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九卷 第八章 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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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周捷、白天宇吃过早饭后准备下山,刚开山庄大门,就有两名男子等候在大门口,周捷和他们彼此相识,那两男子立刻对周捷拱手行礼,又对白天宇行礼,不待那二人开口,周捷迫不及待地问:“莫非有新进展?”

一名男子说道:“帮里的人找到了一个很可疑的地方,不知与庄主夫人之死有没有关系,帮主请周大侠前去查看。”

周捷立刻说道:“有劳帮主和帮中兄弟了,我们现在就走。”

四人一起下山,原来这二人是山下三盘帮的人,师娘惨遭不幸后,周捷悄悄交代三个镇子上的头目,其中包括甘家堡和三盘帮,要他们帮忙广撒耳目。白天宇依稀记得,上次和周捷去甘家堡那一次,也就是初次见到玄铁盒子那次,遇到过三盘帮帮主,名叫卢峒。周捷在山下这几个镇子中很有威望,所以周捷要他们做的事,他们一定不遗余力。

他们以最快的动作飞奔到山下一个十分偏远的小村寨,村寨零零散散几十户人家,都相隔甚远,三盘帮的两名兄弟把周捷、白天宇带到其中一户似乎衰败许久的柴院里,院子前围了十来个人,看的出来有几个劲装结束的是三盘帮帮众,另有几名妇孺儿童。周捷、白天宇在等候在此地的三盘帮帮众的带领下进入柴院,院里杂草丛生,显然无人打理。

站在柴院中四下望望,从这里看天柱山群峰,如同飘在云雾里的一抹丹青,离这里几百步,是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流,这里宛然一个世外桃源,但此下周捷、白天宇没有心思对此感叹,二人看过院子便进了屋,一进屋,迎面扑来一阵恶臭,同时被满目狼藉的场面吓了一跳。

周捷、白天宇掩鼻进入,其他人留在门外。只见屋子里几乎没有一样完好的东西,显然这里经过一番不可想象的激战,地上、墙上染着暗红色的斑渍,白天宇指尖放在舌头上湿了一下抹了一把斑渍,又搓了两下,抬头对周捷说道:“血。”

周捷四下望望,皱着眉头。

白天宇停留在地上一滩血迹最多的地方,仔细观察,在凌乱中找到一只簪子,他立刻捡起来,是女人常用的用来盘发的银簪,他把簪子拿给周捷看,周捷看了一番,交出一张无知的脸。白天宇道:“这肯定不属于这,这银簪起码有二两。”他尽量少说话,一张口就有恶臭冲进口鼻。

周捷点头同意,因为这间屋子看起来清苦贫穷。

他们越来越难以忍受屋子里散发着那种恶臭,白天宇确定这是尸臭,他也在寻找哪里能藏的下尸体。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一张被破坏的**,床不高,塌了半边,白天宇俯下身抬起塌陷的半边,突然皱紧了眉头。

周捷见白天宇对着床底看,也走过去,赫然见到一具几乎烂光的尸体,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再也忍受不了,干呕一声快步退出屋子。

过了不久,白天宇也走出来。

三盘帮的人似乎还没找到床底下的尸体,屋子里臭气熏天没人能忍受,周捷正和其他三盘帮的人说着什么,白天宇走出来,周捷向白天宇问道:“看出什么了?”

白天宇道:“起码死了一两个月,看头发,应该是个老年人。”

周捷仍然为刚才那一幕感到反胃,好在微风送来阵阵清爽野花香气,他说道:“这么隐蔽的地方,这样一场生死血战,中间一定不简单。”

白天宇道:“也正因为隐蔽,发生这种事才不被人知道,”他走向几个三盘帮帮众,“哪位兄弟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被发现的?”

其中一个站出来,将发现这里的经过娓娓道来,是帮里的弟兄出门打猎,追逐一只小鹿来到这里,他们在这里杀鹿吃肉,才听当地人说了这间屋子的古怪。

听完整个过程,白天宇望向围观的人群,白天宇走向一个白发老妪,先行礼然后问道:“老大娘,知不知道这里原本住着什么人?”

老妪声音有力地答道:“是个叫老牛的人,他真是惨啊,年轻时发了一场水,死了女人,两个儿子长到十六七岁,上山砍柴时一个给老虎吃了,一个落下残疾,后来这个残疾儿子也病死了,老牛就再不跟人说话了,成天不出门,很少有人见到他,都担心他死在家里没人知道,果真应验 了。”

白天宇听着老牛的遭遇,的确让人唏嘘,屋里死在床下的人,应该就是老牛了。白天宇又问:“那这里,近两个月,有外人来过吗?”

老妪否认:“没有。”

此时旁边一个中年女子提醒道:“怎么没有,前两个月西山洞里来了个人,还住了一段时间。”

此言一出,旁边几个人纷纷附和,这个消息闭塞的地方似乎对来的这个人印象极深,七嘴八舌地议论。周捷走上来打听道:“什么人,是男是女?”

“是个姑娘家。”一个女子说。

周捷、白天宇一听瞬间上了心,周捷打起精神问道:“那个姑娘,大概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瘦,像生了病一样,是不是?”

大家都点头,这时在不远处玩耍的一个男孩跑过来兴奋地叫道:“她还有一把剑,她还会飞,能上树摘果子,她还会用石头打天上的鸟!”

白天宇对周捷叫道:“应该是她!”说罢,走到那个男孩面前,“你见过她,她跟你说过什么没?”

男孩怔怔地望着白天宇,低声道:“你不就是跟她一块来的吗?”

白天宇吃了一惊,转过去看周捷,周捷也感到吃惊,那个时候白天宇明明身在花峰,不可能到这来。白天宇道:“你是说,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男的?”

一个中年女子呵斥那男孩道:“别胡说,哪有什么男的!”

男孩不服气地顶撞道:“我看到了,就在西边的山洞里,那个男的从来不出来,没人见到他,只有我看到了,撒谎是小狗,是蠢猪。”

白天宇立刻安慰激动的男孩,道:“小兄弟,我信你,你带我到那个山洞里看看。”

男孩盯着白天宇疑惑地说道:“好像不是你,远看像,近看,又不像了。”

白天宇问:“哪里像?”

男孩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白天宇,道:“他在山洞里我没看清,他站起来,好像也是你这么高,但他很凶,我看不清他的脸。”

周捷上来看着白天宇沉思的脸,问:“会是谁?”

白天宇脑海中慢慢浮出一个人影,但他没有足够的信心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说道:“不知道。”

周捷对那男孩道:“小兄弟,带我们去山洞看看。”

男孩抬起长腿欢快地跑开了,手指着一座小山丘,大喊:“就在那!”

周捷、白天宇快步跟在男孩身边,周捷不解地问白天宇:“如果来的人是灵师妹,那个男的又是谁?”

白天宇道:“我们只是猜测,除非找到更多线索,否则不能确定这里和灵师姐的关系——事情本来就超乎我们的想象,自然有许多我们想不到的事。”

周捷转而问男孩:“小兄弟,你说的那个姐姐,在这住了多长时间。”

男孩模糊地说道:“住了很长时间。”

他们到达了男孩说的山洞,山洞很开阔,而且干燥凉爽,如果不怕豺狼虎豹蛇蝎虫蚁,住在这里还算不错。三人进入山洞,见到一堆凌乱的稻草,稻草上一窝老鼠,老鼠听到人的脚步声,四下逃窜,稻草旁有几样物事也被老鼠或其他虫兽弄的凌乱,白天宇借着洞外的光查看地上的东西,他首先捏起几根枯草,闻了闻,道:“这有治外伤的药。”

周捷则在另一旁见到一堆泥锅和竹筒,他拿起一个像是盛饭用的竹筒,笃定地说道:“是灵师妹,这些东西,都是灵师妹做的。”

他们师兄妹在蜀南竹林生活十几年,早就学会捏土为陶、削竹成器的本领,这些东西,周捷自然再熟悉不过,看着这些如今他们早已弃用却曾经伴随他们在竹林十六年的日月的东西,周捷不禁感慨连连。

白天宇起身走过来看着地上一堆日用,知道周捷说的没错,因为这些东西萧子仞也都会做,而且很像,他曾经和萧子仞藏在一片竹林里养伤,就亲眼见到萧子仞做这些东西。

他们对望一眼,确定了李灵来过这里,那么,同她一起来的男子是谁呢?

周捷道:“不管跟灵师妹一起来的受了伤的人是谁,如果发生血战,为什么不是在这,而选择了老牛家?”

白天宇思忖半晌,猜测道:“有一种可能,刚才他说了,跟灵师姐一起来的男的从来不出山洞,所以那些村民只见过灵师姐,所以,这个地方,可能就是那个人的老巢,而老牛的家,就是前方的战场,一场战争,自然不能把老巢暴露出来。”

周捷抱着双臂,道:“依你说,这是个预谋?”

周捷的话提醒了白天宇,白天宇道:“对,或许是个预谋。”他仔细想想,再转头看稻草床铺旁散乱的治皮外伤的草药,产生了大胆的联想,“这里,会不会跟仁义庄有联系?”

周捷皱眉道:“在灵师妹离开山庄的这段时间里,仁义庄的所有人被杀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眉梢浮上一股担忧之色。

白天宇断定道:“仁义庄里的人被杀,肯定不是灵师姐杀的,做这样的事一定是个手段极其残忍的人,灵师姐做不到。”

周捷稍稍舒眉,叹息道:“对,绝不能是她。”

白天宇又道:“但一定跟她有关。”

周捷又不明白了,他现在已经捉摸不透白天宇的心思了,白天宇天生有那种非凡的推断和联想能力,而且有根有据。

白天宇指着药给周捷看:“记不记得仁义庄的铁链子,你带我看的,你说在你们发现仁义庄惨案时就见到铁链子在那了,我们昨天说了,那里发生了酷刑,所以一定有皮肉伤,这些药,就是治皮肉伤的,大胆地想想,会不会有人在那里受伤,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死里逃生离开仁义庄,再回来报复仁义庄,把所有人都杀了,而这个山洞,就是那个人离开仁义庄后藏身养伤的地方。”

周捷微微摇头,道:“不对,你这么说,漏洞太多。”

白天宇道:“我说了,这本身就是件不同寻常的事。想想事情的开头,师娘跟灵师姐一起下山,想想结局,师娘惨死,灵师姐把师娘尸体运回来,又神秘失踪,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合情合理,如果我们一直在我们认为的合情合理的猜想里想这件事,恐怕永远想不明白。”

周捷虽然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但觉得白天宇说的有道理,整件事情,哪里在他预料中了呢。周捷道:“那么,你是说,灵师妹跟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一起。”

白天宇道:“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只能这么猜。”

周捷顺着白天宇的思路猜下去,道:“最后,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杀了师娘,灵师妹把师娘的尸体运回来。”

白天宇微微点头,道:“整件事情肯定比我们现在想的更复杂,但大致过程应该差不多。”

周捷还是不肯相信:“灵师妹为什么会跟那样一个人在一起?”他看着李灵长大,知道李灵心地善良的不能再善良,这么善良软弱的她,会和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而且,事情怎么和师娘联系起来的?”

白天宇道:“在没找到更多的证据前,这些便不得而知了。”

在他们谈论来去的时候,男孩只傻傻的看着他们,自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只是谁说话便往谁脸上看,白天宇又转向男孩,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些把我当成住在这山洞里的 那个人了?”

男孩先点下头,又摇头:“刚开始看着像,现在觉得又不像了。”

白天宇弯着腰,问:“那个人穿什么衣服?”

男孩回想一下,道:“白色的。”

白天宇听罢,先沉思片刻,再看看周捷,周捷对白天宇有所了解,知道白天宇这副神情,表明他已经猜到答案了。想想一开始就和此事有牵连的陆致隽,他也是一袭白衣,和白天宇一样,白天宇、陆致隽身材相当,陆致隽比白天宇也大不了几岁,如果看背影,的确容易把他们混淆。周捷恼恨地说:“还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白天宇思前想后,说道:“像他的手段,自己不出面,躲在背后操纵他人,他有两方势力为他效命,铁扇门和齐天教,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又加上他诡计多端巧舌如簧,任何人都能被他利用。”

周捷痛心地握紧拳头:“他先博得灵师妹信任,然后利用灵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