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月余,枫叶正红,萧冠良在道观前的林子里躺着,日影斑驳,不均匀地晒在身上,萧冠良昏昏欲睡,他慢慢阖上眼睛,但开始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周围有东西一样,黏黏腻腻,让他不能安然入睡,他轻叹一声,睁开眼,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像鲤鱼打挺一样蹿起来,坐起来之后发现,只是个小姑娘趴在他身上看着他,圆睁着无辜的双眼。
“从哪来的,吓死我了!”萧冠良惊魂未定地喊。
小姑娘抱住双膝蹲着,直勾勾看萧冠良,面带纯真的笑容,哈哈笑道:“你看看你,哈哈哈!”
萧冠良为她的恶作剧感到了愤怒,想骂她,刚要张口,感到小姑娘有些面熟,肯定在哪里见过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和白天宇去九华山时见过她,萧冠良边起身边说道:“是你!”
小姑娘笑道:“想起我来了?”
这小姑娘不正是和白天宇在九华山周家庄里遇到的告诉他们九子泉所在的小姑娘吗,她叫什么来着,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年多没见,她的样貌似乎变成熟了,但个子还是很小。
萧冠良惊道:“你怎么在这,这也太巧了吧。”说完,萧冠良意识到小姑娘一定是故意来找他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爽快地说道:“赵初一,我叫赵初一。”
萧冠良想了想,低头看小姑娘,道:“你来这干嘛?”
赵初一道:“找你啊,你过来跟我走一趟。”说着,转身朝山下走。
萧冠良站在原地不动:“先跟我说清楚。”他不知道赵初一什么来历,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他,不知道她找他什么事,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跟她走,这一点防人之心萧冠良还是有的。
赵初一依然潇洒地往前走不回头,道:“来不来就看你的。”
萧冠良执拗地站在原地就是不走,赵初一也不回头,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她到底为什么找他呢,他们彼此连姓名都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他的呢,这个赵初一,真神通广大,不仅知道无人知晓的九子泉在哪,还能找到他在哪儿。萧冠良极力控制住双腿,最后索性转身往青阳观走去。
他把自己锁在屋里,坐在椅子上发呆,慢慢的也就忘了赵初一了。
到得傍晚,萧冠良和大哥还有一群道士一起吃饭,听到外边响起脚步声,同时伴着响亮的孩子的啼哭声。众人一齐放下碗筷,山上从没有孩子,怎么有孩子在哭。片刻负责看门的道童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幼童,口中慌张地说道:“大公子二公子,我刚才去锁门,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门口怎么会有孩子,只见那幼童分明是个女孩模样,面黄肌肉,毛发枯黄,但五官精致,有个叫平元的道士放下碗筷起身去看那幼童,道:“青阳观从来不接收女孩,怎么会有人把孩子扔在这?”
这事来的蹊跷,萧冠良不由得想起同样蹊跷的赵初一,这事能和赵初一有联系吗?他望着那幼童,惊讶的发现这幼童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看,不正是润儿吗!虽然以前从没见过润儿,但去年和白天宇一起带着她到九华山寻找九子泉的红岩泉水,白天宇每日抱她在怀里,她的样子已经印在萧冠良脑海里,看她大声啼哭神气活现的样子,她中的毒竟然解了?
萧冠良起来到那道士面前仔细看,润儿哭地眼泪鼻涕横流,左看右看,似乎没找到熟悉的人,哇哇大哭。
萧冠良张大嘴巴,润儿中的“迷倦丹”的毒真的解了,他和白天宇费尽心机吃遍苦头寻找红岩泉水都没找到,现在居然解了,他不敢相信,像做梦一样。
萧冠良想起莫名出现的赵初一,难道是赵初一送来的?
他一把从道士手里接过润儿就往外边跑,让在场的道士都吓了一跳。润儿一定是赵初一送来的,上午赵初一叫他跟她走一趟,他执意不去,赵初一没了法子亲自送来,一定是这样。
边往门外跑边猜想,去年除夕,他和白天宇萧子仞在九华山周家庄,萧子仞和吕正大打出手,他们三人带着润儿离开,白天宇萧子仞被埋伏在附近的凌霄宫带走,他被打晕,在打晕前润儿是绑在他前胸的,但他在周家庄醒来时,润儿已经不见了,而那天夜里,赵初一恰巧也在庄里,他和白天宇匆忙出逃时撞见了她,对了,那天,一定是赵初一把润儿带走的,事后白天宇失踪,但天宇心中一定仍记挂着润儿,一定是他找到了赵初一,又带润儿找到九子泉的红岩泉水,把润儿的毒解了,再让赵初一送来的,想到这里,他对上午因为一时意气没跟赵初一下山感到追悔莫及。
萧冠良又激动又感动,他就知道,白天宇是不死金身,多大的磨难都难不到白天宇。他感到心跳加速,高兴的几乎要哭了。
跑到青阳观门前,夕阳在树林里撒下金色的光辉,萧冠良左看右看,也不顾被吓到而哭的更厉害的润儿,他大喊道:“赵初一,你出来吧,你肯定没走,你快出来!天宇,是你吗,是不是你回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寻找,嗓子因为激动颤抖而变了声音,他喊了一阵不见回应,萧冠良猜测赵初一肯定小孩心性,对他上午没跟着她去而生气,想到这里,萧冠良低声下气道:“我给你认错,你出来吧——你在这里,我看见你了,不用躲了!”
仍然没动静,他只好靠自己寻找,终于看见一棵枫树后露出的半边身体,枫树不能完全挡住身体,一侧身体露在外面,他快步走到树后,果然是赵初一。
赵初一见到萧冠良后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拔腿要走,被萧冠良一把拉住,他一手抱着润儿,一手抓住赵初一。萧冠良激动地喊道:“天宇在哪,白天宇!”
萧冠良激动的声音把赵初一吓着了,赵初一有点懵,他甩甩被萧冠良攥疼的胳膊:“好疼,你松手。”
萧冠良努力克制情绪,道:“好姑娘,不要生气了,你告诉我白天宇在哪?”他仍不松手,怕她跑掉。
赵初一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她把头转向另一边。
萧冠良不信,道:“那这孩子怎么回事,她中的迷倦丹是怎么解的,世上只有天宇和他的师伯会解,一定是白天宇解的,你告诉我他在哪?”
赵初一气鼓鼓地说道:“你乱说什么,我不知道。”
润儿见到赵初一,双手朝赵初一扑来,哭着叫道:“姑姑,姑姑!”
赵初一听润儿哭的叫人心酸,转过头来,伸手抱住了润儿。此时润儿已经三岁,但中毒后身体发育停滞,现在看着仍只有一岁多的样子。赵初一抱着润儿,大孩子抱着小孩子。
萧冠良见赵初一不承认,或许她受了白天宇的嘱咐,或者是自己惹恼了她她故意不说,萧冠良转变态度,像一只哈巴狗讨好主人似的露出谄媚之态,和上午趾高气昂的样子截然相反,他问:“你上午来找我就是为了她,怎么不早说,是你把她带走的,世上只有两个人能解她的毒,你不用瞒我,一定是白天宇把毒解了让你送给我的,是不是?”
赵初一笃定地说道:“我真听不懂你说的什么,那个叫白天宇的也没来找我,这孩子的毒也不是他解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这样。”
萧冠良的心慢慢跌落,慢慢变冷,他嘴里喃喃念着“不可能”但心里已经向现实屈服了,没有白天宇,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他要怎么承受这个现实。
赵初一抱着润儿后,润儿渐渐止了哭声,赵初一见萧冠良不安地沉默着,说道:“现在把她还给你了。”
萧冠良惶然道:“不是我的孩子,还给我干嘛?”
赵初一生气道:“是谁的就送给谁,反正是从你身边带走的,给你。”虽然她这么说,但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意味。
说完,欲把润儿往萧冠良身上塞,萧冠良双手背后表示拒绝,他失魂落魄地说道:“我不要,不是我的孩子。”
赵初一不理会萧冠良的问话,自顾自要把润儿放开,但润儿意识到赵初一要把自己送给别人,孩子本能的反应是紧紧箍住赵初一,然后又开始大哭,赵初一红着眼道:“你送她回去吧,只有你知道她家在哪。”
萧冠良低声道:“你自己送,他家在滁州,琅琊山附近的宋家庄,你一打听就知道了,她爹叫宋承影,你送给他。”说罢落魄的转身离开。
赵初一无奈,只得自己把润儿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