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宇退到墙边,坐在一张竹椅上,他打量这间屋,屋子放置了三张单人竹床,几个盛放衣物的箱子,一张梳妆台,几把小椅子,简洁却别有情调。
过了不久,师娘收了双掌,从**下来,宇文枝立刻围上去,和母亲一起把仍在昏睡的萧子仞放倒在**,师娘温柔细致地给萧子仞盖好被子,此时萧子仞脸色红润,宇文枝盯着昏迷的师姐,眼眶又不自觉地涌出泪水。师娘安慰:“傻孩子,萧师姐没事,让她好好睡一觉,咱们出去。”
白天宇、吕正听了师娘的吩咐,领先走出去,师娘拉着依依不舍的宇文枝往外走,来到外屋,师娘目光转向白天宇,语音祥和地问:“你是白天宇?”
白天宇点头恭敬回应:“是。”
师娘在屋子中央的一张竹椅上坐下,掌指着其他竹椅道:“白公子请坐,吕正也坐。”
白天宇拱手道谢,和吕正一起并排坐着,宇文枝揉揉泪眼,刚要坐下,师娘道:“枝枝,帮娘烧茶去。”
宇文枝正想推诿,看到有外人在,算了,只有自己去了,要有姗师姐和灵师姐在,这种活根本轮不到自己。
师娘面带笑意却神情清冷地说道:“白公子是从大地方来的,我们这里偏僻,不能好好招待,让白公子见笑了。”
白天宇应承道:“宇文夫人客气了。”
师娘稳稳地坐着,虽然从萧子仞口中得知,师娘也一直在深山中隐居,但白天宇看来,师娘却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侠,大气自然不做作。
师娘接着说:“听吕正说,仞儿在外边受到白公子很多照顾,我先替她向白公子道谢。”
白天宇先看了吕正一眼,而后说道:“晚辈惭愧,给萧姑娘添了许多麻烦。”
师娘的眼光时不时地在白天宇身上打量,说道:“你刚才既然叫我宇文夫人,就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这丫头什么都跟你说了。”
“晚辈有幸见过周大侠等人,心里对宇文山庄无比崇敬,能够亲眼见到宇文夫人,实在是莫大的光荣,这是晚辈真心话,绝不是奉承之言。”
师娘微微点头,这样恭维的话并没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沾沾自喜,师娘说道:“听我那大弟子还有吕正说,白公子和仞儿,已经情根深种?”
白天宇不曾想宇文夫人竟如此直白,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他窘迫地低着头,张口无言。
师娘看白天宇的表现,不悦地问:“你们已经私定终生?”
白天宇感到百爪挠心般的痛苦,他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面对虎视眈眈的吕正,面对像慈母一般的师娘,还有旁边昏迷的萧子仞,还有夹在中间痛苦不堪的自己,他几次要开口说话,却结结巴巴说不出来,最后横下一颗心,冲口说道:“对,但是我们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过半分逾越规矩的事,我们清清白白,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也知道,我高攀不上,但假如我与她门当户对,我会希望娶她为妻。”
“你未免太不自量力。”吕正在一旁轻蔑道。
师娘本以为白天宇会慑于世俗种种而推辞躲避,没想到他如此坦诚。
白天宇顿了顿,又道:“容晚辈斗胆说几句,仞儿未经世事,想法很天真,她不知道现实并非她一厢情愿,所以日后若我与她分离,还请宇文夫人和吕大侠多加开导告诉她一切顺其自然,老天会有最好的安排。”
白天宇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话得到了师娘的好感,师娘的眉梢这才上了一点喜色,道:“白公子头脑清明,肯为大局着想,在年轻一辈中实属难能可贵。”
白天宇想谦虚一番,但喉咙处不停颤抖,像打冷颤一样,一直以来他都处于左右矛盾的境地,之前刚答应萧子仞与她厮守终身,现在又表示将和她一刀两断,这算什么?
师娘见白天宇沉默,接着问:“我原本不该过问白公子私事,可是既然仞儿经常和你在一起,她是我徒弟,我做师娘的,有理由知道这段时间她在哪里,都经历了什么,还有,你说你们受到追杀,为什么会被追杀?”
白天宇道:“不敢有瞒宇文夫人,我们受人追杀,完全因我而起,她是受我牵连,至于我和她的渊源,都从我受人栽赃开始。一年前我被人栽赃杀害多名武林人士,几个门派决定处置我,仞儿她侠义心肠把我救出来,当时我身受重伤,她陪我藏在山林里疗伤,后来吕大侠找到了我们,我们就此分手。先前我被栽赃的时候,关于我爹是一代神医的消息也传到江湖上,有一个帮派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抓我,因为我爹曾经给那个帮派的人治病,但没治好,所以得知我是神医之子后再来找我——”
“你说的那个帮派是叫凌霄宫吧。”师娘突然打断。
白天宇身上一惊,抬头望了师娘一眼,师娘依然镇定自若。白天宇想转脸看看吕正的表情,看看他会有什么暗示,但这个动作一定会被师娘看在眼里,白天宇初步判定,这个师娘或许没那么好糊弄,她身处山林也能知晓江湖上让人隐晦的凌霄宫,那自然是另有耳目了。
白天宇点头道:“对,是凌霄宫,原来宇文夫人什么都知道了。”
师娘道:“还有呢?”
白天宇提高了警惕,他必须更加小心,不能说错一个字,他不知道吕正跟师娘说过了什么,不知道师娘原本知道什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该说几分真,该不该透露仞儿和凌霄宫的关系,白天宇暗暗感到,师娘绝不是寻常妇人,她无形中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不知宇文夫人如何得知凌霄宫?”白天宇突然反问,将问题推给师娘。
师娘垂首若有所思,白天宇斜睨一眼吕正,吕正屏气凝息彷如石人,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身上的杀气仍然挥之不去。
幸好这时宇文枝端水进来,给每人倒了茶水,茶杯是竹筒制作,白天宇早已口渴,接过水一口口喝着,心里仍在揣摩这个深不可测的师娘。
师娘看白天宇虽然强打精神,但掩不住一脸倦容,再看他脸色,就知道身有内伤,于是说道:“白公子一路护送仞儿回来,有劳了,吕正,安排白公子到你那休息吧。”
吕正不慌不忙地说道:“师娘有所不知,白兄弟没有太多时间在此耽搁,他还有其他要事。”
白天宇反应奇速,顺着吕正的话头说:“是的,宇文夫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白公子了。”
宇文枝站到师娘旁边道:“来了就走?玩一段时间再走吧,娘。”她转向母亲哀求,很舍不得让白天宇离开。
师娘一脸慈祥地说:“你正哥哥都说了白公子还有重要的事,不能留在这陪你玩。”
宇文枝一副小孩子家不情愿的样子,道:“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转脸看向白天宇,期望他突然改变主意留下来。
宇文枝自小没走出山谷一步,也没见过爹娘师哥师姐之外的人,现在看到白天宇,自然不想白天宇离开。白天宇面色温和地说道:“宇文姑娘,他日若有缘,还会再见的。”
宇文枝眼见事情不容扭转,悻悻作罢。
白天宇喝饱了水,心里想着萧子仞,虽心中有万般不舍,终要离去,趁萧子仞昏迷,他可以一走了之,等她醒了,也许想走也走不了。他站起来,拱手道:“宇文夫人,宇文姑娘,在下告辞。”
师娘起身,道:“既然你有事,我们也不多留你了,林中难辨方向,吕正,送白公子。”
“是,师娘。”吕正起身。
白天宇没有再多客气,决然转身离开。吕正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