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八卷 第十五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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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宇开始感到天旋地转,他望着空间狭小的空盒子,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盒子变得遥远模糊,他再仔细看,什么也没看到,隐隐约约里,那盒子似乎很厚,中间只有一点点空间,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模糊了,幻化成一体,过不久,听到周捷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白天宇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只听到盒子重重落在地上,他便不省人事了。

他的身体进入昏迷状态,但意识却异常清醒,并且与世隔绝开来,他的声音被锁在一个无限大又无限小的空间里。这一切都是幻觉吗,盒子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师哥的话不是幻觉吗,里边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盒子里,并没有他杀吕正的真相和证据。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只是陆致隽故弄玄虚的把戏,陆致隽从没说过他知道有关吕正的任何事情,他从没提及过,是白天宇自己误入歧途中了圈套,以为陆致隽知道他杀了吕正的事,天哪,原来陆致隽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那么傻,我怎么那么傻!

他低声咕哝着,渐渐被周捷拉回人世,在他渐渐清醒后,他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泪珠,周捷正扶着他给他灌输内力,但随着内力输入到他体内,他的身体越发难受,他心想,不妙,师哥不明病因就给他输内力,原本他情绪紧张激动导致经脉紊乱真气乱行,该加以疏导,此时给他输内力等于火上浇油,终于,混乱的真气堵于胸口一时找不到出口,越堵越多,终于爆发,白天宇甚至听到了血脉爆裂的声音,随着吐出一口血水,他终于清醒了。

他醒时,见到师娘、万江、周步景、葛行、汪珊都围着他,师父站在一边背对着他,他感到自己无比狼狈,他挣扎着起身。周捷在万江发威之前先问道:“白师弟,盒子是空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白天宇无言。

万江道:“你用一个盒子来戏弄我们。”

周步景道:“依我看,此事我们不可太较真,说不定,这正是别人挑拨离间的阴谋。”

葛行同样感到不解,为何白天宇会冒着大险去偷个空盒子,但他没有说话。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宇文不胜朗声叫道:“天宇!”

白天宇灰头土脸地走上前一步,道:“弟子在。”

宇文不胜顿了顿,道:“罚你禁足半年,待在花峰绝壁之上,半年之内,不得离开半步。”

白天宇先懵了一下,之前他预想过最坏的惩罚,但这个,虽然比最坏的惩罚好了许多,但也严厉了许多,高明了许多,在旁人感到如此惩罚的确太轻的时候,白天宇低声央求道:“师父,求师父宽恕。”

在旁人要出口指责白天宇贪心不足之时白天宇接着说:“弟子愿意接受其他惩罚,求师父不要罚弟子禁足。”

万江不满道:“你还想怎样?”

宇文不胜主意不改,道:“周捷,即刻送他去花峰绝壁!”说罢举步离开。

周捷应道:“是,师父。”

白天宇的头脑陷入一片空白,心里不痛不痒,却感到极度压抑,他虽来不及细想在绝壁上禁足半年给他带来什么,但已能感到那绝不是他所要的,他辛苦做的这一切,最终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

剩下的众人纷纷叹息,周捷走到万、周、葛面前,低声商议道:“师父如此决定,就这么办吧,这盒子一事,劳烦几位,千万瞒住,虽然有违君子之道,但我们还是从大局着想。”

万江对宇文不胜的从轻处罚感到不快,他不无讽刺地说:“周捷,若山庄里人人像你这般没有私心,一心为山庄着想,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说完,负气而去。

万江离去后,气氛异常尴尬,周步景清清嗓子,低声问葛行:“万大哥何以暗中监视白贤侄?”

葛行别有意味地看了周步景一眼,似乎示意这个原因不能明说,周步景会意,便不问了。

周捷走到白天宇身边,为白天宇的处境感到难过,他努力寻找一种最平和的不让白天宇难为情的语气说道:“回去换衣服,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白天宇呆站在原地,表情依然十分激动,等到周步景、葛行依次离去后,白天宇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望向师娘,师娘也看着他。周捷感到他们的眼神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他不能忍受这种眼神,视若无睹地说道:“白师弟,你要知道,师父对你格外开恩,你得识得好歹。”

白天宇终于放下看师娘的那双眼,虚弱无力地对周捷说道:“多谢师哥。”

白天宇迈着踉跄的步子像个逃犯一样逃回自己的房间,脱下那身夜行衣,羞愧的泪水默默地涌了出来,他换上自己的白色衣衫,才觉得找到了自己。

他为什么要做那种让自己唾弃的事,为什么,是为了解除那盒子里的威胁,是陆致隽逼他走到这一步的,但陆致隽从来没明确表示盒子里有他杀吕正的证据,是他自己多心,再者,如果不是他做贼心虚杀了吕正又胡乱猜忌,陆致隽又能拿他怎样。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过错,他为什么要杀掉吕正呢,为什么?他愤怒的拳头捶着墙面,他感到自己深陷泥淖,已经无法自拔,任何人也救不了他了。

周捷推门进来,见到捶打墙壁的白天宇,感到有些遗憾地说道:“后悔也没用了。”

这话听在白天宇耳朵里十分惊心,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爆发,依然攥紧拳头。周捷又道:“你知道为什么万先生要跟踪你吗?”

白天宇克制着抖动的嗓子,问:“为什么?”

周捷道:“万先生在四位先生里是最有智谋的一个,什么事都躲不过他的眼睛,他来山庄时在三盘镇停留了一日,发现镇子上有一些奇怪女子的影子,他当时便怀疑是凌霄宫人的影子——到了山庄之后,知道了在蓬莱岛上发生的事,他怀疑,如果山下那些奇怪女子是凌霄宫人的话,或许跟你有关系,所以才留意你。”

白天宇心里说:原来是这样。原来起初是为了凌霄宫才关注他,却阴差阳错的抓到他去偷盗密码盒子的事,还差点,差点抓到他和师娘深夜私会。

白天宇收拾了情绪,转身去整理包袱。

周捷道:“山庄人多眼杂,很难藏住什么事,师父虽然平时不多过问,但许多事情瞒不过他,不管你基于什么原因,最好不搞别的事,你也不能怨万先生,他们向来对山庄对师父忠心耿耿,任何有损于山庄的事他们都不允许发生。”

“师哥有话直说。”

周捷顿了顿,道:“你跟师娘,你们怎么回事,我说过山庄人多眼杂,没什么事情能瞒的住。”

白天宇想到最近一直被跟踪,感到自己所有的事都被暴露,他什么都没说,抓紧收拾衣物,没有作答。

周捷带领葛修镜及十几个手下送白天宇出了山庄来到另一座山峰上,站在这个山峰上见到一个矗立于云端的山峰,山顶伸到云雾里,山峰四面皆是绝壁,就像老天爷亲手切就的一处绝地,周围只有他们现在站的这一座山峰与之相邻,任何人,凭着自己的本事不可能独自爬到那山峰上,因为无处着手攀爬,到处是齐的像刀切一样的岩壁,就算要下山,也极为艰难,一般人无法独自做到,所以那便是自古以来山庄惩罚弟子的绝佳去处,似乎山顶最高处似一朵花,所以取名花峰。

那个地方四季阴冷,强风不断,且也没有什么遮风避雨的去处,是个极为艰辛清苦的隐蔽之地,周捷望着那山峰,不禁为白天宇担心起来,便说道:“照顾好自己。”

白天宇感激地说道:“多谢师哥。”

周捷带领众手下在山崖下拉出一条锁链,锁链不粗,但却很沉,十几个人一起拉才能拉的动。这似乎是一条连接两座山的锁链,平日锁链藏在山谷里没人知道,这里自来没有人迹,所以无人知道,对于锁链的来历,没人清楚,没人知道如何能在花峰上连上锁链,那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

白天宇看着十几个人慢慢的把锁链从山下拉上来,周捷却把他叫到一边,道:“刚才你还没回答我。”

白天宇叹息一声:“我一步步沦落于此,是我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多谢师哥平日里的照顾。”

周捷见白天宇似乎打算把所有事情都瞒住,他只好直问道:“我知道你背着我们在做件很重要的事,我陪伴师父二十年,没人比我陪师父的时间更长,我了解师父的心思,他肯定也察觉到了,所以要你在花峰闭关,师父不是在惩罚你,他是在帮你。”

白天宇眼前一亮,他没有想到这个,现在听周捷这么说,似乎真是这样,他望着花峰出神,心中对师父的愧疚油然而生。

周捷道:“师父为了你,往后退了一万步,该怎么做,你得问问你自己。”

白天宇道:“我对不起师父。”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那盒子里诡计还有你跟师娘的事,如果万先生所猜没错,山下真有凌霄宫的人,跟盒子还有师娘有什么联系?”

宇文山庄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他的小聪明小伎俩只能对付庸人,在这里却全无用处。他说道:“不论我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

周捷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跟灵师妹的婚事,你根本无意娶她,你心里,还在想着萧师妹,你转变如此之快,是不是因为师娘,灵师妹说你跪在大堂抵抗命令的那天晚上看到师娘,开始我有些怀疑,但今天我相信了,师娘有什么办法让你做出如此违心的事?”

白天宇见周捷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他感到周捷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他不好明知不答,遂说道:“请师哥网开一面,事已至此,尽量不再引起人心动乱。”

“我有分寸。”

白天宇道:“我曾求师父把凌霄宫的若姑娘接进山庄,师父没有答应,后来师娘给我赐婚,我也不愿答应。”

周捷猜测道:“所以,师娘与你做交换,你答应娶灵师妹,师娘答应,帮你去求师父。”

白天宇纠正道:“师娘说她有办法把若姑娘接进山庄,不用求得师父答应。”

答案没有让周捷感到意外,在情理之中,他再想想,道:“所以山下真的有凌霄宫的人?”

白天宇点头,道:“万先生果然人中诸葛。”

周捷又问:“那个盒子呢,当时在甘家堡你明知道如何开锁却假装不知,又冒着危险去取那盒子,这盒子里又有什么要紧?”

说到这里,白天宇冷笑一下:“你也看到了,里边什么都没有,是陆致隽对我方冷枪,我上当而已,事情便是如此。”

周捷道:“原来如此。”虽然还有许多不明之处,但已没了追根问底的必要。

白天宇幽然叹息道:“原来,我是世上最蠢的那个人。”

“你只是暂时误入歧途而已,其实人与人,聪明与否差别不大,差就差在所选的道路上。”

“受教。”

周捷道:“师父已大致决定在今年重阳正式开庄祭天,你好好在花峰上闭关,半年后出来,正好可以赶上开庄大典,还有,你既然应允了和灵师妹的婚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出尔反尔,至于若姑娘,有些事,不能强求,人各有命。”

白天宇诚心诚意地向周捷拜了一拜,道:“多谢师哥一直照顾。”

周捷扶起白天宇,道:“眼下正师弟下落不明,山庄只剩你我师兄弟二人,我们必当亲如手足,同心协力,把山庄发扬光大,相互扶持是必须的。”

他们说话间,那十几个人已费劲全身力气拉出一堆铁索,一道锁链连接起两座山峰。周捷走过去,看着约有三根手指粗细的铁索,他在前端用力扯一下,见铁索十分坚固,便对白天宇说道:“上吧,不要往下看,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过去,务必小心!”

白天宇点头,看着一条长长的略微摇晃的铁链子,也感到心底发颤,一个不谨慎,或者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差错,都能要了他的命,还有到了对面花峰 绝壁上的日子,定然更加难熬。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周捷和周捷身后十几人一起抓住这沉重无比的铁锁链,又对周捷一拜,周捷郑重地点头,白天宇盯着铁锁链,背着包袱提着剑飞身上来,一路沿着锁链飞到了对面山崖上,白天宇消失在一片云雾里,他们仍然不敢松手,待到云雾飘散,见到对面山顶站着一个人影,确定了白天宇已安全达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周捷一声令下,他们松手,铁链又滑下去,如游蛇般蹿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