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九卷 第十一章 施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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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捷大踏步从庄院跑过,汪珊跟在他身后,师娘见他们行色匆匆,喊道:“珊儿,珊儿。”

汪珊回头看师娘,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

师娘问:“发生什么事?”

汪珊迎上师娘,气喘吁吁道:“师娘,不好了,葛先生说,仁义庄,仁义庄被人闯了。”

师娘若有所思,道:“哦,这点小事,值得你们这么紧张?”她想起前些日子她在仁义庄里审问陆致隽的事。

汪珊神色异常,摇摇头:“不是,庄里留下来的几个人,都被杀了,一个活口没留!”

师娘也变了脸色,惊问:“怎么回事?”

汪珊道:“我也不知道,师哥正要下山,我和他一起去,回来再慢慢跟你说吧。”话没说完,汪珊便跑开了。

师娘的心狂跳起来,陆致隽已着手报复了,这小子果然如白天宇所说,很难对付。

师娘转身回去,心中惴惴不安,经过一个园子,宇文枝正采摘待要落尽的梅花。师娘站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女儿,蓦然间发现,她已长大了,想着吕正和萧子仞下落不明,李灵也失踪多日,不觉湿了眼眶。宇文枝发现了娘亲站在旁边泪眼婆娑,连忙跑过来,问:“娘你怎么了?”

师娘抹去眼泪,道:“没什么,娘只是看枝儿长大了,高兴。”

宇文枝大为不解:“高兴还哭!”

师娘擦干眼泪,看见宇文枝凌乱的头发,道:“去拿把梳子,给你梳梳头发,看你头发乱成鸡窝了。”

宇文枝见到娘亲落泪,很乖巧的到旁边仆妇的屋里找把梳子,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台阶上,师娘把宇文枝的辫子揭开,一点一点小心的梳,生怕弄疼了她。

师娘温柔地说道:“枝儿长大了,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听师哥师姐的话,也不要惹你爹生气。”

宇文枝或许察觉师娘的古怪,只答应着,没有反驳,师娘也觉得今天的宇文枝乖巧的叫人心疼。

师娘又道:“人这一辈子很长,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不要钻了牛角尖,没什么过不去的事。”

宇文枝听了娘亲的话,想了一会儿,转过身来,胳膊担在娘亲腿上,问:“娘,那你说,正哥哥,萧师姐,还有灵师姐,他们都会回来吗?”

师娘顿了顿,问:“你想他们都回来?”

宇文枝用力点头,道:“等他们都回来了,我跟他们一起回绿竹轩去,再不到这宇文山庄来了,娘也回去,就留周师哥天宇哥哥还有爹在这,不对,那珊师姐是不是也得留下,她从来不离开周师哥,那怎么办?”宇文枝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师娘把宇文枝的头掰回去,道:“别说傻话了,你得快点长大,我说的是你的心。”

宇文枝想想,失落地问:“灵师姐也会跟正哥哥萧师姐一样,一去不回来吗?”

师娘低声道:“不知道,但愿不会。”

母女二人沉默很久,师娘突然停下在编的辫子,问:“如果有一天,娘突然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宇文枝道:“找啊。”

师娘问:“上哪找?”

“你走之前告诉我你上哪了,我就上哪找,肯定能找到你。”

师娘笑笑,道:“好,娘知道了。”

梳好了辫子,宇文枝又跑去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婢女玩耍了,师娘呆呆看了一会儿便离开。离开后师娘径直去了正义堂,走到正义堂后的偏房里,师娘打开一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剑,剑上刻着“吕正”二字,是吕正的剑,这已是她第三次来看吕正的剑了,自从审过陆致隽后。

她一遍遍回想白天宇把吕正的剑交给她时的情景,白天宇让她看这剑的真伪,她当时说,就是吕正的剑,不光有吕正的名字,剑鞘上还有一道萧子仞砍的痕迹,伪造的了剑,伪造不了这种微小的细节。当时装剑的布囊上还写下“白天宇亲启”五个字,当时她的确怀疑过不管吕正的剑因何流落在外,为什么独独要交给白天宇呢,只送到宇文山庄就好了,且庄里还有周捷等人,竟然会指明把剑送给一个刚入门的弟子。

想过多次不得答案,最后不了了之,时隔这么久,仍不见吕正回来,那么,基本可以宣告吕正死亡了。

师娘攥紧吕正的剑,果然如陆致隽所说,吕正的去向跟白天宇有关吗,假如事情真是这样,当初白天宇明知心里有鬼还敢把剑交出来,真是大胆地演了一出贼喊抓贼的戏,这么看来,白天宇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师娘转念又想,其实从一开始白天宇就不简单了,同陆致隽这种人周旋,和凌霄宫纠缠不清,又被收入宇文山庄门下,每一件事都不同凡响,这已是最好的证明,看来,白天宇这个人,真是可怕,那么,陆致隽说的,只有他能打败白天宇,该相信陆致隽吗?

白天宇亲口承认,陆致隽是至今他见过最难缠的人,也许,他们俩真的是彼此的克星,她知道有人在陆致隽背后鼓捣是非,从表面上看,她可以选择利用白天宇来对付陆致隽,她也的确这么选了,但结果呢,事实表明,或许选择白天宇是错的,表面上这几个人毫不相干,往深了看,白天宇同她一个阵营,陆致隽和他背后的人一个阵营,但其实这也只是错觉,现在,她好像慢慢的看到了真相,其实就像陆致隽说的,她和陆致隽才应该是一伙的。

师娘越想越感到可怕,她开始浑身颤栗,喃喃自语道:我怎么那么傻,那么容易上了当,我低估了你的手段。

“你在这干嘛?”

师娘的心瞬间像跳出来一样,她惶恐地转身,看见宇文不胜双手背后出现在门口,她的心仿佛离开身体一会儿工夫,待重新落回她身上后她才感到自己的心跳,同时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把剑放回箱中,她可以感受的到,现在她一定脸色惨白。

宇文不胜又转身走开了,师娘放好剑后走出来,宇文不胜正站着看一些文书一类的东西,见师娘走来,道:“你知道仁义庄的事了吗?”

师娘的心仍一个劲乱跳,她故作镇静,道:“刚才听珊儿说了。”

宇文不胜问:“你怎么看?”

师娘坐到宇文不胜身旁的椅子上,仍然魂不守舍,敷衍道:“我不知道,或许跟人有仇怨。”

宇文不胜认真的看了一张又一张纸,都是葛行、周捷呈报上来的,山庄的事,他不操心,但会过目具体进展。过了许久,师娘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宇文不胜的侧影,道:“你有没有怀疑过,正儿的下落,跟天宇有关?”

宇文不胜微微抬头,目光从书纸上离开,道:“怎么说?”

师娘道:“我也是突然有这种想法,他总是让我心里不踏实。”

宇文不胜带着不容忽视的爱意说道:“那孩子现在还没定性,年少轻狂,慢慢来。”

师娘略微带着一股醋意说道:“你关心他,倒是超过关心你女儿了,你女儿,你也不好好管管。”

宇文不胜放下书纸,道:“枝儿那孩子,不是能承担得起宇文山庄的料子,所以,由着她吧,不能把她逼死,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师娘似乎略感意外,道:“你的意思,将来宇文山庄,另有他人负责?”

宇文不胜道:“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具体以后再说。”

师娘若有所思的点头。

宇文不胜抬起头直视师娘的双眼,道:“你刚才说,正儿失踪,跟天宇有关?”

师娘躲避着宇文不胜近似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说:“我只是想起来,这两个人,可能会因为仞儿而产生矛盾,两个人,应该水火不容。”

宇文不胜沉默很久,脸色略显难看,师娘揣度是不是自己提到仞儿让他不悦,过了一会儿宇文不胜淡淡说道:“你多虑了。”

说罢不久,宇文不胜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师娘知道,虽然同为宇文山庄弟子,即便吕正入门比白天宇早十几年,宇文不胜还是偏心白天宇,他做的太明显了,根本没有要隐藏的意思,他现在,慢慢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了。

师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屋外,心里默念:事到如今,该怎么挽回?

待至天黑,周捷、汪珊才回来,师娘命人热了饭菜给他二人吃,看着他们二人疲惫的神色,师娘问:“查到什么了?”

汪珊摇头,道:“没有头绪,留在仁义庄的所有人,包括一个孩子,都没放过,还有一个人,当时不在庄里,我们找到他家,发现他一家人一个活口没留,十四条人命!”

师娘叹道:“什么人的手段会这么残忍?”她已经想到答案,“没有任何线索吗?”

周捷似乎并没什么食欲,双手重叠抱着筷子,道:“有个地方很奇怪,庄里靠山的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还有匕首,铁链和鞭子,葛先生说之前没有这些东西,应该有人在庄里用私刑。”

师娘道:“什么人会在仁义庄里用私刑,仁义庄是宇文山庄的附属之地,什么人敢在宇文山庄头上动刀子?”

周捷放下筷子,摇头叹息道:“多事之秋。”过了片刻,周捷又道,“白师弟在就好了,他头脑通透,也说不定,他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

汪珊领会周捷的意思,她低声问:“这些事,白师弟能知道什么?”

周捷后悔嘴巴太快,道:“只是猜测。”

周捷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师娘。”

周捷看向汪珊,以为汪珊在说话,但汪珊闭着双唇,一句话没说,而且脸上带着疑惑,接着汪珊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瞪大了眼睛,师娘跟周捷一起转身,只见李灵只身出现在门口,一团黑暗包围着她,弱小的身躯几乎被拥挤的黑暗吞噬。

师娘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后没再动弹,汪珊又惊又喜地叫道:“回来了!”她向李灵走去,“谢天谢地,你总算平安无事,怎么回事?”

汪珊把李灵拉到烛光下,前后左右打量李灵,看她完好无损,不像经过磨难的样子才松了口气,然后轻声责备道:“你这丫头,上哪了,这么些天一个信都没有。”

李灵愧疚地低下头,道:“叫师哥师姐为我担心了。”

周捷长长舒口气,脸现喜色,总算有桩让他舒心的事了。

汪珊把李灵拉到桌子上,问:“吃了没有?”

李灵点头:“吃过了。”

师娘站在座位前一动没动,李灵走到师娘面前,怯懦地抬起眼,目光闪了几下,道:“师娘,弟子有错,求师父师娘原谅。”

师娘幽幽说道:“平安无事就好。”

汪珊接过李灵的剑放在一边,见她没有任何行李,便问:“这些日子去哪了,走远了吗?”姐妹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二人一同坐下。

李灵微微一笑:“没走远,就是去玩了几天。”

汪珊见李灵不再有往日颓靡的样子,烛光下脸色红润不少,心想应该如她所说,出去散心了,既然一切安好,也就无需过问了。汪珊也不打算追问,说道:“平安回来就好,真是把我们急死了。天色晚了,明日再禀报师父吧。”

周捷因为牵挂仁义庄的事,也没多说什么,师娘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灵,也不说话。汪珊拉着李灵的手,想着仁义庄的事,犹豫之后,决定不说这件让人心烦的事,先让李灵好好休息。

汪珊把李灵送回房里,李灵换下衣服入睡,汪珊才离开。

汪珊离开不久,师娘来了。

李灵起身叫道:“师娘。”

师娘道:“在**歇着吧。”

师娘走到床边坐下,李灵坐在被子里,二人四目相望,许久没说话,最后,李灵先低下头。师娘轻轻抓住李灵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师姐妹四个人里,你是最叫我省心的,我也从来没担心过什么,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经历一些你不能承受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但是以后,尽量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也不要乱跑,留在山庄,有你师哥师姐,永远没人敢欺负你,出了山庄,这世道太险恶复杂,难免不受其害。”

李灵双眼含泪,点点头。

师娘轻拍李灵的手,她掩饰着心中的忧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沉默片刻,道:“好了,睡吧。”

李灵叫道:“师娘。”

师娘沉思着,道:“我也不问你过去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如果你肯听我的,安心留在山庄,哪也别去,等天宇闭关回来,成了亲,你既是山庄弟子,又是山庄弟子的结发妻子,有天宇和你师哥师姐做靠山,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只要留在山庄,都会保你平安无事。”

李灵突然明白了什么,道:“原来师娘为我做了两手打算。”

师娘有点惊讶单纯的李灵会说出这样的话,李灵似乎出去一趟就开了窍,这样也好,师娘凑近李灵,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将来的宇文山庄,不出意料会交到你周师哥和天宇手里,有我和你师父在,他们一定能相处很好,但庄主位子只有一个,这一个当了庄主,另一个甘愿臣服的话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不愿臣服呢,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二人,不管谁胜谁负,都有你的位置。”

师娘摆正身体,稍微放大了声音说道:“当然,这是我所想的最坏的情况,但愿不会走到这一天。”

李灵恍然大悟道:“这就是师娘安排我跟白师弟成亲的原因?”

师娘道:“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李灵突然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师娘,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李灵鼓足了勇气,“跟他成亲,应该是最好的路,但是,师娘,我的心,不由我做主,这看着像最好的路,但恐怕我走不通。”

师娘本不想过问李灵在外边经历的事,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灵此次回来变化这么大,她不问也不行了。师娘惊讶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

李灵一改柔弱本色,目光坚定地说道:“师娘,我已经,心有所属。”

师娘无比惊讶地看着李灵,如同母亲看着自己突然长大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她说道:“怎么可能。”

李灵从被子里出来双膝跪在师娘面前,低头道:“求师娘收回成命,我知道白师弟也并不是真心娶我,也知道师娘为我好,但很多事不能强求。”

震惊之中,师娘平定了情绪,缓缓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灵抬头看着师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思辨的目光,似乎在仔细看看,这个师娘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师娘。

师娘见李灵迟迟不语,安抚道:“有什么尽管说吧。”

李灵这才张口道:“师娘,那天你为什么受伤?”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师娘仍然十分平静,她平和地问道:“你是不是跟踪我?”

李灵摇头:“师娘受伤,我担心你。”

师娘没想到李灵能怀疑到这些,当然她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夜会白天宇被李灵发现,李灵根本不会猜疑她。

屋子里顿时安静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师娘想到当时自己已经十分注意,一路小心,怎么李灵跟踪在后她没有察觉,遂问:“你怎么做到的?”

李灵声音微微颤抖,道:“我没有跟踪师娘,我下山到处找你找不到——”

“你就找到仁义庄?”连日困惑她的问题终于真相大白,但她不敢相信。

李灵默认,问道:“师娘,我不敢相信,真的是你吗?”

师娘感到后背一阵冰凉,道:“你说的是锁在仁义庄后山的那个人,是你救走他的?”

李灵点头,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师娘,你为什么那么做?”

师娘越来越感到寒心,心情跌落谷底,她沉默很久,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为什么救他?”

李灵道:“我知道,他是陆致隽,是不是?他爹是山庄四大护卫的陆九魂,师娘,他也是个身世可怜的人,你为什么那么对他?”说罢,激动的两行泪夺眶而出。

师娘在心里重重叹息,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像过了一整夜。

李灵抹一把眼泪,仍然跪在师娘面前,道:“我不敢相信,我一直希望,那个人不是师娘,因为师娘很善良——”

师娘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局面似乎已经无力回转,她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越来越感到绝望。她不知道陆致隽究竟用什么巫术让李灵在这十几天里变化如此巨大,但后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说的心有所属,就是他?”

李灵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其实他是个很可怜的人,如果有人愿意包容他,接受他,他会改过自新,他答应我的,他想做个好人,他有时候不得已做一些坏事,都是因为他无依无靠,他都是为了生存。”

师娘道:“就只有一面之缘,你就相信他说的一切?”

“不,其实我跟他早就认识,在我刚出山的时候就遇到他。”

麻木的师娘重新感受到心痛,道:“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李灵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中间有很多误会,我知道师娘是因为白师弟才那么对他,但师娘不应该全部相信白师弟的话,白师弟从没说过他认识陆公子,他们原本在临安时就认识,他们关系要好,后来白师弟拜入山庄,是他背信弃义在先,陆公子几次三番来找他,他都敷衍搪塞。师娘偏疼白师弟,但有时候真相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师娘跟陆公子之间,肯定有天大的误会。”

师娘由不住冷笑一声,嘴角一直挂着冰冷的笑容,她上下打量着李灵说道:“灵儿啊灵儿,这世上从来没有真相可言,如果你不知道该信谁,就谁也别信,陆公子也好,白师弟也罢,他们之间谁真谁假,就是他们自己也分辨不出来,我们外人,就更不能轻信。”

李灵跪过来趴在师娘肩头,痛苦地说道:“我也一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师娘,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去化解一切误会。”

师娘问:“怎么化解?”

李灵抬起头道:“陆公子本身也应该是山庄的人,我费了很大口舌才消除他对师娘还有白师弟的怨恨,他说他愿意为了我跟山庄重归于好,所以,师娘——”

师娘道:“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李灵满含期望的点头。

师娘沉默良久,点头道:“好,只要他不记恨我对他做的事,我就跟他化解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