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处理萧家庄各项事宜,萧冠闽和萧霖、周捷等人一起在厢房中商量对策,此时厨房已剩下一堆微冒红光的灰烬,大堂里的大火也接近尾声,而萧家庄前后大门紧闭,把所有前来看热闹的人阻在门外,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一场轩然大波是免不了的,只怕今后,整个江湖,难有萧家的立足之地。
垂钓老者、白天宇、萧冠良、赵初一走进屋子,白天宇道:“你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萧霖等人一起望着白天宇,“剩下的事,我来慢慢处理,等到大火彻底熄灭,确定所有虫王都死了,必须安葬所有尸骨。”
萧霖若有所思,道:“此事也只能由你处理,不过事情繁杂,又有危险。”
白天宇连忙抢道:“这是我应该的。”
萧冠闽带着憎恨绝望的目光看着白天宇,道:“萧家人不做缩头乌龟,我们的事不要你管。”
白天宇了解萧冠闽现在的心情,他心中充满愧疚,对萧冠闽攻击性的言语没有生气,他劝道:“萧大哥和冠良暂时避避风头,在没彻底解释清楚前,萧家是众矢之的。”
萧冠闽一跃而起,怒道:“我说了不要你多管闲事,你现在攀了高枝,看到萧家彻底没落心生怜悯吗,收起你虚伪的嘴脸,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还有你,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指着站在白天宇旁边的萧冠良。
萧冠良一脸麻木冷漠,白天宇则愧疚地低着头,白家父子和胡万生对萧家的亏欠,被骂两句又何妨,他心虚地说道:“萧大哥,冠良心里也不是滋味。”
萧冠闽怒道:“他自作自受!”
萧霖低声喝道:“够了,萧家,败就败在人心涣散,十多年前如此,今天还是如此!”
众人沉默片刻,白天宇走到周捷夫妇面前,说道:“周师哥,师姐,师弟没能好好拜见师哥师姐。”
周捷拂手道:“现在这种情况,不计较这些了。”虽然周捷心里有很多不明,但白天宇的的确确用的是宇文山庄不外传的天旋剑法,足以证明一切。
白天宇道:“山庄工程浩大,诸多事情还要请周师哥回去主持,师弟先留在这里,萧家庄于我有恩,我必须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回去。”
周捷点头道:“也好,有任何须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天宇感激得点头。当下周捷起身告别,带同妻子汪珊和带来的两名手下离开,白天宇把他们送出去,他们一同走出屋子,周捷不无担忧地说道:“此事太过棘手,你能处理吗?”
白天宇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萧家于我有恩,我于萧家有愧,其实这都是胡万生为了找我爹闹出的恶果,我不能坐视不管。”
周捷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到山庄找我,原本咱们应该好好聊上一番,现在情况特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到时候你还得正式见见你的正师哥和灵师姐。”
白天宇一直在旁点头,待周捷说完才道:“一定会好好拜见。”
经过大堂门前,白天宇注意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陆致隽,白天宇已经把他忘了,原来他还没死。周捷注意到白天宇一直憎恶地盯着他看,说道:“好歹他和宇文山庄有渊源,他爹曾是山庄的四大护卫之一,此番被你重伤生死难卜,也算挫一下他的锐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赶尽杀绝了。”
白天宇曾下定决心一定手刃陆致隽,但今日伤亡太大,周围怨气极深,再听周捷如此说,纠结片刻,道:“我跟他的恩怨难以分解,师哥宽厚,今天就饶他一命,但以后他再危害江湖,我不会手软。”
周捷点头道:“日后他再为非作歹,我也不会放了他。”
白天宇把周捷送到萧家庄后门门口,前门已经围满了人,只能从后门离开,将要离开时,周捷面带微笑看着白天宇,道:“真没想到,你能成为我师弟。”
“我也没有想到,此生有幸拜入宇文山庄门下,日后希望周师哥多多指点。”
汪珊道:“这下,你和萧师妹可以心想事成了。”
白天宇发自内心笑出来,道:“师姐开我玩笑。”
汪珊颇严肃地说:“不过你正师哥可不是好糊弄的。”
白天宇正色地点头,其中缘由不能多说,白天宇都能领会。
送走师哥师姐,白天宇回去,萧冠闽正抓着萧冠良的衣领将他摁到墙上对他大声喝骂,萧冠良逆来顺受,没有反抗的意思。
白天宇上前把萧冠闽往外推:“萧大哥,他已经知道错了,你放了他。”
萧冠闽右掌虽然残废,但手臂的力量依然很大,他把萧冠良挤在墙上没有松手,转脸对白天宇吼道:“你不要再掺和我们家的事,他害死我爹,害死几百个人,都是他惹的祸!”
“胡万生死了,冠良也活不长了!”白天宇大声提醒道。
萧冠闽恨道:“你罪有应得!”说完,猛的一下松开萧冠良。
萧冠良扑到地上,白天宇去扶他,萧冠良通红的脸上已挂着泪水,他哭道:“我活该,我早就该死了,我不该祸害别人,祸害我爹。”
白天宇把萧冠良从地上扯起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必须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此时屋中的几个人,垂钓老者和赵初一为外人,萧霖则隐居多年,不问世事,萧霓虽为亲兄弟,但和萧家庄来往极少,他们都不适合处理这些事,而萧冠闽兄弟二人,一个备受打击,正在气头上,一个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白天宇自然而然成了主心骨,他感到他要为这次事件负全责。
白天宇已初步想出了对策,说道:“我想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最多只能瞒到明天早上,火里还有三百多具尸体,我们不能不负责任一走了之,也不能把这些尸体都留在城里,明天天亮,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在动乱中把尸体移出来,所以,我想,尽可能在事情更严重之前把尸体运到城外。”
他等着大家回应,但没有人回应,他现在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只能全权决定,于是接着说道:“现在东西都烧光了,火差不多灭了,必须在今天夜里就行动,明天天亮,事情便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垂钓老者也感到这次事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说道:“这么大的火,到明天早上都还有余热,要今晚行动,难度很大。”
白天宇问:“师公,现在所有的虫王都能被烧死吗?”
垂钓老者道:“火这么大,应该是透了。”
白天宇道:“如果虫王都被烧死,那我们就可以在火堆上浇水,及早让灰烬冷下来,我们必须搬运尸体。”
此时萧霖道:“尸体太多,我们人手太少。”
白天宇转问萧冠闽:“萧大哥,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萧冠闽心灰意懒地答道:“只有三十来个人。”
白天宇和萧家交情匪浅,对萧家的情况算是知根知底,他微一沉思,道:“肯定还能再找到人,萧家庄的一些能信得过的亲信,现在就开始去找,入夜后就开始行动,能搬多少搬多少,我们尽力而为,至于明天的事,要到明天才能说。”
萧霖做出思考的样子,白天宇虽然年纪小,可是处事果断老辣,仔细想想,这是最合适的办法了,便道:“我们不仅要处理尸体,还要对天下武林一个交代。”
白天宇道:“道长已经有了主意了?”
萧霖点头,道:“这个交给我。”在场之人,论资质,论武林地位,只有萧霖能处理。
日落之后,许多前来寻找亲人的人聚集在萧家庄门前,他们都是临安城当地的人,在当地颇有名望。萧霖和白天宇与他们周旋,想方设法阻止他们进萧家庄,为了安定人心,他们隐瞒事实,没向外透露具体情况。白天宇原本在临安名声不错,又加上萧霖乃是原栖霞山庄的二公子,在江湖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以事情没有恶化。
萧家庄里边,垂钓老者和赵初一则带着十几个人开始往灰烬上浇水。
入夜后,周围渐渐安静,萧冠闽带人找到了三四十名较为靠得住的亲信,准备好马车,开始从灰烬中扒尸体。
尸体上的血肉已被虫王吞噬,虫王被烧透,尸体就只剩骨架。
扒出的骨架一具具运到西郊城外的一座城隍庙整齐摆放,到得天天亮时,最后一马车二十具尸体也送到城隍庙。白天宇和萧冠闽萧冠良最后留在城隍庙,清点尸体,共三百二十六具尸体,这些骨架男女不分,萧霓和胡万生也都淹没在焦黑的骨架群中,白天宇面对密集摆放的骷髅骨架,不知道此番劫祸可能会引起什么样的骚乱,由不住心中颤抖。
天亮后三人返回城里,见到城内城墙下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在抬头看什么东西,他们忍不住投去一眼,惊讶地发现,坚固牢靠的城墙上一夜之间被刻上大字,不是写,是刻。
萧冠良最先看到底下的署名,道:“是二叔写的。”
白天宇和萧冠闽也都发现,这洋洋洒洒几百个大字是萧霖所写。书写的内容是:
众天下江湖好汉,当今天下,时局混乱,邪魔横行,齐天教更盘踞山东霍乱中原,黎明百姓无不深处水深火热之中。今时值萧家庄娶亲大喜,原望普天同庆与众同欢,乃邀约四方豪杰亲友共赴盛宴,岂料祸起妖魔,邪教入侵,以毒加害,萧家庄宾客中毒者三百余人,尽皆不幸身亡,庄主萧公亦未能幸免,魔教此番罪恶,天理难容,人神共愤,萧家在此立下重誓,定不计代价对抗魔教,还无辜亡魂公道,望有志之士予以支援,还天地浩然正气!赤蝉子道士血书。
城墙高不可及,行人在墙角看的清晰,每个字犹如肚腹一般大小,即便刻上一两个已是十分艰难,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一二百字,且字字清晰潇洒,苍劲有力,仿佛天刻的一般,白天宇也忍不住赞叹:“道长好内功,好书法!”萧霖这么一写,便是向天下人坦白了,马上便人尽皆知,此番勇气与坦诚,不是谁都能有的,即便是白天宇,他也不一定敢直面现实,萧霖的率性和任性,让人叹服。
看过血书的人无不激动地来回奔走,并大声宣扬,几十名临安城首脑人物,都在此次婚宴宾客上,真如炸开了锅一般,整个临安城陷入哀嚎愤怒中。
白天宇立马找了块布将萧冠良脸蒙住,萧冠良不情愿,白天宇硬把他制服了,如果萧冠良被人认出来,极有可能性命不保。而萧冠闽不常在临安,少有人认识他,且萧冠闽武功高强,临安城里没几个人能拿他怎样,所以白天宇并不担心。
三人返回城内,萧冠闽先行前往萧家庄,白天宇把萧冠良送回他原来的医馆:万寿堂。万寿堂已经彻底荒废,没人会想到萧冠良藏身在此。安顿好萧冠良,白天宇又立马折回萧家庄。
此时万人空巷,全部聚集在萧家庄左右。
萧家庄门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更有连天的哭闹声。昨日萧家庄大喜,临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来了之后便没再回去,昨天前来察访的人被白天宇劝阻回去,也许他们发现事情不对,也许城墙上的血书传了出去,他们再次前来,一大清早,萧家庄便被包围了,还好尸体已全部移转出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群情激奋,众人推倒了萧家庄大门,推倒了围墙,一起涌入。
白天宇为防有人认出,从衣服上扯了块布蒙着脸,在人群中挤进来,萧家庄里人满为患,他不敢声张,在人群中挤到大堂前,此时大堂已变为一堆湿漉漉的灰烬,人们在灰烬中寻找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那几百人像人间蒸发了。
白天宇在庄内辗转,找不到一个萧家庄的人,也找不到萧霖和萧冠闽,他们暂时躲避起来也好,否则又是一场残杀。
白天宇无助地望着人群,慢慢的,人头攒动中,看见一个满头乌发的女子,十分突出,谁家的姑娘会这么大胆跑来看热闹呢,那女子背对着白天宇,左看右看,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什么,再一转脸,白天宇差点惊叫出声,竟然是萧子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