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聂星辰回想到了他进入焚心宫殿之时,龙傲也让他选择两扇门。
一扇门为“接受”,另一扇门为“拒绝”。
龙傲说“接受与拒绝会产生两条完全迥异的发展线路,其间的变幻更是大不相同”。
——“这其实是一个不能掌控的选择,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其实都是被动的接受”。
如果选择白色与黑色的门径,是否也是被动的接受呢?
练世城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黑与白里都是真相,只是剖析真相的过程与导向会完全不同。
——无止尽的黑暗与残酷无比的现实!
黑暗与现实都是人最不想去触碰,去偏偏摆在眼前的境地。
如果不选择这两扇门,那只有回返,可是一旦回返是否便只有死路一条?
聂星辰自问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大侠,他只是一个平凡无名的江湖人,只要赚足了钱两便回到故乡安逸生活的人。
可是现在,他与自己期许的生活越走越远,已不可能实现。
练世城对于他的痛,已被他深深藏于心中,聂星辰没有勇气再去揭开。
俞念诗对于他的爱,他从不曾感受到,只是她亲切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可以让他安静下来。
顾沧浪是个很遥远的人物,当聂星辰通过解心一步一步地分析出他与顾沧浪父子关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欣喜之情,反而意外地平静,他不懂得俞念诗、练世城与顾沧浪之间的仇恨,也不想知道他们的仇恨。可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将用他的剑去与顾沧浪进行决战!
阴谋纵横交错的一战!
这一战的过程才是真正无止尽的黑暗!
如果顾沧浪是他的父亲,不论胜败,聂星辰都是输家!
“南宫无衣”与“苏镇玉”的一战,赌局是一边倒,所有人都投南宫无衣赢,南宫无衣最终如大家所料一招赢了苏镇玉,大家赚的盆满钵溢,所以南宫无衣与剑神顾沧浪的决战,大家下的赌注一定会更大!没有人会嫌钱多!
赢了顾沧浪,买家大丰收,输给顾沧浪,庄家大赚!
庄家是何许人,聂星辰一直都想知道。
难道是青衣人?
青衣人一直指引聂星辰的剑术,解心术,还有给他的草薙剑,是否都是在为这一战做准备?
青衣人是想聂星辰赢呢还是输呢?
假设青衣人是赌局的庄家,所有人都买“气势如虹的南宫无衣”赢,但是却输给了剑神顾沧浪,青衣人一定赚足了银两。
如果青衣人不在乎银两,他只要聂星辰赢,如果聂星辰赢了剑神,那也只能说明青衣人教导有方,聂星辰的剑术、解心术、装备,甚至是穿着打扮都是青衣人赋予他的。
所以,不论聂星辰胜与败,青衣人都是绝对的大赢家!
“这一战,绝对不能打!”
聂星辰已在心里暗示着自己。
练世城很平静地站在黑与白两扇门之间,他在等候聂星辰的选择。
聂星辰道:“你说过,我一旦回头,只有死?”
练世城点着头,道:“不错!”
聂星辰道:“那好!”
当聂星辰转身时,练世城道:“我知道这选择很难,可是我会在此等候你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
聂星辰没有回头,他淡淡笑了起来,道:“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多一些,还是会遗憾多一些?”
练世城道:“你不会的!”
聂星辰道:“你不要以为很了解我,过去的二十五年反而比不上这几日的心灵历练多。很久以前,我都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可以在一夜之间白发,也不理解好好的一个人为何可以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我现在全懂了,因为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的我可以为了追捕一个盗贼,连续数月守株待兔;为了一个道理,我可以坚持到底,绝不轻言放弃……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知道坚持只会带给别人更多的伤害,有时候放弃并不是一件坏事!”
练世城没有说话,聂星辰已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变化。
聂星辰脚步开始移动,他开始走回返的路径。
练世城此刻是否已化作一个冰人,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冰人?
他会消融吗?当他消融的时候,他是否在悔恨自己的人生?
——千万不要以为很了解一个人就能够决定这个人的未来,一旦这个人做出的选择出乎你的意料时,你连劝阻的力量都没有了。
聂星辰打开之前的绿色门径。
当他深呼吸打开这个门径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个林园仍旧充满了年少时的青春色泽,可是却缺少了生气,毕竟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更没有舒展的空间,这里只是一个较为宽阔的房间罢了。
很多树木的枝叶都已开始干枯,落叶声并不好听,略显低沉。
当聂星辰看到练世城亲手种植的那一颗树苗时,忽然发现树苗已垂了下来,它就像是一个垂头丧气的孩子,它宁愿低头,也不愿意挺拔地成长,似乎它难以接受这里的境地!
没有阳光、没有雨露,又有谁喜欢这个人工制造的密闭的林园?
人类可以有制造一切的能力,却不能够制造自然!
自然的才是最利于生长的,包括人,也包括物。
逆自然的行为必将有所缺陷,甚至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聂星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他继续沿着原路返回。
当他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等候他的是草薙剑与白色的面具,还有一套崭新的青色的衣衫。
聂星辰反锁了房门。
他将自己密闭在了房间里。
他确定了这个房间里没有另外的出口时,他才安静地坐了下来。
他解去了自己的衣衫,他撕开了一直紧紧贴身绑在自己腰间的麻布带。
他从麻布里取出一个锦囊。
——莫小歌的锦囊。
“当你撑不下去的时候,你便可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