等一場奇跡。
一道深藍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他自然看不見‘世界外’的他們,但他們不約而同回頭看向自己身後。最後麵的桑博同誌,訕訕的露出一個笑容。
麵前神似‘場景回放’的桑博先生,還無知無覺在所有人的圍觀下做著自己的事。
“嘖嘖,果然是‘神策’,留下後手有備無患。”
畫麵中的桑博圍著劍轉了幾圈,伸手想拿起劍柄。他的手剛一觸摸到劍柄,一陣耀眼金光伴隨驚雷將他彈開。
桑博拍拍手掌嘀咕一聲:“真是...暴脾氣。”
畫麵中桑博隻出現倏忽片刻,很快又失去蹤跡。眾人失望的繼續等待,這一次沒等多久,插在地麵的劍忽然發出嗡鳴響聲,它以極快的速度拔地而起,攜帶金色雷光穿破時空的阻隔,精準的串聯上一行人。
“啊!這裏是咱們跌下時空裂縫的時間點!”
“我就說這柄劍眼熟,是她帶著咱們去了八百年前!”
鋒銳金芒一閃而逝,它串聯著一行人,和他們擦肩而過,也變相指引回歸的方向。
景元帶著他們衝破層層碎影光斑。清涼無垢的世界,再次迎接祂的孩子回歸現實。
眾人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他們伸展四肢,試探的去觸碰飄舞的雪。冰涼的觸感,是真實的安慰。
“咱們回來了!!!”
“三月!丹恒!開拓者!!”
姬子和瓦爾特喜出望外,看著忽然出現的一群人。熟練的呼喚列車組的孩子們。
“姬子!楊叔!!!可想死我了!!!”
三月七一蹦三尺高,興奮大笑的抱緊兩人。現實隻過了短短兩分鍾,她卻覺得恍若隔世。
姬子看著他們慶幸的低歎一聲:“回來就好。”
瓦爾特掩飾的輕推眼鏡:“看來你們有一場匪夷所思的奇遇。”
三月七興奮點頭,就要打開話匣子。
姬子在她開口前,笑著接話道:“在那之前,是不是該和我們介紹新朋友。”
他們看著多出來的兩個人,景元和傑帕德。或者說,他們重點警惕著景元。
三月七抓抓頭發,不好意思道:
“抱歉我忘了。”
她順手引向離得最近的傑帕德:
“這位是希露瓦的弟弟,銀鬃鐵衛戍衛官傑帕德·朗道。”
她說完,又指向和丹恒站在一起的景元:“這位是丹恒老師的老朋友,景元!”
看他們認識了,三月七開始介紹姬子和瓦爾特:
“這兩位是我們列車組的監護人:人美心善的姬子!和安全感爆棚的楊叔!”
姬子笑容滿麵的對兩人點頭道:“我是列車的引航員姬子。”
“我是瓦爾特·楊。”瓦爾特看向景元:“景元先生是丹恒的朋友?”
景元挽著貓貓嘴,鎏金色眸子是專注的笑意:“已經聽過兩位的大名,今日得以遇見,乃三生有幸。不瞞兩位,我比起丹恒的朋友,更像是他的監護人。”
說到監護人,景元笑意加深,隨後又想起什麽眼眸暗淡道:“不過,我不是稱職的監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他自由。比不得列車組的兩位提點和照顧。”
姬子和瓦爾特還沒說什麽,丹恒先不滿的皺緊眉頭:“當年的形勢......你已經做到最好,何必妄自菲薄。”
景元歎口氣,提起舊事他的臉上帶上幾分慘淡笑容:“可我終究,隻能做到這些......好了,難得重聚,何必提起不愉快的事情自討沒趣。往事就像這滿天飄灑的雪,覆蓋一層霜白,凍結周遭一切;但它終會伴著太陽的升起,空氣的回溫而融化消散。”
幾人經此一遭,都有些心神不寧。桑博更是在某一刻消失不見。朗道姐弟也相攜離開,大守護者最後的歸宿,帶給他們足夠的衝擊。他們需要一些時間,去好好想一想,再將今天的遭遇書寫成冊。
三月七見周圍人員銳減,立刻放飛自我:
“我們回旅館休息吧!今天的經曆,足以排的上我人生履曆的前三名!”
三月七拖上姬子和瓦爾特:“姬子,楊叔,正巧你們也在,我帶你們去吃貝洛伯格特色美食啊!”
三月七又看向丹恒一行人:“丹恒,開拓者,景元先生!你們要不要一起?”
丹恒有些猶豫,開拓者爽快的點頭,景元則搖頭婉拒道:“多謝三月姑娘的好意,景元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恐怕要先行離開。”
他臨走時看向丹恒:
“丹恒,能在這裏遇到你我很高興。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希望你旅途愉快。”
也希望你,能找到旅途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