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记之张敬业

第五十一章 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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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业走到铁索桥前,发觉那桥大约有两米宽,仅由六七条粗大的铁链构成,铁索上竟然没有铺就任何木板铁片之类的东西,光溜溜的铁索下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张敬业展开轻功,踏着光秃秃的粗铁链向桥的另一边走去。他脚步甚轻,铁索没有任何晃动。

周围没有寒风吹来,但寒气已将铁索桥笼罩。

那铁索桥特别长,他走了大概一顿饭功夫,还未到达尽头,但前面赫然出现一座高大的山峰,底部宽大而浑圆,越往峰顶越窄小,峰顶上的巨石裂开数片,远远望去,那山峰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

山峰越来越近,山脚下显现出一个方形石门,石门周围没有半点灯火,月光也照不到石门,但张敬业却看清石门上方刻着“罪狱东楼”四个隶书汉字。

他轻轻跃下铁索桥,走到石门近处,见石门两边各躺着两个中年道士,看样子已被人击晕。

他心道:“那轩辕道姑说凌虚偷偷到罪狱楼见袁姑娘,击昏了守卫罪狱楼的两个师姐,这里是罪狱东楼,守卫者不是道姑而是道士,莫非还有一个罪狱西楼?”

他四下一望,发现左侧有一条窄窄的小路掩映在树木草丛间,弯曲向前延伸。他钻入小路,绕着山峰向前奔去。

山峰的另一侧,果然还有一个石门,只不过这石门是圆形而非方形,石门上方同样用隶书汉字刻着四个大字——罪狱西楼。

石门两侧各躺着两个身穿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姑,看样子昏迷已久。

石门虚掩,张敬业右手轻轻一推,石门无声开启一条一尺宽的缝。

他闪身入内,里面黑灯瞎火,正常人在里面根本无法行走。但张敬业在里面却能看清一切。

山峰腹空,底下是一片五十丈方圆的空地,越往上越宽阔。山腹顶部高极,目测高达百丈。

四周共有十排石梯转折而上。

张敬业朝一条石梯向上奔去,十几个转折后,那石梯竟然分出左右两条石梯。

他选择其中一条向上走,十几个转折后,那石梯又分出两条石梯。

他再次选择其中一条,再往上走,所走的石梯竟又分出两条石梯。

他又选择其中一条石梯向上走,当他第五次选择石梯后,才终于到达石梯尽头!

石梯尽头处,是一面一丈见方的光滑的石壁。他双手在石壁上摸索,仔细察看推敲,发现那石壁厚达一尺半,石壁上有缝隙,后面应该有不小的空间,想必是一间石室!

他心道:看来袁姑娘就是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石室中!然而这石梯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底下起步时有十条石梯,到达这顶端处,却分出了三十二条石梯,每条石梯对应一间石室,总共大概三百二十间石室,石壁光滑不可着物,要从这间石室走到另一间石室,非先走下石梯再向上走上另一条石梯,直到石梯尽头不可!

他一时找不到石壁的开启方法,当下将内力逼到喉咙发出声音,对着石壁缝隙说道:“袁姑娘,是你在里面吗?”说完将耳朵贴住石壁缝隙,仔细倾听。他重复了几句,里面依然没有人回答。

他下了石梯,上了另一条石梯,同样对着石壁喊话,依然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回答。

他转过身来,站在石梯尽头处,纵声喊道:“袁姑娘,你在哪里,我是张敬业,我来救你了。”

有时候深刻地思念一个人,便觉一日如一秋。

小圆头思念的那个人就在附近,但她却不知道。她每天待在阴暗的石牢中,仅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小石窗口照射进来。

这一束微光,总让她想起那天晚上的月光,那天晚上她与张敬业在破庙中相拥,他将她紧紧抱住,亲口对她说,他真心喜欢她。她望着破庙外的月光,觉得那是十八年来最美丽的一个夜晚。

那一切,一直让她觉得是梦境、是虚幻,但又给她带来最真实的幸福感和甜美感。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否成功逃离师姐们的追杀,但她坚信,他会好好地活下去,因为他说过,他将到峨眉山来解救她!她相信他说到便能做到,就像他喝酒时一样,酒到杯干,豪气干云。

这一夜,石室中一灯如豆。小圆头躺在冰冷的石**,半睡半醒间,仿佛听到有人喊道:“袁姑娘,你在哪里?我是张敬业,我来救你了。”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音不绝。

她稍微清醒一些,侧耳倾听,那声音却消失了。她心想:看来我已病入膏肓,竟然会出现幻听。

过了半晌,那声音仿佛又响起来:“袁姑娘,你在哪里?我是张敬业,我来救你了。”

她心里苦笑一声,心道:假如张敬业真的来救我,那该多好啊,可是他又怎么到得了这种地方呢,我真是痴心妄想!”

她在朦胧中进入梦里,梦中她见到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子站在一座小木桥上,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在向她招手,嘴里说着:“袁姑娘,快来看啊,这里好多鱼啊。”她着急想奔过去,脚下却被绳子拴住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前进半分,她急得眼泪都已落下。

突听“呼噜”一声轻响,石门忽然被人打开。小圆头从梦中醒来,发现石室中的油灯已燃尽,周围一片漆黑。从脚步声响听得出进来的人是师姐丁香花,每日清晨,都是丁香花师姐来送饭。

小圆头坐了起来,听到丁香花将饭碗菜碟放在石台上的声音,道:“丁师姐,有劳你了。”说着走到石台边,将油灯点燃,借着光亮,看到丁香花三十多岁年纪,脸无血色,双眼窝凹陷,两颗眼珠早已不在了!

小圆头心道:记得小时候我刚到峨眉山来,那时候的丁香花师姐年轻漂亮,虽然脸上笑容不多,但待人温和,尤其对我特别喜爱,教会我很多东西。那时候的丁香花师姐,眼睛又大又明亮,仿佛天上的星辰。后来她只是不小心看到一位师叔在房中练剑,便被定了个偷学武功的罪名,硬生生地被挖掉了双眼。呜呜,峨眉山,下辈子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丁香花将饭菜放下后就离开,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开口说话了,她早已对世间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了。

石门关上后,小圆头又想起昨夜的梦,心中竟然开始幻想起来:假如张敬业能带我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石牢,带我离开峨眉山,那该多好啊,我可以和他一起浪迹天涯,不管去哪里都好,走到哪儿算哪儿,当我们觉得累了,就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成亲,生一堆娃娃,等娃娃长大,我们再带着他们去我们曾经游历过的地方,并且告诉他们,这地方,你爹爹娘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来过……

她忽然摇晃着长着满头长发的脑袋,心道:我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怎么老是管不住自己,他怎么会来救我呢?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也许……也许他已经找到一个好女子,成亲并生了一堆娃娃……不,不,像他这样豪放不羁的男子,怎么能给女子绊住,普通的女子怎么配得上他?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陪伴他而不让他感到束缚?嗯,应该要像我这样懂他、处处为他着想、他想飞就让他飞的女子,才能陪伴他一辈子。唉,唉,唉,我又来了,又胡思乱想了,我这是怎么了?

突听“呼噜”一声轻响,石门忽然又被人打开。她抬起头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迷人的脸,那张脸上虽没有笑容,却带给她无尽的激动和喜悦。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又瞪大了眼睛望过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石室门口那人正是张敬业!

原来昨夜张敬业一直待在罪狱西楼中,直到早上才见到一个盲人道姑进来,他自从得到白鹤仙人的《一飞冲天》轻功秘籍,轻功更胜往昔,他几乎足不点地、身动无风地跟在其中一个盲眼道姑身后,见她轻车熟路地踏着石梯上上下下,拿着一把一尺长的铁钥匙,在石梯顶端打开一间又一间石室。

他见石门开启后,石室中十分昏暗,便无声无息地躲在门口瞧着石室中所关的人,后来终于见到一个与小圆头相似的人,他当时不敢确定,跟在盲眼道姑身后,将她点倒,夺得那把钥匙,这才重新开启石门。

张敬业认真地瞧着小圆头,见她头发蓬乱如稻草,身体骨瘦如柴,低声问道:“你是袁姑娘吗?”

小圆头想点头,脖子却仿佛被人紧紧掐住,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仿佛被鱼刺卡住。她震惊地看着张敬业,身体一时竟无法动弹。

张敬业走了进去,更加仔细地看她,这才确认是她,道:“袁姑娘,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圆头的双眼已流下滚烫的泪水,她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抱住张敬业,她抱得很紧,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马上离她而去。她虽然没有哭出声音,但她的眼泪,却像瀑布般倾泻而下。

眼前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梦境,她心想:哪怕这真的是一场梦,我也没有遗憾了。我终于能再次见到他,除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已没有其他朋友,更没有一个值得我托付的人。

她一直抱着张敬业,始终没有松手。

张敬业见她一副虚弱而悲伤的样子,心生怜悯,紧紧地抱住她,柔声道:“袁姑娘,别哭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小圆头终于哭出声音,道:“快走,快带我走,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张敬业取下背上的大木刀,弯腰背起小圆头,奔出石室,奔下石梯,出了罪狱西楼。

罪狱西楼门口站着两个紫衣道姑,见张敬业背着一个人从里面奔出来,提剑便追。

张敬业远远看到前面一条长长的光溜溜的铁索桥,心想对面应该就是峨眉派西院,那里住的都是峨眉道姑。他向前急冲过去,心知过了这铁索桥,便可寻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