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将陆致隽身上的布条解开,换成铁链,将他坐着捆绑在床榻上,两只手和两只脚呈“大”字形状被链子拴住。在捆绑的过程中,陆致隽渐渐清醒。捆绑完毕,师娘站到陆致隽前面,没有趾高气昂,一如既往的冷静。
陆致隽看看自己被绑,突然笑了,自嘲道:“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师娘道:“白天宇说你很难缠,再难缠的男人,也是男人,都有弱点。”
陆致隽脸上像挨了一巴掌似的,他哈哈笑出声,道:“你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师娘走到旁边去拿鞭子,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陆致隽见她拿了鞭子过来,微笑道:“干嘛,你想严刑逼供,不是要好好谈谈吗,这样还能不能好好谈?”
师娘完全不理他的油腔滑调,道:“昨天从我一进来,你就看出破绽来了,你却连番试探。”
陆致隽又笑:“但我不确定你跟白天宇有没有关系,毕竟这世上仇人太多。”
师娘见他这个时候还是满脸笑容,不由得佩服起他的勇气和气量,当然,他似乎一切太过顺遂,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陆致隽道:“告诉我为什么白天宇没来。”
“他来不了了。”
陆致隽掩饰他的吃惊,想了想,难得正经地问:“你不是和他一伙的,他怎么样了?”
师娘缓缓说道:“我从不和谁一伙,除了两个人,也从不与谁为敌,也除了两个人。”
“不要跟我卖关子,白天宇人呢?”
“他被他师父关了禁闭。”
陆致隽惊道:“关禁闭,为什么?”
“因为他犯了错,去偷了那个铁盒子。”
陆致隽一听,朗声笑起来,笑个不止,边笑边说道:“哈哈哈,白天宇,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只是一个小计,却钓了条大鱼,他竟如此糊涂!”
师娘好似完全没听到陆致隽的声音,信步走到一边,望着一片空虚,叹道:“他这一犯错,真是犯的好时候,给了那人一个大大的机会,罚他禁闭,好高的招,如此,白天宇不得不斩断这一切,哼,釜底抽薪,好厉害的一着棋!”
陆致隽脑子里回**起昨天她的眼神,让他为之倾心的眼神,他慢慢悟到了那眼神里的含义,是绝情,他也是个绝情之人,所以会有心心相惜之感,他感到,她应该和他是一伙的,可是,她好像并没察觉,遂说道:“你这样捆着我没有意义,你我不是对手,我们应该联起手来,各取所需,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师娘道:“我说过,我从不和谁一伙。”
“你不是说有两个例外吗?”
“那两个例外里没有你。”
“你不试又如何知道我的好处。”
师娘收神,走回来,站在陆致隽面前,轻轻抖下长鞭子,道:“告诉我,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陆致隽瞪着师娘,皮笑肉不笑,道:“幕后主使,小娘子是何用意?”
“你十三岁时宇文山庄灭亡,你爹下落不明,你也没了踪迹,如果不是得贵人相助,你不过是个浪迹街头的小混混,如何能作铁扇门帮主,如何能进入齐天教?”
陆致隽道:“命运如此。”
师娘见陆致隽仍面不改色,扬起鞭子,道:“你是不打算说了。”
陆致隽嗤笑道:“不用拿皮肉之苦吓唬。”
师娘不由分说,抬起胳膊重重甩下一鞭,打在胸膛上,陆致隽皱眉忍着,一声不吭,反而大笑:“好,痛快,再来。”
师娘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说道:“看看是你的骨头厉害,还是我的鞭子厉害。”说罢又甩下一鞭子。
陆致隽仍大笑不止。师娘话不罗嗦,用尽全力一连打了十几鞭子,鞭鞭夺命,陆致隽终于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到了最后,陆致隽已感觉不到疼痛,身上开始麻了。师娘脸不红心不跳,款款道:“你爹的九魂鞭法据说也是名扬天下,比起我这鞭子,不知如何?”
陆致隽渗着血丝的嘴角依然露出微笑,道:“你这鞭子毫无章法,怕是还欠些火候。”
“你还不肯承认?”
陆致隽笑笑:“再打,打到我承认为止,打不服我,我什么也不告诉你。”
师娘露出愠色,啪的又甩下一鞭子,随着鞭子落下,陆致隽吐出一口血水,然后,他左边脸颊渐渐红肿起来,然后渗出血珠,血珠凝结,越来越大,变成血水,慢慢滑落,拉出一条条血线。
“话不能说的太早,你会心甘情愿回答我的问题的。”
说罢,又对着脸颊来了一鞭子,打在相同的位置,旧伤加新伤,陆致隽终于苦着脸嘤咛一声。
师娘靠近两步,伸手抚摸那道血痕,血液粘腻,随着师娘的抚摸在陆致隽脸上晕开,染的陆致隽半边脸殷红,另半边脸铁青,师娘微笑道:“这么俊俏的脸,毁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陆致隽素来自负英俊风流,如果,如果真的毁了他的容貌——他含着怒意瞪着师娘温顺的脸,低声道:“你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师娘把脸凑近陆致隽,温柔地笑笑,道:“大家都是长着人皮的禽兽,无非是会不会装,谁装的更像而已。”
陆致隽头上流下汗水,汗水冲刷着半边血污的脸,他用力挤出一点笑意,道:“所有人都说我恶,我也以为我够恶,今天一比,你真是赢我太多。”
师娘松开她满是血污的手,直起身,开始玩弄她的鞭子,道:“你可以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我再问你,吕正在哪?”师娘眼中射出逼人的杀气。
陆致隽没有反应,沉默很久,似乎陷入沉思。
师娘见状,突然面露凶相,挥起鞭子,又是一道。陆致隽已无力支撑身体,头前后左右晃动,他往后仰着身体,闭着眼睛,道:“把我打死吧,我不想说,一个字也不会说。”
师娘终于怒了,卷起鞭子,对着陆致隽的左右两颊来回摔打,陆致隽的脸跟着左右摇摆,最后终于渐渐昏迷。师娘露出狰狞的凶相,扯着陆致隽破碎的衣衫,道:“你想不说随便你,我会让你求着说给我听!”
陆致隽摇头晃脑地看着师娘,看了好久,突然对师娘的脸吐了一口血水,道:“继续,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把我打死,问我的尸体,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师娘怒不可遏,但她还是努力镇静,说道:“刚才你说了,我们应该是一伙的,你这样嘴硬,白送了性命,有什么好处?”
陆致隽渐渐昏迷的神智依然透着一种游戏人间的笑意,道:“已经晚了,我把这话收回来了,你要从一开始态度好一些,你不问,我可能也会告诉你,但你这蠢女人,真不理解男人,一桩好事,被你自己搞砸了。”他想笑,却已失去了对他面部表情的控制。
师娘紧攥两个拳头:“你还是嘴硬!”
师娘把鞭子甩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刀刃上的寒光闪到陆致隽眼中,陆致隽抬头看师娘手里的匕首,露出无所谓的态度。
师娘道:“我说了,我会让你求着告诉我!”
说罢,匕首对着陆致隽的小腹切去,师娘扯下一块快布料,陆致隽突然惊恐地清醒,低下头,已然看到自己的下体暴露在外,感到自己猛烈地从云端往一个深不可测的恐怖深渊坠去。他不由自主地咆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师娘见陆致隽情绪失控,得意地笑了:“刚才让你说你不说,这都怪你自己。”
陆致隽终于心生恐惧,嗓音也变了,颤抖地说道:“你敢!”
师娘微微弯下身子,匕首靠近陆致隽的下体,冰凉的刀子一靠近他的下体,好像连同他全身的骨头一同粉碎了一般绝望灰心,另他狂怒却不敢发作。锋利的刀刃拨弄着那一坨肉,师娘道:“我也算为天下妇人除掉一个祸害,算得上功臣一个。”
眼泪不争气地从陆致隽眼角滑落,汗水让他的脸红白相间,他 面孔扭曲在血水里,嗓子里发出痛苦不堪的抽泣声,双唇颤动,他终于哀求道:“杀了我吧。”
陆致据感到下体一阵疼痛,但他不敢看,更不敢多想,他使劲麻木自己,但无济于事,他连连摇头,最后破口大喊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问我吕正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师娘突然停下手里的一切,也停止了脸上的表情,道:“还有谁问?”
陆致隽像虎口得救一样骤然松了一口气,他汗如雨下,迷了他的眼睛,他惶恐地说道:“白天宇,上次见面时,白天宇也问过。”
师娘道:“连他也怀疑是你,你还说不知道。”
陆致隽极度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
师娘道:“要我如何相信你。”
冰冷的刀刃又靠上陆致隽的下体,陆致隽瘫软的身体又反弹起来:“你应该去问白天宇,不是问我!要么你就杀了我,决不要侮辱我!”他最后嘶吼起来。
师娘凝目望着陆致隽,沉思片刻,慢慢地收回 了匕首,道:“他来问你,也仅仅是怀疑你,问他有什么用。”
陆致隽笃定地否认道:“不,他一定知道,他知道吕正的下落!”
师娘问:“他跟你说过?”
陆致隽摇头:“我确定,他知道关于吕正的事,用不着他告诉我。”情急之中,他没法一一把自己的推理说出来。
师娘有点不敢相信,她曾几次问起白天宇关于吕正的事,白天宇一无所知,为何陆致隽说白天宇知道,她恢复了神智,道:“你诬陷他?”
陆致隽哭笑一下,他极力按捺着内心滔滔不绝的怒火,道:“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你绝不可再侮辱我的身体,一掌打死我,对你来说简单的很!”
师娘掂量着匕首,道:“要看你说的可不可信。”
陆致隽极力吞咽下生平未受过的耻辱,有生以来他一直都是主宰别人的那一个,头一次被一个女人完全掌握了命运,而且,这个禽兽不如丧心病狂的女人竟然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这是他再恶也没用过的刑罚,纵然再怒,也不得不低下头委曲求全,对这个女人寄予一丝丝人性的希望。他说道:“既然你知道到这来找我,说明你跟白天宇交谊匪浅,他定会告诉你我逼他追查精钢剑的事。”
师娘不予置评,表示默认。
陆致隽接着说道:“白天宇那么聪明的人,凭什么被我利用,有什么关键要害?”
师娘沉思良久,自语道:“盒子,那个盒子,他不惜自我作践,去偷的那个盒子。”
陆致隽猜测道:“其实那个盒子里什么都没有,起初我也没想到要用这盒子来要挟他,对付他不容易,他武功突飞猛进,已今非昔比,又没有任何把柄,论智谋,论武功,我跟他不相上下,要不是他做贼心虚忌怕那个盒子,怎么会甘心被我驱使。”
师娘感到不解,一脸茫然地看着陆致隽。
陆致隽大声道:“你还不明白吗,白天宇不仅知道吕正的下落,一定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师娘的脸颊微微抽搐几下,她突然把匕首抵住陆致隽的脖颈,道:“一定是你栽赃陷害。”
陆致隽极度苦闷,匕首不在他的重要部位让他稍感放松,与其被人侮辱死不瞑目,不如这样干脆的被一刀解决。他略带嘲笑意味地说道:“我生平罪大恶极,杀人无数,会为了这点小事栽赃别人,你太看不起我了,你要不信,杀了我!”
师娘仍然不信:“怎么可能?”
陆致隽被戏弄侮辱,头一次感到生不如死,他怒道:“你以为白天宇是什么好鸟,不过为了一己名声假仁假义,相信他的人都是傻瓜,他才是最大的狐狸!”
师娘感到浑身都麻木了,越想脑子越乱,乱成一锅浆糊。
师娘的手剧烈颤抖着,匕首慢慢离开陆致隽脖颈,她往后跌了两步,失神自语:“怎么会,不可能,不会有这种事。”
陆致隽已被摧残的只求一死,见师娘被分心,又感无望,他继续激道:“你们都被白天宇的表面骗了,他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
师娘退了几步,匕首不自觉地从手上掉落,她失神地走了几步,看来受到的打击真不小。暂时的危机解除,陆致隽渐渐昏厥过去。
师娘不知出神多久,见到陆致隽不省人事,她挪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亮的刺眼,她依然在自语:“正儿,仞儿,你们在哪,你们在哪,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天宇加害你们,难道是他利用天宇,天宇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被利用吗。一定是他利用天宇把正儿除了,我怎么这么大意,没想到这个,我不该轻信白天宇。我处心积虑二十年,结局还是这样——”
师娘失魂落魄地从院子里走出去,出了院墙,李灵站在院墙侧的走廊底下,李灵见到师娘后脸色微惊,怔了片刻,等回过神来时,师娘已径直走了出去,师娘没发现李灵。
李灵松了半口气,望着师娘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她走到刚才师娘出去的那个门口,朝里望,看到一排依山而建的房子,李灵转身看了一会,见师娘没有回来,她迈步进门,她警觉到把脚步放到最轻,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音,但站在院子中央四下打量一圈后,除了风吹树动,鸟儿鸣叫,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李灵在心里嘀咕:师娘来这做什么,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李灵最后把目光停在一扇挂着解开的锁链的门上,她屏住呼吸,走到门口,犹豫很久,心越跳越厉害,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她猜想是自己连日没怎么吃饭导致的心慌,她克服着这种难受的感觉,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里边静悄悄黑乎乎的,她再紧张地回头望望,没看到师娘回来,迫使自己放开胆量,把脚迈了进去。
刚进去里边黑的看不清东西,但能感觉到这是个不叫人喜欢的地方,她来过几次仁义庄,从没进到仁义庄最里边,她能察觉到这里有不寻常的气息。
走了几步站定,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之后大概能看清一些,她左右望望,看出这屋子荒废已久,有些凌乱,因为屋子很大,一时看不过来,她慢慢往里走,慢慢转着目光,赫然见到一床榻上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