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冠良又吐了一遍,肚中被吐的一干二净,最后吐出苦涩的汁液。他无力地扶在洞壁上,眼前黑漆漆一片,闻着腥臭潮湿的气味,听着周围不知名的虫叫,不时有东西爬上他身上,身上一阵阵鸡皮疙瘩,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知道这里一定十分热闹,因为很多东西在叫,也有某些东西来回走动的声音,有蝙蝠飞来飞去的声音,仿佛还有小动物打架斗殴的动静,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知道这里比他以往所知的任何地方都要凶险变态。
陆致隽为什么把他带到这,为什么在进来之前就把他打晕了,如果陆致隽想杀他,不会千里迢迢把他带到泰山,陆致隽到底什么企图?
他的后背紧贴着潮湿墙壁,慢慢的,似乎有一个滑腻的东西爬到他脖子上,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那个东西爬行加快,萧冠良猜测是条蛇,但不是,因为它好像有脚,萧冠良的忍受能力已到极限,他把心一横,紧闭双目,用力把那不知名的东西从脖颈处扯下,那似蛇非蛇的东西似乎被激怒了,嘶叫一声,滑腻的身体从萧冠良手中挣脱,挣脱的同时,在萧冠良手臂上咬了一口。
萧冠良冷汗迭冒,他感到头晕眼花,与其这样遭受折磨,不如痛快的死掉!
就在萧冠良忍无可忍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一声咳嗽,低沉嘶哑,似人非人。萧冠良尝试着问道:“陆致隽在哪,陆致隽在哪?”
黑暗中缓缓传来人声:“陆公子不在。”
萧冠良胆战心惊地叫道:“是你,胡先生!”这就是丑陋无比的胡万生,白天宇的师伯,“为什么要抓我?”他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此刻他宁愿落在陆致隽手里,虽然他无比痛恨陆致隽,但对胡万生,他连恨都恨不起来,只感到绵延汹涌的恐惧和反胃。
胡万生慢慢走近,周围的嘈杂声大了起来。
一道火光亮起,胡万生点燃了洞壁上的火把,萧冠良望着火光里的胡万生扭曲的脸,那已经不是个人,而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形怪物,而在胡万生周围,大大小小的虫蚁走兽,都和胡万生一样奇形怪状,好像不是人间的东西一般,这些东西似乎有灵性一般,集中把胡万生包围起来,甚至有许多虫蛇蝎子直接爬上胡万生的身体,胡万生手中提着篮子,他打开篮子,把不同的食物放到不同的地方,这些动物分开来去吃它们的食物,又从怀里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不停扭动的活虫子喂给他的小动物。
胡万生分配完食物,又继续观赏它们,还对它们叽里咕噜怪叫,好像在跟它们说话。
萧冠良大感骇异,他越来越感到面前的不是个人,而胡万生的脸,似乎比以往又丑陋了一些。萧冠良忐忑地说道:“放我走。”
胡万生把目光转向萧冠良,那颗触目惊心的头已经看不见任何表情,胡万生低沉地说道:“会让你走的。”
胡万生取下火把转身离开,萧冠良连忙跟在胡万生身后,如履薄冰。
走到比较亮堂的石室中,胡万生灭掉火把,他一直一声不吭,没有人气。
萧冠良四处望望,有亮光处应该就是洞口了,他见到胡万生灭掉火把后专心查看放在地上的一只木箱,木箱里似乎养着什么东西,胡万生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于是萌生出逃之意。
他看准时机撒腿就跑,心中又是狂喜又是颤栗,但刚跑没几步,身上开始酸麻,腿脚不受支配,他一点点放慢步子,最后摔倒在洞口处。
摔倒的时候他见到自己的手掌已变成紫黑色的,这才想起刚才被一个似蛇非蛇的东西咬了一口,那东西肯定有剧毒,这石洞里随便一个小动物都是致命的,他如何能逃的出去。算了,就这么死了吧,若不是陆致隽,他只怕早就投胎了。
胡万生不急不缓地走来,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有五个月,还有五个月就成了,五个月!”
或许是萧冠良意志开始昏迷,他能竟然从胡万生的声音里听到一丝激动的意味,萧冠良口舌也麻了,说不出话。
萧冠良微微侧头看胡万生,胡万生在墙壁上抓起一只血红色的壁虎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比手掌大,一头一尾,中间左右各三条腿,说不上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在胡万生手里挣扎,胡万生另一只手不断安抚它。胡万生在萧冠良面前停下,蹲下身把那东西放到萧冠良伤口处,那东西一口吸住伤口,顿时疼痛钻心,仿佛抽筋一样。
疼归疼,萧冠良身子无法动弹,苦撑了一会儿,紫黑色的手掌竟然慢慢恢复原色,那血红的小东西肚子越撑越大,圆滚滚的,像个水囊。
胡万生慢慢松开手,那小东西像喝饱一样,自己松口,然后一跃跳到墙壁上,迅速走了。
萧冠良知道自己的毒解了,但他并不因此感到欣慰,只怕以后发生的事比现在被毒虫咬死更惨。
胡万生边起身离开边说道:“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萧冠良本来也没打算活下去,活着不易,想死不难。胡万生像料到萧冠良在想什么,说道:“活着才有好事发生,活着,才能找到白天宇,听我的,你会找到白天宇的。”
萧冠良好似被浇了一桶冷水般清醒,这些一定是陆致隽事先告诉胡万生的,陆致隽有见微知著的本领。看来陆致隽也在找白天宇,陆致隽远比自己有办法,虽然手段一定不光明,但陆致隽肯定有办法找到白天宇。
萧冠良突然生出一种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胡万生说的对,人一死百了,只有活着,才会有好事发生。
接下来几天,萧冠良依然住在这个充满怪虫的山洞里,胡万生每日给他难以下咽的水食,他的大小便也都在洞中解决。他挑了一间相对没那么多虫兽的洞室,尽管如此,仍免不了每日被一些有毒的东西叮咬,胡万生反复给萧冠良诊治解毒,却不阻止咬他的那些东西。
几天之后,胡万生来到萧冠良身边,拿出一只破旧的木盒子,打开来,盒子里放着十几只细颈瓷瓶,每个都有封口,胡万生取出几个,一边自语道:“世人都认为立时致命的毒药是世上最毒之药,其实最毒的,是可以在体内潜伏的,你不要它发作,便相安无事,你要它发作,它才致命,这才是上乘的毒药。”
萧冠良不安地问:“给我下毒就能找到白天宇,陆致隽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胡万生挑出几个瓷瓶,从各个瓶中倒出一些药粉搀兑在一起,又从木箱中取出一只碧绿色的蜈蚣,有手指那么长,胡万生用力捏住蜈蚣身体中部,蜈蚣受力,首尾摇晃,急欲从手中挣脱,胡万生把蜈蚣的头放到刚才搀兑出的药粉,不一会儿,蜈蚣像慢慢昏过去一样不再挣扎。
萧冠良忍不住问:“死了吗?”在问出去的同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没死。
胡万生没有回答萧冠良的话,转而说道:“如果师父把药王门全部交给我,我一定能把药王门发扬光大,白廖永远比不上我,我可以做出药王门没有的毒药,可以把失传的毒药重现人世,他却固步自封,他永远比不上我。”
萧冠良沉吟道:“药王门?”他从没听说过这个门派,想必是江湖上极为隐秘的帮派,而且这个帮派可能只有胡万生和白廖师兄弟两人。
胡万生把昏晕的蜈蚣放到萧冠良面前,萧冠良一脸茫然,胡万生道:“吞了。”
萧冠良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胡万生没有耐心地说道:“不会要你的命,但你要不吞,会死的很惨。”
“给我下一味毒药就能找到白天宇吗?”
“我要找的是白廖,陆公子找的是白天宇。”
萧冠良犹豫了一阵,道:“白廖已经死了。”白天宇亲口说过白廖已惨死在凌霄宫中。
胡万生毫不相信,道:“这一次,就算他死了,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萧冠良感到脊梁骨一阵冰冷,胡万生和陆致隽究竟在筹谋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笃定不仅能把白天宇引出来还能引出白廖,即便白廖没死,十多年杳无音讯,胡万生竟然断定白廖会出现?他连连摇头,表示不吃。他不知道吃下这只奇怪的蜈蚣会发生什么可怕地事,就算让他吃一条完全无毒的蜈蚣,他也咽不下。
胡万生被肉瘤遮住的眼中射出一种似乎能摧毁万物的寒光,道:“你会吃的。”
说罢,胡万生收回蜈蚣和药瓶离开了。
萧冠良依然每日住在虫兽堆里,身上被咬的千疮百孔,疼痒难耐,时间无比的难熬,他甚至分不清白昼和黑夜,而且完全忘了日月,时间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有一日他终于忍不住了,主动找到胡万生,问:“是不是只要我吃了蜈蚣就能离开这,还可以找到白天宇?”胡万生回答说是的。萧冠良左思右想,决定吃那条蜈蚣。
胡万生重新找出那个木盒子,取出蜈蚣,照旧配了几份药粉迷晕蜈蚣,胡万生把蜈蚣递给萧冠良,萧冠良横下一颗心,取过蜈蚣,闭上眼生生吞了下去。
就像咽下一条鱼刺一样,他明显感觉蜈蚣顺着他的嗓子慢慢的往下滑,最后似乎滑到胃囊里,便没有知觉了。
萧冠良咬着牙,生怕一张口会吐出来。
胡万生把四个瓶子全部交给萧冠良,道:“如果有不适,这个四个瓶子里有解药,每样取出一份服下,不能提前将四样解药混合,否则失去药效,没人能救你,就算是白廖也救不了你,这是我独创的碧血蜈蚣,你很幸运,是第一个用这药的人。”
胡万生留下萧冠良几日,中间萧冠良腹痛一次,明显的胃痛,大概是蜈蚣醒了,在胃囊中作怪,萧冠良忍不住呻吟几声,引来胡万生,胡万生让萧冠良服药,萧冠良取出药用水送服,果然,片刻后不痛了。
胡万生似乎颇满意自己的碧血蜈蚣,见到萧冠良疼痛缓解,说道:“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