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门被打开,发出一种喑哑的声响。
喻红林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就被两个黑服人不由分说地左右架住,捆上粗绳,带出了囚室。
甬道幽静深邃,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头。
只在尽头处亮着一点昏暗的火光,空气中充满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和尘土气。
两旁每过几步便是临立着数扇类似的铁门,上面用红墨写了序号,以分等级。
喻红林注意到关押自己的铁牢在这片如林的监狱之中,属于最深处,也最为安静。越往外走,越是感到一种令人难安的躁动和斥骂之声,似乎还有人在打架斗殴。
黑服人略一皱眉,拔出腰畔的剑,用力地拍了铁门三下。他用上了剑力,登时就发出一阵如山海涛的巨响,那些吵闹的牢房之中顿时安静下来。他这才继续前行。
空气尘土太重,喻红林忍不住咳嗽,问道:“你们带我去哪儿?”
黑服人恶狠狠地道:“少废话,去了你便知道了。”
又走了一会儿,黑服人将喻红林带进了一间宽敞的石室,这才揭下了他头上套了一路的黑布。
喻红林甩了甩头,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是在一间类似审讯室的房间中。刑具一应俱全,有他见过的,也有他叫不出名的。天花板上挂下来一个大火盆,里面不知烧着什么,烧得“嗞嗞”作响。
黑服人将喻红林绑在一张长椅上,椅子下端用钉子固定住。
确认喻红林无法逃脱后,二人点点头,先后退了出去。两人出去后,屋中只剩下喻红林一人,除了他的喘息,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喻红林不知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开始四下打量起这间审讯室。
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剑,光看剑鞘,吞口惹眼,已是上乘货色。若非他此刻无法起身,他真想上前拔出那把剑来瞧瞧。
一只老鼠从喻红林脚边跑过,喻红林本不在意,他不经意间忽发现他脚下地面的颜色与别处不同,竟是呈现一团淡红,像是未能完全褪去的血迹。
一股寒意涌上喻红林的脖颈,很快让他的手指也觉得冰凉。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的头顶正吊着一个已断了气的人。那人脸色发青,双眼突出,头发披散,一身白色的囚袍在那个大火盆的照耀下如同新装。
这人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日,他的五指都被削平,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喻红林咽了咽口水,不再多看,没多看一眼,他就觉得一股从内到外的恶心。这人无疑是火狱众多囚犯中的一员,也许,也许就是猎卫府抓进来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似乎是七八个时辰,又好像才不到一炷香,喻红林眼皮打架,几次昏睡过去。一种精神上的极端虚无彻底占据住他所有思维。
他本来在不断地回忆着,到后来就变成了一团空白。
那巨大的火盆似乎在不停地摇曳着。
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如就地生出一株巨木,那分生出的枝桠像一双手臂有力地向喻红林抱来。
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喻红林压根没有发觉。
他感觉整个人仍在摇晃,就像无意中扑进那团火焰的飞蛾,魂与肉皆在颤抖。
这种颤抖几乎麻木了他全部的神经,喻红林拼命地吸着气,却仍是喘不上来。
他抓破了衣袍,额头青筋暴跳,满脸涨红,指甲深深地勒入手掌,渐渐流出血来。
他咬住了舌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有人靠近,将一桶冷水整个从他头顶倒了下去。
喻红林惊叫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就如同虚脱了一般。整个人仰靠在椅上,半天没能张得开口。
“喻总使铮铮铁骨,心志坚定,果然是非常之人。”黎无救站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正面带微笑,不只是讥笑还是赞赏。
喻红林努力挺直身子:“黎无救,我乃猎卫府总使,此时纵然脱去金袍,却也不是你能够辱没。你但敢对我动用私刑。若是城主大人知晓,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审讯室里光线极怪,忽闪忽暗,更衬黎无救一张怪异的脸上阴晴不定。
“等你见着城主,再说不迟。”黎无救仍是一副轻描淡写的腔调,“比起这个,喻总使还是多多担心眼下吧。明日六司会审,聊云六部的诸位大人拨冗齐聚,全只为喻总使一人而已!此事于喻总使可是意义非凡啊。”
“六司会审?好呀,十年不曾见过这阵仗,喻红林可真是有点受宠若惊。苏总管好看得起在下!喻红林何德何能,一刀杀了难道不痛快?简直荒唐!”
“你错了,并非是苏总管。”
“那还会是谁?难不成是你!”喻红林忍不住大笑。
“聊云城难道就只有一个云护府?喻红林,源将军回来了!”黎无救神情肃然。
“你休要骗我!巡野军为聊云干城,固守疆界不可轻动。源将军深明大义,未得城主亲令,怎会擅自调动?”喻红林纵然强硬,亦是换了张表情,惊疑不定。
“眼下天河殿内正自笙歌艳舞,觥筹交错,聊云城中的大员一时云集,怕都是在挤破头地向源将军举杯呢!”
黎无救冷笑不止:“自打城主离去,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的晚宴了。喻总使,我今日怕你心中寂寞,可是特意早早告退回来陪你,你瞧瞧,是不是很够朋友?”
喻红林道:“想不到我竟有黎大人,这么个不可多得的佳友。真是三生有幸!”
黎无救听了,仰头大笑起来:“没想到刚正不阿如喻红林,也会说出这样好笑的话来。”
笑声未落,他一扫之前的戏谑,沉声道:“我黎无救是真心想交喻总使这个朋友,就不知喻总使肯不肯赏脸了。”
喻红林道:“喻某如今待罪之身,命在顷刻,确实不敢连累了黎大人。”
黎无救拂转袖袍,大声道:“他苏肃不能善用人才,使豪杰受辱,是他苏肃自己的大错!与喻总使无关。这聊云也太平得太久,是时候替她换换血了!”
“喻红林愚钝,不知黎兄所言何意?还请明说。”
“包选任人昏聩,禹胜目高不智,长孙恭贪财好色,卫子彰榆木脑袋,赫连雄羸弱可欺,苏肃自诩高明,遍观聊云诸君,皆非明主。良禽择木而栖,今日的聊云,内有暗流,外有虎视,也唯有源将军一人可以主持,平整河山。此外再无第二人选。”
“听黎狱主评点六司诸位大人,喻某心中茅塞顿开,倒是想起了一句话,无足轻重,乃从街头小二口中听来的。”
“什么话?”
“扒皮善谋黎无救,抽骨贪权小匹夫。”
“哈哈哈,说得好!该赏十金!”
喻红林怒声道:“你这无耻贰臣!难道把聊云城主给忘了?源明初私自调兵北还,僭越聊云,这是天大的重罪。若是城主还在风澜,头一件事便是革去他的巡野军总帅之职!”
“革去巡野军总帅的巡野军总帅之职,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笑话呢?”
“黎大人,觉得我像是吗?”
“如今的聊云城主,暂且不提聊帝,便是百年前的苑、遥二位也是远远不如。这位城主带着邦城精锐之师游山玩水,流连忘返,落入邦山人的陷阱,三月过去如今仍是消息全无。说句不敬的话,怕是早就见了云神。”
“黎无救,你大胆!”
黎无救并不为怒,反哑然失笑道:“聊云城主,高河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能是源将军的对手?喻总使可别再说笑,咱们还是放下城府吧!你扪心自问,这位咱们的城主心中可有聊云?聊的子孙,却没有半点聊的风骨!”
“你!”喻红林似乎是被说动,声音也沉了下去,压住怒气道,“若是喻某认了黎大人这个朋友……”
黎无救迫不及待地替他继续说了下去:“若是喻兄愿弃暗投明,源将军绝不会辱没了人才。休说是走出这间牢室,日后执掌偌大个云护府也并非难事!待源将军除掉所有障碍,这聊云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喻红林仰头大笑道:“好一个并非难事!多谢黎大人如此为喻某着想。”
黎无救惊道:“喻兄难道以为黎某是痴人说梦,在开玩笑不成!”
喻红林坦然道:“只是喻红林对这云护总管一职实在无多大兴趣,相比而言,当个无官一身轻的散人更符合在下的心志。”
黎无救脸上一寒:“喻红林,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可都容不得你。”
“聊云若是容不得喻红林,喻红林也只好效仿前人,行吟云江,上下求索。”
“我好话说尽,你竟还如此不识抬举,可再怪不得我!”黎无救眼露凶光。
喻红林见此间再无旁人,即是在火狱,神不知鬼不觉,黎无救绝非是简单的威胁。
他索性闭上眼睛,泰然受死。
哪知便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立刻便有一人小心谨慎地说话。
“且慢,且慢!这位牢饭大人心眼忒死,小子我倒想交一交黎大人这个朋友,不知可否?”
喻红林睁开了眼睛。
黎无救也转身看去。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他中等身材,一身粗布青衣,发角被汗水浸透,脸上冒着热气,一根泛白的腰带上却系着个香囊。
这套打扮像是许多年都没有换过了,裤腿和衣角等处都打上了好几个补丁。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粗鲁的笑,不知为何发笑的笑。
黎无救有些失神,寻常人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发笑,便是恐惧。但在这青年身上,黎无救看到了一种令他陌生的东西。
这火狱的防备是出了名的严密,这小二一般打扮的家伙,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黎无救登时警觉,下意识地想要出手,他能当上这火狱之王,大半也是靠的他的真本事。
一十六年前,他在陶泽之畔游行之际,曾经在偶然之间碰见雁山十剑宗之一的剑真和陶泽老仙在一棵千年古榆下对弈。从两人之弈理之中,黎无救受益匪浅,由此而归入剑道。
剑真在十剑宗中仅次于剑谛、剑隐,他的一句指点无异于天外宏音。
黎无救这时想出手,又不敢出手。
这寻常的青年就这样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前,看去毫无防备,浑身都是破绽。
恰恰如此,黎无救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出手。
他的佩剑是经过专门定制,一把不到九寸,锋可断金的小剑。
曾经轻视过这把小剑的人很多。
而这个年轻人绝不在其列。
黎无救惊恐地发现对方的眼睛始终若有若无地瞧着自己的右肩。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的小剑所蛰伏之处。
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这一点,黎无救屏住呼吸,和年轻人僵持了许久,他终于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喻红林将黎无救的变化看在眼里,黎无救虽然身材畸形,但他无疑是个极为可怕的人。
一手刺杀手段就算放在猎卫府之中,也是翘楚般的存在。
他很清楚黎无救的为人作风,如果他在这种时候选择隐忍,那么一切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认为一旦出手,自己的胜算还不到三成。
喻红林心道:“这火狱王八蛋总算还不太傻,他怕是还不知道他面对的就是那他最想抓到的犯人——鞘归人。”
燕四一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走进来。
黎无救收回想要拔剑的手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像是比黎无救还紧张。
黎无救心中不禁讶然:“难不成他是在炸我。”
年轻人往左靠了两步,黎无救这时才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个黑服人,他的脸色也愈加冰凉,那是他手下最出色的刽子手屠勇。
“不必责罚他们,我进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看见我。这不是他们的错。”燕四连忙解释。
可燕四越是镇定,黎无救就越是慌乱:“你究竟是什么人?”
喻红林道:“火狱之王,平生阅人无数,难道还猜不出此人是何许人?”
黎无救淡淡地道:“我瞧?我瞧他该不会就是个普通的小伙计吧。”
燕四道:“你猜对了。”
黎无救心道:“聊云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青楼、戏馆足有上千家,伙计也有近万之多。但这小子这般古怪的身法,又怎么会是这池中之物!这喻红林定然是在唬我!”
问道:“你当真是一个小伙计?”
年轻人道:“当真。”
黎无救勃然作色:“那你来这儿干什么?一个小伙计,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年轻人平静答道:“这里是火狱,全聊云城最黑暗,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进来送死?”
“自然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我们掌柜的说,叫我千万再送一坛美酒给这位大人,这是半个多月前就说好的买卖。否则……”
“否则什么。”
“我不敢说,我怕这位大人打我。”
黎无救看了喻红林一眼:“你瞧他这个样子,还能打你吗?”
年轻人道:“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就算现在不能伤人,难保他不会有走出笼子的一天。”
黎无救点点头道:“说得有理。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年轻人道:“除非…除非这位大人下一个毒誓。”
黎无救饶有兴趣地道:“什么毒誓,说来听听。”
“日后绝不借此事,找我的麻烦,要不然就打一辈子光棍,活该找不到老婆。”
“好,我替喻总使答应了。你只管说吧。”
喻红林道:“黎无救,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
黎无救冷笑道:“眼下你的命都在我的手里,还需要罗嗦吗?”
燕四终于鼓足了勇气:“我们掌柜的说,这些穿拿剑的,不管穿的是金袍、金袍、黑袍,还是长袍、短袍,都统统不是东西。今天少了他的,保不得他明天就带人掀了你的桌子,砸了你的招牌,捉了你的老婆,一股脑儿都带回到他们那个狗窝里去。”
这一大串句子,他一口气便说完了。
实在是了不起。黎无救听罢,鼓掌道:“实在说得不错,都对。喻总使,你觉得呢?”
喻红林忍不住骂道:“放你奶奶的狗屁。我们猎卫府哪有这般不堪!”
燕四又加了句:“我们掌柜还说了,这个常来喝酒的大人最爱斤斤计较,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心眼。咱们千万不能得罪了他。”
喻红林心底笑骂道:“好你个楚荆,变着法子骂我。”
黎无救道:“不错,所以你是要来给他送酒?”
年轻人道:“这位大人,前几天在小的店里买了一壶酒,要送去。小人不小心给忘了,所以拖延到今日。”
“所以你真的是来送酒的?”黎无救语气狐疑,又问了句。
燕四从身后捧出一个酒瓶来:“这还能有假。等这位客官验完酒后,我立马就走,这是我家掌柜的吩咐。还请大人通融。”
黎无救道:“他喝了酒你果真便走?”
燕四道:“我立马就走。”
“若是不走,又如何?”
“他喝了酒之后,我若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就请黎大人将我也锁起来,扔进这臭烘烘,脏兮兮的火狱里。”
黎无救笑道:“我只怕火狱地方太小,容不下你。”
燕四道:“还请快些接过酒去吧。”
燕四毫无异色地走了进来,真地将酒放到了喻红林身前的桌上。
瞧见他手上的镣铐,略一皱眉:“大人,能否让我暂时将这铁环打开?”
黎无救笑道:“自然。”
“多谢。”燕四点点头,伸手轻轻在那镣铐上拍了拍。
只听“啪”的一声,黎无救的脸上顿时变成猪肝色。
这是号称火狱最坚固的束天链。
这貌不惊人的小伙计,难道会有大宗师的境界?这,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他是靠什么打开的锁链,黎无救非常想凑上去一看究竟,但心底那种恐惧魔鬼一样卡住了他的短腿。
喻红林松了松手指,暗道:“还算你有点良心,没忘了老子。”
燕四恭然道:“客官,请饮吧。”
喻红林撕开封泥,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又立马全吐了出来。
她吐了口唾沫,大骂道:“好你个混账,敢拿醋来搪塞老子。”
这竟然是一坛醋。
好一个落井下石的鞘归人!
燕四仿佛听到了喻红林的暗骂,也不恼怒,做出了一个专业的小伙计应有的姿态——静静地接受客官的批评,客官即是云神。
黎无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已经失去了分辨醋和酒的能力。
擦了擦手道:“现在,他的酒已经喝完。那你……”
燕四道:“我马上便走。”
喻红林嘴巴长得老大:“燕四,你这样就走了?”
燕四委屈地道;“大人,难不成你还要我再赔你一坛酒?”
黎无救道:“喻总使,绝不是这个意思。”
喻红林道:“我……”
燕四道:“若是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先告退了。”
黎无救道;“屠……黎某送燕公子出去。”
屠刚是一个黑壮如金刚般的汉子,燕四的身材已经不算矮,但在这黑巨人面前,还是差了大半个头。燕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
黎无救道:“燕公子,请。”
燕四道:“大人不必再送,小人既然进来了一遍,已经知道出去的路。”
燕四果然走了。
黎无救一度以为他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走。
在出门的那一瞬,他走到了燕四的身旁,藏在右臂上的小剑也被他巧妙地转移到了左臂。
他的动作无声无息,黎无救自信绝对没有几个人能够察觉地到。
特别是在这样幽暗地环境里,一枚铜蒺藜在他的暗暗指使下,悄悄地把屋中地蜡烛熄灭到只剩下两根。
但方才燕四的目光却立马也边了,跟着变到了左边。
碰上这样的观察力,黎无救干脆就把外套脱了下来,把那把无数人生命中的梦靥大方地抓在了手里。
“他是你的朋友?”黎无救回到审讯室中,开口问道。
喻红林叹了口气。
黎无救也叹道:“看来是了。”
喻红林忍不住问:“你叹什么气。”
“我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朋友,甘愿为我冒生命危险的朋友。”
“他只不过是来给我送酒,而实际上还是一坛醋。”
“你以为他是专程来嘲弄你?纵然是送醋!来到这里,岂非就需要十足的勇气?”
黎无救的表情异常严肃,又补了一句道:“送喻总使回去。”似乎也是在送他自己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出了逼仄狭小的审讯室。
两个黑服人走了进来,喻红林已经知道他们接下去的工作。
“朋友。”回到笼子里去,黑暗复归,喻红林不禁又有些疑惑,“难道这个侏儒他在嫉妒,关于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