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五卷 第二章 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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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白天宇、萧子仞吃过早饭,白天宇整理万寿堂的大小事宜,此时正将药柜储存过久的草药清理掉,萧家庄庄主萧霓听闻风声带了两名随从进来,脚刚跨进门槛便等不及地叫道:“天宇。”

白天宇听出是萧庄主的声音,连忙转身从柜台里走出来,拱手作揖道:“庄主。”他对萧霓的到来感到意外。

萧霓也睁着诧异的双眼打量白天宇,除了白天宇稍显憔悴之外,其余毫发未伤,他感到惊奇。

“天宇应当亲自赴萧家庄拜见,有劳庄主亲自登门。”

“这些日子——”

白天宇轻叹息一声:“庄主,这段时间,真是一言难尽。”说着,他把萧霓让到一张椅子上。

萧霓连忙追问:“是凌霄宫吗?”

白天宇点头,感慨道:“没想到能出来。”

萧霓走到椅子前坐下,他知道一定发生了很多事,而白天宇现在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示意让白天宇坐在他旁边,白天宇缓缓坐下。

萧霓问:“冠良呢?”

好似晴天霹雳,白天宇一愣,道:“他,他没回来?”

萧霓摇头道:“从去年我要他去栖霞山避难就没再见过他,我派人去青阳观问,结果,就听到凌霄宫攻上青阳观,冠闽断了手掌,你也被凌霄宫带走,过了几个月冠良也不见了,他离开青阳观两个月,音信全无,过年都没回来。我以为,你有他的消息。”

白天宇心情沉重,他猛然想到和萧冠良分开是在九华山的周家庄,他和萧子仞被凌霄宫带走,却不知道萧冠良怎么样了,还有中毒的润儿,他们为什么还没回来,白天宇隐隐担忧起来,眉头不自主地皱着,嘴里却说道:“他,应该还在九华山,帮我做些事情,可能还没做完。”

萧霓见白天宇说的并不利索,心想也许没白天宇说的那么简单,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后,又道:“你听说了吗?”

白天宇问:“什么?”

“天柱山有一大批人兴建土木,江湖传闻,宇文山庄要重出江湖。”

白天宇虽然觉得吃惊,但并不意外。其实江湖对精钢剑和天旋剑法的各种传闻已经沸沸扬扬,但白天宇最近久在凌霄宫中,为了润儿解毒出宫一个月又为了躲避耳目不与外人来往,所以对此并不知道多少,只听萧冠良说起在湖州端午大会上出现的使天旋剑法的蒙面人,一切,似乎早有苗头。

萧霓见白天宇陷入沉思,问:“莫非你知道什么?”

此时冯大给他们奉上热茶,白天宇端起热茶抿了一口,道:“这些事,我也弄不清楚。”

这时,萧子仞从里屋走出来,她虽在凌霄宫受了重伤,但身体恢复很快,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她站在门口见到白天宇正陪人喝茶,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便站在原地不动。

白天宇望着萧子仞,萧霓也顺着白天宇的目光看过去,一见到萧子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的时候胳膊碰倒桌上的热茶。

白天宇跟着站起来,对躲在门口的萧子仞说道:“仞儿,过来吧。”

萧子仞慢慢走到白天宇身边,就像孩子走向父母一样,萧霓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她,萧子仞模糊记得在哪里见过萧霓。

白天宇介绍二人,道:“庄主,这是萧姑娘。仞儿,他就是萧家庄庄主,冠良的父亲。”

萧子仞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是冠良的父亲,她想起来了,当日白天宇被困在魔蟹帮,她和萧冠良曾经夜闯魔蟹帮,结果被人发现,那时萧霓出面救下她和萧冠良,但当时是晚上,所以再见到萧霓时没有认出来,只觉得似曾相识。萧霓一定不知道当日和他儿子夜闯魔蟹帮的姑娘就是她,因为当时她脸上蒙布。

萧霓略带惊讶地说道:“你也姓萧?”

“我叫萧子仞。”

萧霓长长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萧子仞的五官,尤其是双眼,那目光好像能给她褪一层皮般犀利,他一字字念叨:“萧——子——仞——”

萧子仞点头,和白天宇对视一眼,他们都对萧霓异样的目光感到不解,萧霓从不会这么没有顾忌地盯着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姑娘。

萧霓道:“你就是凌霄宫一直在找的人,凌霄宫为什么找你,像,真的很像。”说着,他把目光转向白天宇,目光中带着疑问。

白天宇心惊了一下,莫非萧霓认出了什么。他试探着问:“庄主,是不是觉得她像谁?”

萧霓惊讶地问道:“你,你知道什么?”

白天宇、萧霓对望许久,彼此似乎都心知肚明,萧霓知道白天宇一定知道什么,白天宇知道萧霓已经知道他知道什么了,那便没有再可以隐瞒的必要了。白天宇转脸对萧子仞说道:“仞儿,来拜见你大伯。”

萧子仞错愕地看着白天宇。萧霓倒抽一口冷气。

白天宇对萧霓说道:“庄主,当年栖霞山庄庄主和夫人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中一个在凌霄宫中,另一个,就在这。”说着他转脸看萧子仞,“仞儿,宗族血缘不能改变,你理应给你大伯叩头。”他的意思是,即使你现在是宇文山庄的弟子,也是萧家的儿女,这点不能改变。

萧子仞于人情世故一点不懂,白天宇叫她叩头,那以一定是应该做的,她犹豫了一下,对着萧霓拜下去,生涩地叫道:“大伯。”

萧霓慌忙弯腰去扶萧子仞,道:“快起快起,好侄女,快起身。”

白天宇把萧子仞扶起来,萧霓满腹疑问,道:“天宇,你们怎么会遇到一起?”

白天宇知道萧霓此刻心中问题堆积如山,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跟她无意中碰到,我在湖州受困的时候她来救我,和凌霄宫的人碰了面,宫主的另一个女儿若姑娘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凌霄宫才会广贴画像找她。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进了凌霄宫才知道。”

说完这些话,白天宇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直觉告诉他,他对他说过的话产生了疑问,哪里出了问题,他说他无意中碰见萧子仞,冥冥之中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他们初次见面在滁州的竹林中,那时陆致隽挟持他寻找精钢剑,对,他们是那时候见面的,和精钢剑有关,那么,她的出现便绝不是偶然。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隐约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萧霓看着萧子仞长叹一声:“老天有眼,你还好好活着,这么些年,你都在哪里?”萧霓露出长辈特有的慈祥。

萧子仞欲言又止,白天宇道:“庄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有她的难处,有些事她不能自己做主,庄主日后会慢慢了解的。”

萧霓点点头,心中又感慨又激动,手不停颤抖。他又说道:“你真像你爹啊。”

萧子仞看看萧霓,经过在凌霄宫噩梦般的一天一夜,她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感到麻木,但突然听到大伯提起她爹,她感兴趣地问道:“我爹,什么样?”

萧霓双眼含泪,道:“你爹,相貌堂堂,武功卓绝,这世上,再找不出像他那样的翩翩公子!”

萧子仞突然觉得感伤,问:“他怎么样了?”

萧霓脸被憋的通红,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眼睛也红了,白天宇从来没见过萧霓这个样子,不管有天大的苦难和变故,再惊慌愤怒也不会这样。萧霓终于,袖子一拂,转身离开。

萧子仞见他突然离开觉得十分不解,但也发觉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她因为久站体力不支,白天宇扶着她,把她送回房间休息。

萧子仞问:“我爹,真的很厉害吗?”

白天宇点头,道:“他是江湖上最年轻有为的庄主,当时江湖上有三个齐名的武林豪杰,一个是你师父宇文不胜,一个是当今齐天教教主海啸天,另一个是你爹,他是这三个人里名誉口碑最好的,我虽然没见过他,但在萧家庄听过很多老人讲,你爹相貌英俊,武功高,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而且性格温和待人有礼,没有人不尊敬他。”

萧子仞心里有数,她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个美好的父亲的形象,相比她那冷血无情的母亲凌霄宫宫主,父亲更能让她感到温暖。

白天宇把萧子仞扶到**休息,萧子仞看着白天宇始终冰冷严肃的表情心里有点怕怕的,他从凌霄宫出来就没一直板着脸。

白天宇坐在床沿,出神片刻,没来由地说道:“那次在琅琊山,救我的是你师哥吕正?”

萧子仞问:“怎么了?”

白天宇不怒不愠,面无表情,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为了精钢剑?”

萧子仞点头,白天宇已知道她是宇文山庄弟子,有些事也没必要再瞒着他,便道:“师父派正哥哥出山就是为了这个,他听说江湖上出现了精钢剑,就让正哥哥查探究竟。”

白天宇沉默一阵,换了话题,说道:“我听说天柱山有人建造房屋,是你师哥他们吧?”

萧子仞道:“是周师哥他们。”

“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天柱山,你莫名失踪,他们一定很着急。”

“那你呢?”

白天宇迟疑一下,道:“我,我回来继续开医馆。”

萧子仞的心倏然痛了一下,她嗫嚅道:“天宇哥哥,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不分开?”

白天宇低着头不说话。萧子仞心痛的更紧,她摸索着抓住白天宇的手,泪水涌出眼眶。

白天宇抬手擦了萧子仞眼泪,道:“我顺便去找冠良,我们上次在九华山被凌霄宫抓走,他不知道去向,我得去找他。”

萧子仞哽道:“可是你还是要把我送走。”

看样子无法回避了,她单纯,却不傻。沉默片刻,白天宇低声道:“你是宇文山庄庄主的高徒,是栖霞山庄庄主女儿,是凌霄宫宫主女儿,出身尊贵,我只是个江湖郎中,你愿意跟着我吗?”

萧子仞哽着嗓子问:“就因为这些吗?”

萧子仞的话让白天宇重新思考,就因为这些吗,或许他在骗她,也在骗自己。萧子仞沉声问道:“是不是,因为,因为凌霄宫的事?”

白天宇没有否认,凌霄宫的事历历在目,叫他如何能够忽视,他看着委屈流泪的萧子仞,看着她的时候,他总难以避免的想起若儿,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只是肤色不同,想到若儿,就想到父亲,然后想起尸王府中那具水晶棺,棺里那具白骨,生长着骨血灵芝的白骨,想到这,他就感到痛彻心扉,他如何能忽视这深入骨髓的痛苦。

两人相对无言,萧子仞的心冷成冰块,过了很久,白天宇道:“有些事,我想忘了,但越想忘越忘不了。我恨她们,恨凌霄宫所作所为,不止因为我爹的遭遇,我不能原谅她们,仞儿,我真的做不到。”

萧子仞带着哭腔说道:“所以你也恨我?”

白天宇摇头,过了一会儿说道:“你没做错什么。”

“那是为什么?”

“你和凌霄宫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放不下,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萧子仞委屈落泪。

白天宇几次张口无语,他说不出伤害她的话,他暗暗感到,凌霄宫,宇文山庄,这是两座阻隔他们的大山,难以逾越。不仅因为宇文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威慑力,还有吕正,他觉得吕正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凌霄宫虽然暂时放了他们,但事情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仍要时刻提着脑袋过日子,萧子仞心思单纯,又怎懂他的担忧。

在他犹豫纠结的空当,萧子仞翻了个身,侧身背靠着白天宇,泪水流到枕头上。

白天宇弯腰躬身,在萧子仞头上亲一下,道:“给我点时间,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长到十八岁,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萧子仞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闭着泪眼,道:“我不听,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