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十一班

第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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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绝交吧,不想和你做姐妹了

芷卉又交错了本子。这次何琳早上收作业把本子夹页时就发现了,跑回来提醒她。

又是一通翻箱倒柜地乱找。

谢井原在后座看了几秒,起身帮忙从昨天的教辅书里拿出她的本子给了何琳。

芷卉直起身,看过来。

他正纠结该怎么开口,她先提了问:“你还走吗?”

他愣了愣,摇摇头。

芷卉有点惊慌地瞪大眼睛,不走了说明没取得下一轮集训的资格,该不会因为那场对质影响了他吧?

谢井原看她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二轮集训在上海。”

她松了口气,他果然还是让人放心。

沉默须臾,他小心翼翼地低声说:“优秀学生干部的表决……对不起。”

芷卉回过神:“没事,A班都没有表决。”

原来她这么聪明,早就自己想明白了,举手表决不过是让她死心而故意设置的门槛。

“但还是……对不起。”

他已经知道,不管透过什么柔光滤镜,她喜欢他。只有喜欢的人投了反对票,才会一换位思考就简直不能再自主呼吸。他真是高烧昏了头才没有举这个手。他以为她会恨他,她却依然这么好,在关心自己能不能走得更远,而这么好的女孩,他伤了她的心。

凝结住的伤感氛围被顾钦钦一声热情洋溢的“柳柳”驱散了。

教室后门口,溪川笑着在把扑到身上的女生扒拉下去,又去拉拉其他同学伸过来的手。

唉,女生。

谢井原受不了这种姐妹相认抱头痛哭的场面,擦着她的肩出了教室。

芷卉呆呆地看着溪川走进教室,目光一直跟随,溪川到她面前时,她想起身让她过去,溪川却轻松地从座椅和课桌间的空隙钻了过去。

别说芷卉,就连云萱都屏住呼吸不敢眨眼。

溪川坐下后卸下书包,垂着眼,板着脸:“知道我最气什么吗?”

芷卉微怔后意识到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没等她回答,溪川抢先说:“你看人太准了。”

“啊?”

“我胖这件事的确只有我能说,其他人不可以。”溪川一脸严肃。

芷卉愣了愣,露出十几天来第一个笑容:“你真不胖。”

“最近还是在家吃胖了点,刚进校门前还吃掉一包苹果干。”

“苹果干太温柔了。”云萱说,“我都吃牛油自热小火锅当零食。”

溪川伸手揉揉她的刘海问:“你多少斤了?”

“88斤。”

“绝交吧。”溪川一掌把她的脑袋推走,“不想和你做姐妹了。”

等云萱安心回去看书了,溪川才对芷卉开口:“复旦面试的事我知道了。但你太傻,事关高考,怎么都应该先去考试再说。”

芷卉没吱声。

“这之前我参加复旦自主招生考试,不过是想留条退路,可是没退路也有没退路的好,反而更容易专注看前方。我已经决定要报北大了,再讨论有没有复旦自招机会就毫无意义了。这样吧,你请我吃顿自热小火锅,我俩就扯平了。”

“敲诈啊。”芷卉笑起来。

中午一群人没去食堂,以溪川为中心,集体在教室吃自热小火锅。吴女士看见都懒得骂了,只是说“真的是恐怖游轮”。

钟季柏边吃边跟她贫:“前一阵柳溪川不在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出现老鼠了,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您。”

云萱用讲台上的教学电脑查了分,一路喊着“过了过了过了”,范进中举似的从教室前面冲下来。钟季柏站起来准备跟她拥抱,被她无情地略过了。

芷卉和云萱抱着跳了半天,溪川还没跟上剧情:“什么过了?”

“艺术特长生20分加分。”

溪川一知半解地也加入瞎跳行列。

吴女士对这种**场面无动于衷,把她们赶到一边去:“去那边跳,别在火锅边跳。”

未经允许翘课去考试的账,她还没来得及跟云萱算,看来也不必了。吴女士没好气地问她:“这下能安心学习了吧?”

云萱开心地点点头。

吴女士又开始驱赶其他火锅群众:“马上模考了,赶紧吃,吃完学习。”

钟季柏笑:“听着瘆得慌,像吃顿好的赶紧上路。”

吴女士白了他一眼走了。

准备二模考试这段时间,整天暗无天日地做题,芷卉知道谢井原在上海也无济于事,集训在别的学校,一直不见人。

考完试之后的周六,三个女生约好去听个填报志愿的讲座,地点离芷卉家更近,所以其余两个先上门来找她。

芷卉妈妈看两人在吃饼干,把她们喊进门一块儿吃早饭:“饼干怎么能当早饭呢?”

芷卉洗洗弄弄磨磨蹭蹭,迟迟出不了房间。

芷卉妈妈面对溪川有点尴尬,小心翼翼地开始闲聊。但等芷卉出来坐下吃饭时,餐桌上的话题她已经听不懂了。

妈妈兴奋得像个追星女孩:“我还以为现在的孩子都只会听口水歌,看‘小鲜肉’,没想到你对古典音乐了解这么深入。下次如果有何训田老师的新作品音乐会,你告诉阿姨一声,阿姨当年可喜欢《阿姐鼓》了。”溪川连连点头:“我只要看到一定告诉芷卉。”

这是什么话题,芷卉暂时没搞懂,但“只听口水歌、看‘小鲜肉’的现在的孩子”肯定是她了。芷卉诧异地开吃。

云萱插嘴说:“我和芷卉小时候还一起学过古筝呢,《阿姐鼓》也不是古典音乐。”

“你们懂什么?你们那就是小打小闹,早就荒废了,不像溪川,人家是出身音乐世家,从小就熏陶得好。”

云萱闭嘴喝牛奶。

“不过我什么音乐都听,老的流行歌我也很喜欢。”

“什么老歌?”

“像蔚华、崔健、黑豹之类的,那样的歌现在再没有了。”

“你还知道蔚华呀,那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歌手了!”

芷卉见她妈有与溪川结拜为姐妹的趋势,提醒道:“妈,你让人家吃东西啊。”

“你吃你吃。”妈妈把一盘小馅饼从芷卉面前拿走,放溪川面前去了,“这个好吃。”

芷卉和云萱无声地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

“芷卉成绩不稳定。”妈妈接着说,“你学习好又有见识,你们是好朋友,要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互相支持。最后这段时间你可得多教教芷卉,她成天吊儿郎当的,不靠谱。”

“芷卉挺好的。”溪川说。

“平时看着不错,一到重大考试就掉链子。”妈妈说。

云萱感觉芷卉已经有点情绪低落了,催溪川:“吃好了吗?早点去能占个好位子。”

溪川刚开始吃一块饼,直接全塞嘴里了,口齿不清地起身:“阿姨,那我们走了,谢谢阿姨。”

“溪川你准备考哪个学校?填零志愿吗?”芷卉妈妈追着问。

溪川往跟出门的芷卉脸上扫一眼,飞快地说:“我考上音。”

妈妈愣了愣:“音乐学院啊?哦,音乐学院好,留在父母身边。爸爸妈妈肯定舍不得你走远。”

“阿姨再见。”

到了听讲座的学校找不到礼堂位置,溪川跑前面去问路。云萱和芷卉落在后面。

芷卉还有点恹恹的:“感觉溪川才是我妈理想中的女儿。”

“不会的,女儿还是亲生的好。”

“溪川性格洒脱,见多识广,看着就机灵,我妈对她比对我热情多了。”

“她是客人嘛,客人上门总要热情一点。”

“你也是客人,怎么没见她这么对你?”

“我……我妈跟她有宿怨嘛,你就别多想了。”

溪川问到路了,在前面招手往一个方向指,两人往前跑去。

谢井原结束集训,回学校一趟,本来是办保送手续的,结果被年级主任逮住帮忙阅卷,成了免费劳动力。读卡机坏了,整个英语组在人工批改答题卡,怨声载道。

C班班主任在哀号:“我眼睛都要瞎了。老马你想想办法啊。”

“那机器坏了,后勤又休息,我也没办法啊,我还想早点回家呢!”

吴女士把矛头指向了谢井原:“谢井原你怎么不会修读卡机?”

“就是不会啊。”

“正常的男生不都应该会修点东西吗?”她十分不满。

“马老师也不会啊。”

“你这坏小子,老盯着我不放。”老马笑着笑着想起问,“有没有其他男生在学校?”

“篮球队在,钟季柏在。”

吴女士眼睛都亮了:“你叫他过来看看。”

谢井原拿出手机开始给钟季柏发信息,耳朵里漏进几句老马和吴女士的对话。

“这次K班考得还不错啊。”

“你怎么知道是K班的?”

因为是人工批改,他们把答题卡也密封了。

“当然是因为批到京芷卉的试卷了。”老马听起来还挺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

C班班主任问:“又满分吗?”

老马摇摇头:“错了道听力。”

吴女士回过头:“第8题?”

“是啊,第8题怎么这么多人都错了?”

谢井原探头往老马手里的答题卡看一眼,听力题旁边有个她画的哭脸。

老马琢磨了一会儿:“是不是磁带发音不标准?”

他回身找出磁带放在录音机里听了听,其他老师也都停下笔聚过去。

很快就破案了。

“还真是啊,含糊的那个单词正好是题眼,怪不得连京芷卉都要哭了。”

钟季柏跑进办公室,一屋子老师的注意力从磁带转到他身上,齐刷刷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阵仗有点令人恐惧。他小心翼翼问人群中的吴女士:“老师好,老师你怎么这么辛苦天天加班呢?”

吴女士不想听他献殷勤,指着年级主任那边的读卡机:“读卡机坏了,影响阅卷进度,你会不会修?”

“我没修过啊。”他顿了顿,“但是,老师你这么看重我,我不会修也必须修好。”

吴女士不想跟他对话,直接转身回去阅卷了。

钟季柏跑到谢井原身边捣鼓机器,小声问:“你不在家来这儿干吗?”

“马德堡骗我过来办手续,实际劫持我在这儿做苦力。”

“那你还拉我一起吃苦。”

“想和你一起尝遍生活的甜酸苦辣。”

“我只想要甜。”

过了一会儿,钟季柏从谢井原面前拆了一张答题卡放进机器试验:“修好了。”

全办公室老师开始鼓掌,场面简直像要开唱《感恩的心》。

钟季柏沾沾自喜,问谢井原:“怎么样?”

谢井原点点头:“棒,回去打球吧。”

“不去了。”

“为什么?”

“我在这儿给你做精神支柱。”

没想到吴女士在后面说:“谢井原你回家吧,机器读卡一会儿就读完了。”

钟季柏拍着他的肩领取功劳:“看,我解救了你。”

老师们纷纷起身开始痛快地拆密封,老马一看见胜利曙光就开始飘:“我们这次可能要考不过阳明了,题太简单,不适合我们。”

吴女士叫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男生们:“哦,对,谢井原你催一下柳溪川赶紧把学籍转过来。”

“好……”吴女士不提,他都快忘记这份死亡尴尬了。

男生拿着手机划开锁屏,钟季柏在旁边伸头看见:“这是什么?”

“京芷卉在答题卡上画的哭脸,可爱吗?”

“我还会修读卡器呢,我才可爱!”他又开始较上劲儿了。

讲座结束时已经到了中午。溪川要填什么志愿毫无悬念,只是听了会儿平行志愿政策,评估一下风险,她估计散场时周围学生会很多,提前出门找了个能吃上饭的咖啡馆去占座了。

云萱和芷卉等散场才找过来,夸她相当有先见之明。

“我想报外语或者应用心理学,你们觉得有没有戏?”云萱边吃边琢磨她的志愿。

芷卉实话实说:“这两个太热门了,你的分可能有点悬。”

溪川笑起来:“外语?你怎么想的?被吴女士下降头了?”

“主要是别的专业我都看不懂是干什么的。”

溪川刚才等得无聊看了看师大历年分数线:“文化产业管理和公共管理专业对分数的要求稍微低一点,就业也不难,回去和你妈商量一下吧。”

“跟我妈商量还不如跟你们商量,我都看不懂是干什么的专业,我妈绝对看不懂。”

芷卉也不知道文产和公管是干什么的,正在用手机搜索,突然切进一个电话,来电显示“谢井原”,她的手一抖,手机掉汤里了。

云萱站起来帮忙抢救,一看手机上的来电名字,边擦手机边笑个没完:“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擦好手机,她直接接通了,想闹他一下:“谢井原,你找我们芷卉干吗呀?”

紧接着,她的眉头困惑地拧起来,居然是钟季柏在说话:“是钟季柏,找柳溪川。”

“啊?找我?”溪川一头雾水地接过电话,那边说话的人却又换成了谢井原,她被问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才回身从沙发上摸出自己的手机,“刚才听讲座,手机调了静音。”

“吴女士催你去阳明转学籍。”

“哦,星期一去。”

溪川把电话挂了手机还给芷卉。

“什么事啊?”

“吴女士催我转学籍。”

“你怎么还没转啊?”

“刚上高三那会儿,爸妈出面请校长吃了饭,当时说好了,但不是拖着没办吗?到现在底下实际操作的老师又不想放了,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地拖手续,盖章找不到人,拿材料找不到人,都躲着不见,麻烦死了。”

云萱嘴里吃着饭含混地说:“非要转吗?”

“我个人是觉得无所……”

芷卉插嘴:“以溪川的成绩,不管哪个学校都会抢着要她,圣华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云萱听明白了:“所以你现在是因为被抢而发愁?说出来好欠打的感觉,不想和你做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