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六卷 第十五章 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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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庄大堂浓烟滚滚,烈焰冲天,所有人集中在堂前,垂钓老者、萧霖、周捷、汪珊、白天宇、萧冠良、赵初一以及其他众多手下。

有萧家庄属下来请示萧冠闽接下来该怎么办,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像天塌下来一样。萧冠闽把仅剩的几十名手下集中在一起,其他人已经落荒而逃了。萧冠闽对大家说道:“三百多名英雄好汉死于非命,萧家庄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孽,萧家庄已无存在的必要了。”

他和萧冠良领着众人去把萧家较为重要的东西临时转移出去,从今开始,萧家庄便是块是非凶恶之地。

胡万生和碑先生的尸体也都被送进火里,白天宇和垂钓老者站在熊熊燃烧的大堂前观看大火,“毕剥”声不断,如同一个个灵魂在火中垂垂挣扎,让人心凉。白天宇被自己的亲身经历弄糊涂了,他紧紧攥住那块竹片,转身看着垂钓老者,问:“师公,怎么可能,这到底怎么回事?”

垂钓老者一直在沉思,他目光空洞地说道:“我也没法解释。”

站在垂钓老者身旁的赵初一问道:“老爷子,刚才那个是你的小徒弟吗?”

垂钓老者摇头道:“不是,”他转向白天宇,“孩子,你知道关于这个人的事吗?”

“师公,凌霄宫听说过吗?”

垂钓老者点头道:“是天下名医的噩梦。”

白天宇简约地把父亲和凌霄宫的渊源说了,自然是从十八年前栖霞山庄灭亡之日的大火说起的,最后讲到凌霄宫把父亲和碑先生一起抓到凌霄宫,说道:“这些我都是听说,凌霄宫的人误把这个以刻碑为生的碑先生和我爹一起抓进去,过了一段时间,我爹答应以自己身体生发骨血灵芝给宫主女儿治病,但要凌霄宫放了碑先生,据说当时的碑先生已经神志失常,而且根本不懂医术,所以凌霄宫把他放了,他命大,活着从海岛逃到陆地,好像之后一直是疯疯癫癫的,而且,他一直带着这样一块竹片。”说着就把手里的“白廖之墓”的竹片递给师公。

垂钓老者见到竹片上的字,说道:“是你爹的字迹。”

“我爹自己写的?”

垂钓老者把竹片还给白天宇,又陷入沉思。

白天宇猜测道:“我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给自己写下这个,所以,他确实是死在凌霄宫,但那个碑先生,我还是不懂,我爹明明死了,但——”他解释不通所遇见的怪事。

垂钓老者补充道:“但他的思想却存在别人的头脑里。”

“对,就是这个,这怎么可能。碑先生在这出现,一定不是偶然,是不是他头脑里有我爹的思想,所以,是我爹的思想察觉了天下飞虫的异动,知道虫王将要出世,才让碑先生来这阻止这一切的,所以点火的人,不是碑先生,是我爹。”白天宇觉得,自己像在说一些异想天开的疯话,事情已经不能更离谱了,“而且,碑先生在看着胡师伯,在看着我的时候,眼珠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样。”

垂钓老者从沉思中抽身,淡淡说道:“只有灵魂扣能解释了。”

刚才听过灵魂扣,现在并不陌生:“师公你曾经把我爹和胡师伯联系在一起,他们可以互相感应。”

“你爹和你师伯相互寻找厮杀几十年,你师伯知道,世上仅剩一个能制服他彻底了解他的人,你爹也一定知道,你师伯存在于世,会给世人带来重大灾难,所以他们你不饶我我不饶你。以我猜测,你爹进了凌霄宫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出来,但又担心虫王会再出世,他惦记天下安危,所以,才临时用了灵魂扣,把他和这个碑先生联系在一起,然后他努力说服凌霄宫把碑先生送出宫,为的,就是今天。”

白天宇像在听震撼人心的传奇故事一样。

垂钓老者叹道:“你爹,他为了天下苍生,用心良苦。”

白天宇低头抚摸竹片,心中说道:爹,胡万生已死,虫王覆灭,再无威胁苍生的祸害,你可以安息了。

垂钓老者沉默片刻,最后毫不掩饰他的沉痛,说道:“三十年前,我和你爹知道你师伯以毒害死整个村寨几百人的时候,准备和你爹处罚你师伯,结果被你师伯事先发觉,怎么也想不到他欺师灭祖,先给我喂了剧毒,我中毒后拼命通知你爹,你爹便仓皇逃走,从此,我们师徒三人便没再见过面,我也并不知道你爹在哪里,不知道你师伯在哪里,只是最近几年,才查出来,你师伯在泰山齐天教里闭门炼毒,你师伯,无愧是当今第一制毒奇才。只可惜他心胸狭隘,毫无怜悯感恩之心,最终害人害己,如果他能有一丝反思悔改之心,他们师兄弟二人还有今天这几百个人,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师公的话像提醒了白天宇,白天宇垂眉说道:“受害的不止今天这些人,不止萧家庄,恐怕胡师伯的罪孽更大。”

垂钓老者投来疑问的目光,白天宇底气不足地说道:“刚才胡师伯自己说了,十八年前栖霞山庄大火当天,胡师伯曾在宴会上给宾客下了虫毒,最后虫毒被大火烧死,我不认为这场大火是意外。”

师公眼里闪出光彩,他也猜到了什么。

白天宇有些慌张:“这只是我大胆猜测,胡师伯给众人下虫毒为的什么,一定是引我爹现身,而栖霞山庄大火当天,我跟我爹,其实就在山上,虽然我对这事印象模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师公问:“你不记得你爹为什么带你上山,带你上山又做了什么?”

白天宇道:“我对那一天的事全部忘了,前段时间我进了凌霄宫,凌霄宫宫主才告诉我,大火当晚,我和我爹就在山上,也是凌霄宫宫主告诉我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一天,我跟我爹在大火中把栖霞山庄庄主的双生女儿从庄里抱出来,半路上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先把双生姐妹中的妹妹刺伤,然后抱走了姐姐,然后同时打伤了我和我爹,后来庄主夫人出来寻找孩子,发现大女儿不知所踪,小女儿被利剑刺死,悲痛欲绝。我爹给那小女儿喂了血,那孩子又还阳了,我爹和凌霄宫的恩怨就从这里开始。”他现在要跟师公说的不是他爹和凌霄宫的渊源,“有没有可能,栖霞山庄的大火,就是我爹点的,为了烧灭虫王。”

垂钓老者对白天宇的分析设想能力感到惊讶,他赞赏地点头:“孩子,你的推理很大胆。”

白天宇十分困惑地说:“虽然我对这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刚才说的都是我在凌霄宫里听宫主说的,我对之前的许多记忆都感到模糊,就好像我的头脑被人动了手脚一样。”

垂钓老者道:“你怀疑你爹?”

白天宇道:“如果药王门有在人的大脑上动手脚的能力,会不会是我爹,故意让我忘了一些事情?”

垂钓老者若有所思道:“如果你爹认为有必要,他能做到。”

白天宇深深叹息,如果十八年前栖霞山庄的大火真是父亲点的,那他父亲不就是栖霞山庄的罪人了吗,这个念头让他惶恐不安,他又想到萧子仞和若儿姐妹俩,他猜测父亲甘愿付出生命救治若儿,会不会是为了赎罪,火烧栖霞山庄的罪?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没有胡万生的虫王,栖霞山庄一定安然无恙,萧子仞萧若依两姐妹也会安然无恙,也不会有今天的凌霄宫,齐天教也不会如此猖狂,整个江湖武林也不是今天的样子。

他越想心情越沉重,他背负了太深的罪孽。

二人望着大火,心中各自感叹一番,然后垂钓老者再转身别有意味地看着白天宇,白天宇察觉师公眼神异样,似乎有话要说,便问:“师公,还有什么?”

垂钓老者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白天宇摇摇头,随后又点头,道:“好像,身上有些酸疼,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是碎骨粉吗?”

垂钓老者道:“碎骨粉可以片刻发作,但要彻底解除毒性,却很慢,按理说,刚才我给的解药,时间不足够解除全身毒素,你知道有什么原因吗?”

白天宇亲眼见识到刚才胡万生的厄运,知道碎骨粉的毒力不是吹嘘,不过他也不明白,解药时效未到但他却能安然无恙的原因,他仔细想想,回想起父亲十八年前曾以血暂缓垂危的若儿的性命,父亲死后身上能长出骨血灵芝,想到这里,白天宇道:“是因为我骨血奇特吗?”

垂钓老者担忧道:“但愿是这样。”

白天宇瞧师公的表情,好像还有什么隐情,便问:“会造成其他伤害吗?”

垂钓老者道:“你过来。”

白天宇跟垂钓老者来到院子一角的凉亭桌椅上,二人坐下,垂钓老者给白天宇把脉,细把良久,平静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你骨血奇特,自身能净毒,还有一部分归功于你内功深厚,不过碎骨粉毕竟毒力惊人,虽然暂时保住性命没有发作,但毒药已侵入身体,并未完全排除,只怕,时日久了,早晚有再发作的一天。”

白天宇感到眼前一蒙,道:“但我现在没感到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垂钓老者收回手,道:“如果你现在有意料之外的灾祸,要破一笔钱财,但你没有,你可以借,你可以顺利渡过难关,但你借的这笔钱财,是总要归还的。”

白天宇感到一阵灰心,他鼓起勇气问:“师公还知道什么,请但说无妨。”

垂钓老者道:“从此往后,一定要小心保养你的身体,我暂时说不准碎骨粉再次发作时期,但在你四十岁之前,应该可以平安无事,你要小心的,是四十岁之后,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白天宇道:“四十岁,只有十二年了。”

垂钓老者道:“鉴于你骨血奇特,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我能试出来你以前身体受过大大小小各种伤,你的身体恢复能力超于常人,否则,你的那些伤,足以让你如今卧床不起,所以,只要以后保重身体不受到重大伤害,情况肯定比我刚才说的要好许多,我是让你不要掉以轻心。”

“多谢师公提点。”

白天宇抬头,看到萧冠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一脸失意的神情,他一定听到垂钓老者说的话了。

白天宇起身,叫道:“冠良。”

萧冠良仍然穿一身耀眼的大红色新郎礼服,这提醒了白天宇,今天本应是大喜的日子,这衣服刺痛了白天宇。

白天宇起身,刚要说话,萧冠良冷着脸问道:“他们说,你拜了宇文不胜为师?”

白天宇听这语气,还直呼宇文不胜的名字,似乎对此有一些敌意。白天宇点头道:“是,我现在是宇文山庄的弟子。”

萧冠良又抢着说道:“是因为子仞吗?”

“不全因为她。”

萧冠良冷漠地问:“这一年多,你们一直在一起?”

白天宇摇头:“这一年多我一次没有见过她,师父不许我们见面。”

听到这个,萧冠良的生冷的表情缓和了些,但还是一脸不悦。

胡万生死了,萧冠良体内的碧血蜈蚣还没解除,白天宇转脸问垂钓老者:“师公,药王门没有碧血蜈蚣这种毒吗?”

垂钓老者道:“没有,这是他自创的。”

白天宇恳求道:“师公可以试一试吗,如果师公不能解毒,只怕世上再无人能解了。”

垂钓老者点头道:“我想,我那大徒弟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他虽然怪异,却对于制毒别有天分,他自制的毒,一定有其厉害的地方,但我可以试一试。”

白天宇道:“多谢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