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宇抱起李灵躲到松树下,让她上身靠在他怀里,试探李灵微弱的脉搏,知道李灵只是身体虚弱没有生命之忧,便没再叫她。
白天宇的心狂跳不止,他转脸看看周围,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李灵手里没有剑,那么她定然不是途径这里或者刚到这里,她应该在这至少住了几天,所以,铁扇门在此聚会和她撇不了关系,从目前的状况来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现在带她离开,便留下这个村寨里的人和一场不可预测的厄运,他必须等查清状况再走。白天宇抱着李灵爬到松树上,坐到一个树杈上,拨开松针观看树下动静。
两堆篝火边没有任何异样,白天宇脑中突然响起李灵的话: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黑暗中他异装蒙面,以她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不可能一下就认出他,她定是猜的,她怎么会猜到他来找她呢,根本不可能猜到,这的确太古怪。师哥说她送师娘的尸体回庄之后便神志失常了,所以,她或许产生了幻觉,那她把自己当成谁了?陆致隽,白天宇第一反应是陆致隽!
看来陆致隽祸害匪浅,李灵也没躲过他的魔爪,以她的单纯软弱,陆致隽想玩弄她根本不在话下,陆致隽又欠他一笔账,白天宇暗暗发誓,再见到陆致隽,绝对不会心软,从前因为他是伏小姮兄长,念在亡人面上,没有赶尽杀绝,下次只要有机会,一定清算他们之间所有的仇怨。
思绪纷飞间,树下传来一阵噪声,有名妇女紧张地喊:“快快,有什么人闯来了,要找人的——”
白天宇定睛看着篝火旁的人众,人们纷纷站起来翘首观望,孩子们吓的躲到大人身后,人们低声议论,白天宇听不清。
篝火旁人来人往,不一会儿走来几个人,白天宇一眼辨认他们不属于本地,两帮人先围在一起说着什么,慢慢的站成两派,似乎起了言语冲突,再后一名男子被踹翻在地,人群开始起哄。一个短小精悍的男子从篝火上取下两支火把,两个人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查看,似在寻找什么,屋里的人纷纷跑出来集中到篝火旁,老弱妇孺都躲到男子后边,总共大概四五十口人。过不久,一个人高声喊着跑来,手上举着什么,白天宇认出那是把剑,是李灵的剑。他们果然在找李灵。看来陆致隽打算杀人灭口了。
白天宇倒抽一口冷气,如果今天自己没及时赶到,李灵便要命丧黄泉了。
那几个人开始在人群里挥拳,几个本地村民被掀翻在地,人群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白天宇把李灵抗在肩上,抽出长剑,看准那六个人,脚上一登飞了出去,众人还没看清,白天宇一剑削下一人发髻,转而再一脚踢倒两个人,等众人看见了突然飞来的这个黑影,第四人又抱着手臂连声惨叫,半截手臂鲜血横流,那人手里的剑也落到这个黑影手上。
人群又一阵喊叫。
当中一名男子惊见此人手法如此之快,竟如鬼魅一样,再看他肩上一个女子,他挥出手上铁扇,怒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报上名来!”
白天宇身子一闪,道:“追到我就把人给你。”
说罢不急不缓地转身,举着铁扇的男子大步追上,白天宇脚下一晃,人已在一丈外,那人再追,白天宇又远了两步。那男子招呼另外几人一起追,那些人打起精神发足狂奔,白天宇总在他们一丈外的距离,每次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如此翻了来时的那座山丘,白天宇加紧步伐把他们甩在身后,往留守在农户草棚里的徐浅等五人跑来,他们正点了火把在等候白天宇,见白天宇肩上扛着个人,全部冲出草棚迎上,白天宇匆忙吩咐道:“徐浅,你们去云柱村保护那里的村民。”说罢又要离开。
徐浅跟在白天宇身后问道:“白爷你要去哪?”
白天宇道:“我把几个流氓无赖引远一点,你们在云柱村待两天再走。”
徐浅痴痴点头,稍后才领会白天宇的意思,于是和另外四人抄剑奔向云柱村。
白天宇返回铁扇门那几人身边领着他们奔了片刻,待跑到一块空旷明亮的平地上时,他放下李灵和她的剑,转身回走几步,不多久,六个人中只有四个气喘吁吁跟上来。
白天宇甩掉剑鞘,挡在李灵身前。那四人已看出面前黑衣人武功非凡,不敢妄自出手,当中一人上前说道:“看来是一个道上的。”
白天宇冷道:“陆致隽在哪?”
那男子一把铁扇指着白天宇,怒道:“别废话,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否则。”
白天宇舞者长剑朝那四人冲来,那四人纷纷甩开铁扇,露出扇上锋利尖刀,月光如水,白天宇一片黑影如疾风般穿梭,只见剑上缕缕寒光闪动,悄无声息中,四柄铁扇纷纷落地。
白天宇一脚把一名男子踢倒,脚踩在那人胸膛,想起陆致隽种种恶行,他不由得加大力气,直踩的脚下那人不能喘息,口吐白沫。白天宇咬牙切齿地问:“我再问一遍,陆致隽在哪。”
白天宇脚下松了松,脚下那人剧喘不止,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谁。”
白天宇不由得吃惊,陆致隽明明多次利用铁扇门,怎么铁扇门弟子会不知道陆致隽这个人。旁边一人悄悄捡起铁扇偷袭白天宇,白天宇身子一躲,长剑一挥,铁扇竟已化为两半。那些人尖刀白天宇不仅身手了得,手上那把剑也似神物一样削铁如泥,一时间均被震慑住。
白天宇脚下那人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天宇脚下用力,道:“现在我问你。”
那人吐了口血水,巨痛让他喉咙处发出怪叫。白天宇松了脚,剑指着那人,道:“为什么要抓那个女人?”
脚下那人一直不说话,旁人三人都敢怒不敢言,偎在一旁不敢上前。白天宇目光转向那三个人,道:“谁下的命令?”
三人被白天宇的气势吓到了,三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当中一人颤抖着说道:“我们只是听从命令,不知道谁下的令。”
白天宇问:“如果抓到这个女人怎么办?”
很久没人回答,白天宇冷道:“说。”
他们异口同声答道:“杀。”
白天宇义愤填膺,不由得加大脚下力气,又问:“你们帮主是谁?”
那三人见白天宇似乎对他们的事知道不少,又互相望望,谨慎地说道:“我们认物不认人。”
白天宇想想陆致隽无论春夏秋冬都带在身侧的纸扇,道:“在铁扇门里,手拿纸扇的,就是帮主?”
纵然他们有许多疑问,也不敢问出来,只能点头。
此时,一直躺在地上的李灵颤巍巍地坐起来,白天宇对那几人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上头人,转告帮主四个字,血债血偿。”他松开脚,垂了剑。
那四个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白天宇望着他们走远,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李灵,月光洒在原野上,周围的一切如在水中李灵的身子动了动,这水中便漾起了涟漪,只听李灵苍凉地说道:“你来了。”
白天宇捡起剑鞘还剑入鞘,然后走向李灵,李灵痴痴地看着他,幽幽叫道:“陆公子。”
白天宇突然站住脚步,他有点懵了,陆公子?他心底一沉,连叹息也发不出来。他走到李灵身边蹲下,拉下蒙面黑布,想让她看清自己。
李灵瘦的脸颊凹陷,眼如铜铃,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压在这脆弱的头颅上,她飘忽不定的双眼打量着白天宇,白天宇见她被摧残成这副样子,又是怜惜又是无奈,他低声说道:“是我。”
他伸手整理李灵盖在脸上的头发,李灵缓缓抬手,白天宇不知道她要干嘛,就一动不动等待着,只见李灵的手轻轻落在白天宇左侧脸颊上,李灵嗫嚅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白天宇琢磨片刻,抓着李灵的手放下,道:“灵师姐,是我,我是白天宇,不是陆致隽,你看清楚了。”
白天宇注视着李灵的目光,只见她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惊吓,她眨眨眼睛,无所适从的低下头,又抬起头,眼神依旧飘忽不定,时不时地左右瞄瞄,好像周围埋伏着什么危险。
白天宇见她神情不对,猜测她经历了无比残忍的事情导致神志失常,他必须先稳住她的情绪。他双手抓着李灵双肩,轻声道:“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有我在这。”
李灵抬起双手,捧住白天宇的双颊,这一次白天宇没有点破拒绝,他想看看她现在究竟什么情况。李灵冰冷的双手贴在白天宇脸上,她轻呼一口气,神情放松,好像一切踏实下来。然后,她眼睛慢慢闭上,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叹息道:“累啊。”
李灵闭上眼睛后,身子倒在白天宇怀里。白天宇拿着两人的剑抱着李灵起身离开。白天宇回到白天他们落脚的那个草棚,在草棚外点了几棵蒿草用来驱赶蚊虫,他把李灵放在干草上睡下,自己守在旁边,看着瘦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李灵,他想象不到李灵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陆公子。
白天宇反复回想李灵耐人寻味的语气,虽然她没有说的更多,但白天宇已经几乎猜到了大概,开始他和周捷都大胆的猜到李灵和陆致隽似乎在师娘之死上有联系,虽然这十分荒唐,但眼下,白天宇看到的,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唐,李灵已经情陷陆致隽无法自拔,而陆致隽只是利用了她,现在她失去了利用价值,陆致隽便要卸磨杀驴。
老天爷为什么总是不公平地帮着陆致隽呢,无论陆致隽想做什么事,总会出现各种转机,仿佛天地生灵都为他让路,而自己呢,无论做什么事,面前都像压了一座泰山般坎坷艰难,难道老天爷善恶不分?
思绪纷飞间白天宇瞄了一眼李灵,火光下李灵似乎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闭上了。
白天宇又想,如果师娘还在,如果没发生他偷盗盒子被罚禁闭的事,或许,现在他已经和李灵结为夫妻了,虽然这是他不情愿的,他对这个瘦弱的女人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但在山庄里,师娘许下的婚约还在,在旁人眼中,他们还是即将成婚的一对,现在,她却跟陆致隽纠缠不清,想到这里,白天宇心里十分别扭。
看着李灵一动不动,安稳地睡了,白天宇慢慢闭上眼睛。
夜里,白天宇半梦半醒地做了个梦,梦见满天红光,红光里还有萧子仞的影子,他看不清这红光到底是什么,但萧子仞似乎被这红光折磨的一直在哭喊,他想喊她的名字,却喊不出来,他想抬脚去救他,但脚走不动,他伸手去够她,怎么都够不到,终于,白天宇一身冷汗地坐起来,坐起来后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周围真的一片红光,一个人影站在红光里,却不是萧子仞,是李灵。
他们被一团火包围了。
他的手脚像在梦里一样都不能动弹了,他焦急的望着周围的火,想喊李灵,但嗓子也跟在梦里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
火烤干了他的汗,秸秆燃烧的烟味冲进鼻子,灌入心肺。
只见李灵站在火光中,手中亮着火星的树棍自然垂在身旁,完全不顾火星随时点着飘**的衣角,她眼中射出一种无畏又凄切的目光,目光左右游移,最终在白天宇身上停下。她踏着火苗走过来,白天宇拼命喊:“醒醒,快醒醒!”他发现他没喊出声,身上的筋骨越绷越紧,紧到像不可撼动的岩石,眼看火势蔓延迅速,二人不消片刻便要葬身火海,如此死了,太冤枉了,他大仇未报,绝不能死在这。
终于,从他嗓子里发出一点声音,他用尽力气,额头青筋突出,终于在岩石般坚固的喉咙里冲出一丝声音,他隐约喊着:“师姐,我是白天宇。”
李灵走到白天宇身前,像举剑一样举起手腕粗细带着火星的树棍,突然刺向白天宇腹部,白天宇破口大喊,同时身体里传来皮肉被烧的呲呲的声音。白天宇僵化的身体瞬间瓦解,他翻身趴在地上,李灵又对他后背猛戳了一下。热浪包围下,他问道头发被烧焦的气味,李灵那一击终于让他起不来,火已烧到他的腿上,同时李灵腿上冒起青烟,但她似乎全然不觉,已然完全魔怔。
便在这时,耳中传来一阵遥远的呼喊,不多久他感到胳膊被人扯起来,他知道有人来救他了,突然欣喜不已。一个健壮的身躯把他背出火海,来不及轻放,以下把他摔到地上,迅速扑打他身上火苗,火苗立刻被扑灭,他不敢置信的发现,来救他的人居然是徐浅。
来不及说一个字,白天宇指着火海中的李灵,她垂头跪在地上,一瞬间,大火顺着地下的干草烧到她身上,白天宇来不及吩咐徐浅,千钧一发之际起身冲进火海,抱起李灵飞出来直接抱在一起摔在地上,白天宇伸手扯掉李灵所有衣衫,这才把火去了,但她的头发已被烧掉一半。
白天宇终于按捺不住差点被烧死的怒火,不客气地喊道:“你清醒一点,我不是陆致隽!”他边喊边捏着李灵的腮来回摇晃。
李灵嘴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白天宇趴在她嘴上想听她说话,但李灵只哼哼两声,根本听不出清楚的字句。
旁边的徐浅更关心白天宇的伤势,查看他胸前被烫坏的衣服,关心道:“爷,你受伤了?”
白天宇没有回答,他让徐浅脱下外衣,包在李灵衣不蔽体的身上,他们移到离火稍远一点的地方,由于都是干草,很快烧完了,他们等着灰烬冷下来之后找他和李灵的剑。他很好奇徐浅怎么找到这的,他明明让徐浅去云柱村,云柱村离这有一段距离,就算看到烟火往这赶来也来不及,徐浅是怎么在李灵点火之前赶到这里并成功救下他的,但眼前疑问太多,他顾不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