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木莲当即就拧紧了眉,忙捏着鼻子,厌恶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王爷为王妃配置的安胎药,叮嘱小的一定要看着王妃喝下。若是苦了,就吃一粒这个。”说着,展青又拿出一包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几粒琥珀色的蔗糖。
木莲看着那几粒蔗糖,低头苦笑了一下,随即拿过来,要放在嘴里,却听到展青说:“王妃,王爷说,让您喝完药才能吃。”
王爷?
她果真放下糖,端起药,仰头便喝,那苦涩的味道瞬间沿着食道绵延而下,苦之心间,所过处,还有些疼,那是对燕子轩的内疚。
“王爷那边最近有消息吗?”将蔗糖放在嘴里,木莲小声地问道。
“王妃无须担心,我们按行程,大后天便可得到接应,很快便能到南岭了。”
“展青,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木莲抬起头,看着面色微窘的展青。
“王妃,展青的职责是护送您到南岭,而且王爷也吩咐不得向您透露其他,只要您安心过去就可以了。”
“你觉得我这样会安心吗?你若不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可以马上回京。”木莲声音冷了下来。自从今天醒过来,她便看出展青的异样,这个平日话不多,面若石雕的男子,从早到晚都拧着眉,目光闪躲不定,这说明他有心事,而且,精神处于严重的戒备状态。
而且,八个侍卫,刚才木莲只看见六个。
“王爷已经安全出了京城,现正率领秦将军他们再度回京。”
“哦。”木莲脸上浮起一丝惊喜,“那你认为他们几日能顺利攻入皇宫?”
“若无差错,王爷应该是我们到达南岭之时。但是现在我们在路上拖了近三日,所以属下想加快行程,要赶快得到接应。不然……”
“不然燕子愈的人还会来。”木莲接口道。
如今燕子轩要率大军进京,燕子愈会拼死一搏,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能利用的机会。到这里,她突然想起白衣,那日他完全可以将她带走,却如此堂而皇之地将她放走,他该如何交代。即便再得宠,此时的燕子愈定然也不会轻饶他吧。
“已经来了。而且不止一批,据小的这两日观察,这江湖各门派也夹在其中,虽然没有对我们动手,但是也一直在我们周围绕圈,目前还没有看出目的。更奇怪的,来一批,又消失一批。”展青焦虑的答道。自从那日木莲率他们逃离包围,分散离开时,他就打心里佩服这位王妃遇事不乱的冷静和理智,就刚才她仅仅一个眼神便看出了他的担忧和顾虑,展青认为有必要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来一批,又消失一批?”木莲的眉当即蹙了起来,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望着院子里的一片梅园,深思了片刻,“自古朝廷江湖各半边,一般情况下不会纠葛在一起。而且,就王爷的处事以及谋略,在这紧要的关头他自然是不会与江湖扯上关系。”
“你也说了,这些人只是围绕在我们身边,并未出手,而且又消失了一批。这只能说明,他们的目的在于别人,且对方势力强悍以至于他们无从下手,还屡遭失败。”说着,木莲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淡淡地扫了一眼从楼下走过的那个白女子,伸手一折,摘了一朵梅花,转身看向展青笑道,“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这些人,说不定,他们还能助我们早些到达南岭。”
展青立在原地,惊喜地看着窗前那个女子。她身穿一件白色狐裘,墨发轻绾,没有一点装饰,哪怕是一支朱钗。苍白如雪肌肤衬着一双眸子格外明亮璀璨,秀丽的面上有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眉目低垂,闻着手里的一朵梅花,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王妃分析得极对,那眼下该如何处理。”
“你已经派出去了两个人。一个人应该是打探京城的消息,另外一个是去联系来接应我们的人,这样的安排极其妥当,我们必须了解情况才能不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至于那隐藏的人,我们无须做太多探究,一切顺其自然。”
“至于行程,还是明日启程。”打量这手里的梅花,木莲总觉得在这个客栈住一晚,她或许能知道更多,静观其变,这便是她以前常用的招数。
展青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惊愕还没有完全散去,刚才木莲说他派出去了两个人,还真是吓了他一跳,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看来,她或许了解得比他还多。
到下午,整个天空都舒展开来,木莲靠在窗前,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梅景,也顺带替那个女子数着数。仅仅一个时辰,她已经在他的门口徘徊了十次,那幽怨的神情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好几次,木莲都看见她伸手准备敲门,最后又收了回来,失落地离开。
手里的梅花不知不觉地竟然在她指尖成了碎泥,木莲惋惜地叹了一声,转身便看见艳儿走了进来。
一如既往的笑容,温和如阳光。
“姐姐,他说饿了,让您过去吃饭呢。”
“嗯。”木莲点了点头,又看向窗外,见那女子又消失了,便招手让艳儿过来,“艳儿,姐姐想问你一个问题。”
“姐姐,你说。”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嘴角含笑,她眸子明亮清澈,一瞬不瞬地瞧着艳儿,也顺带将她面上所有的变化都纳入眼中,惊讶,失措,慌乱……
“我……”艳儿表情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用略带失落的口气道,“想必姐姐也知道艳儿的来历。青楼的女子大多都相识,艳儿进花满楼,便认识了他,后面转入其他青楼,无奈卖身,是王爷救了我。”
木莲笑了笑,伸手拉过艳儿,却明显感觉到她身体轻微颤抖:“你知道我一直觉得愧疚于他,他以前恼怒我不肯问他的名字。可真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又不告诉我了。”
“应该是现在心里还气着我,那就麻烦艳儿告诉我。”
艳儿一愣,半晌道:“桃夭。”这是他在花满楼极少提及的名字,他的名字已经被他的容颜和琵琶声淡忘,知道的人,对他感兴趣的人,都已经成了亡魂。
“艳儿谢谢。你先下去,我换件衣服就来。”木莲笑看着艳儿走了出去,待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手里的那截梅枝砰然断裂,断指刚好戳着手心,那轻微的疼,让她觉得很真实。
桃夭,桃夭,这个名字竟让她隐隐不安。
木莲并没有去他那里,而是一直待在厢房,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看着院子里的梅花。她的脑子有些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段时间有很多东西被她忽视了,就刚才艳儿的话,一直在回避一些重点,明显是在敷衍她。
这个陌生女人的到来,这个艳儿的出现,皎儿的死,颜绯色的突然出现,还有小妖精那怪异得让她没有一丝思绪的病……她就那样靠在窗户边直到落日沉了下去,她才推门走到他那里。
这一下午,那个女人也在这个门口站了很久,木莲学着她的样子,将手伸向门,做了一个敲门的手势,那一瞬,她竟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她低头苦笑,那个女人的眼神充满哀怨,失落,还有一丝绝望。那个叫翡翠的女人,喜欢他。
唯有一个女人深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才能在他门前徘徊不定吧。
没有做丝毫的通报,她就这样推开了门,力道极轻,几乎没有让门发出任何声音,她自嘲一笑,妈的,自己怎么倒像贼了呢。
他斜躺在白色的床榻上,双眸紧闭,神情慵懒,薄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火红的衣衫,像曼陀罗一样绽开在榻上。
而艳儿跪在地上,拿着一把木梳,专注地替他梳理着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的发丝好似流水一样披散在她手上,在零碎的光线中,泛着迷离的光泽。
木莲立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微微一疼,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个是他的男人,一个被女人拥着的男人,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
指甲刮着那木质的门框,木莲着转身退了出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声音。
“娘子……”
跨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木莲转身挤出一个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这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清楚吧。
“我在等娘子啊。”他起身,赤脚朝她走过来,伸手抱着她的腰,将头搁在她肩头,噘嘴说道,“你若再不来,为夫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你没有吃饭?”木莲看了看桌子上冷了的饭菜,惊讶地问道。她看着艳儿进来的,以为她定然陪他吃饭了。
“娘子说要来,为夫哪敢一个人先吃了。”他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将她搂得紧紧的。
“姐姐,我去让人将菜热热。”
“不必了,你下去吧。”小妖精打断了艳儿,挥手示意她出去,待她关上门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
“喂,你不是要吃饭吗?”木莲忙推开他。
“不要,我要先吃你。谁让娘子故意不来,让为夫等了这么久。”
“你不是挺享受的吗?”木莲念了一声,她怎么进来的时候看到他表情那番慵懒和享受呢。
“呵呵呵。”他突然嗤嗤地笑了起来,挑起的凤眼此时格外勾人,声音也透着几分欢快,“为夫当真以为,娘子不生气呢,原来还真的生气了。这个,为夫心里是好高兴,好高兴啊。”
“你高兴?”
“是啊。原来娘子是这么在乎为夫的,刚才,你心里是不是有酸酸的感觉。”白玉的手指轻柔地按在她胸口,他低声问道,笑容娇媚。
木莲恍然,指着他说:“你们刚才是故意的。”
“娘子到了门口,为夫岂能不知。谁让你站在门口不进来,让为夫等得心疼。也好,让你也知道这种滋味,要知道,为夫可经常受这种煎熬。又酸又疼。”他下巴一扬,对自己的小把戏十分得意,眉间神采飞扬。
“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人在你门口站了很久呢?”她眨了眨眼睛,笑问道。
“你是说那个大夫吗?”
木莲挑眉看着眼前一脸无邪的美人,笑道:“人家女大夫可是貌美如花,那模样算不上天下第一也算天下第二吧。怎么说,人家也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应该唤人家一声姑娘呢。况且,那姑娘可是在你门口站了一整天呢。”
呀,这话说出来,木莲自己都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怎么酸味十足啊。是的,她承认,她吃醋了。她也是女人,见不得别人漂亮,而且眼珠不直溜溜地望着自己的男人。
“原来娘子在窗户那里站了一天,是在看我呢。娘子是不是心里不高兴了。”他笑,妖艳而灿烂。
“是啊。我非常不高心。”木莲伸手摸向他,恨不得把那白净如瓷的脸蛋儿揪下来贴在自己脸上,“你说吧,你长着一张勾人的脸,漂亮得迷惑众人也就算了,还自己不检点,到处勾三搭四。你口口声声叫我娘子,可是呢,我们才出来一天,你就把两个姑娘给迷得失了神。哼。”
“娘子。”被木莲这么一摸,他便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粉白面颊上又浮起一抹酡红,甚是娇羞,一把拉住木莲坐到榻上,环着她的腰肢道,“娘子若是不高兴。我就不准她们过来,门口也不许站,也不准看我。”
“也不准摸。连一根头发都不准。”她抢白道,刚才看到艳儿那般亲昵地给他梳头,心里那像猫爪一样。
“都听娘子的。不准她们站,不准她们摸,也不准她们看。”
“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木莲绕了绕额头,又道,“你也不准看她们。”
“呵呵呵,娘子大可放一百个心。这为夫的心里,眼里,唯有娘子,其他人都不入眼的。为夫这一生,有娘子便足矣了,此生吾爱,唯木莲也。”
“好。”木莲腾一声站起来,随即俯身下去,单手撑着身体,压在他上面,揪着他的衣襟,霸道地说道,“我们俩也算坦白相见了。今天冲着你这句话,我们将把话说清楚。今日起,我可是郑重宣布,你是我木莲的男人。第一你要做到,眼里只有我,脑里只有我,心里只有我。第二,你可以撒娇,可是发嗲,但是不能发脾气,不能无理取闹。第三,你要什么都得听我的,因为我可以保护你,宠你,爱你,纵容你。第四……”
木莲稍微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闪了闪,严肃地说道:“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以前做过什么,你有什么过去,既然你不愿意谈,那我尊重你。从这一刻起,你就永永远远是我木莲的小妖精。你不再有其他的名字。”
就算她疯了,她也要这么做。
“娘子,我本来就是你的小妖精嘛。”他扬起媚眼,笑吟吟地说道,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愉悦和快乐。
“你别笑,给我听好。”她厉声命令道,“你若违背了一条,特别是最后一条。”她的声音在发抖,眼中有一抹他未曾发现的恐惧和痛楚,“你若是违背了最后一条,不要怪我木莲心狠决绝。”
“娘子,我不要你心狠,不准你决绝,为夫会难受,会死的。为夫答应你,眼里脑里心里只有你。也答应你,不发脾气不无理取闹,也答应你,这一生都是你的小妖精。只要你不对我决绝就好了。为夫什么都听你的……”他紧紧地搂住她,在她怀里娇嗔道,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话,那纤细的手臂,好似钢圈一样,钳着她。
委屈的,乞求的声音,听得她心里一痛,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也将他抱住,这一来,原本撑着她身体的重心顿时没有了,生生压在了他的身上。
“哎哟,娘子这个是要做什么。”他惊呼道,手游走在她腰际。
“我做什么?压着你就是要做什么吗?就算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你不是要听我的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她今天火气大着呢,说不定,一不理智,就做了禽兽。
香舌倾吐,舔着那漂亮的红唇,他媚眼一抛,吟道:“那就让娘子吃吧。”
“不要对我抛这种媚眼。”一张颠覆众生的脸,一双勾人魂魄的双眼……她也是人。她也经受不住的。她也有禽兽的一面。
“娘子,来嘛。”他整个人往后一躺,朝她勾了勾玉指,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靠。这叫**裸的勾引,木莲觉得鼻头一热,这样下去,她会流鼻血的……真的。
“娘子……”那声音柔似水,甜似蜜。
脸庞发热,周身的香味越发浓烈,她完全沉醉,未曾想过,他即便是一个眼神,一个唤声,就容易让她迷失心智。
“你再叫,我就不客气了。”
“为夫,就喜欢娘子不客气。”他掩嘴轻笑,眸间竟是妩媚,见木莲一脸痴傻,不敢上前,伸手一揽,将她拖下,吐舌舔住了她。
那嫩滑的香舌轻轻地探入她的唇舌,却带着席卷一切的势头,攻城略池,让她仅存的理智渐渐崩溃。禽兽吧,反正已经宣布了是她的男人,反正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隔阂,坦诚相待,那她本就不该客气的,享受这人间极品。
就这样,她笨拙地在他引导下开始迎合他,手有些不自在地主动去脱他的衣服,在接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她身子也不由得战栗了起来……
“砰。”身后突然一阵寒风袭来,似房门被推开,随即是大煞风景的瓷器跌落的破碎声。
声声刺耳……
木莲恍然顿住,惊觉回头,而身下的人儿,似乎根本不顾及这些,那柔软的唇像火一样在她脖子游走,柔荑般的手指已经在刚才的**中探入了她的衣衫……
“停。”木莲压住她的手,看向门口。
门口的白衣女子,一脸震惊和痛楚,漂亮的杏眼,已经挂满了泪水,手还保持着端水的姿势,而那瓷器罐子已经跌落在地,溅起的汤汁洒在了她白色的衣服上。落日的余晖中,木莲清晰地看见她的身体在冰凉的空气中发抖,那惨白的唇亦在颤抖似要说什么。显然,她什么也没有说,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那衣衫不整的男女,双眸溢满了悲凉。
四目相对,木莲也不知如何说。还没有起身整理衣服,身下的人一把把她搂着,反身将她压在身下,用宽大的衣袍遮住她,随即厉声呵斥道:“出去。”
那声音冰凉如锥,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
木莲抬头看去,见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门口的人,细眉紧蹙,眉间泛起隐隐的杀气,那周身散发的浓郁情香顷刻**然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战栗的冷冽。
那一瞬,木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出去。”他又吼道,脸色发白,似乎已经显示出了极大的耐心。
门口的人抖了一下,转身离去。
“你又发脾气了。”木莲叹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他。
“娘子。”他惊觉,脸上立马回复了温和和委屈,眨着无邪的眼睛,嘟着粉蜜的唇道,“刚才,为夫是无心的。她刚才不懂礼貌哪……”
“但是也不可这么凶啊。你不是说了不乱发脾气吗?”
“娘子,我错了。我们继续好吗?”他笑,妖娆的唇瓣又贴上来。
“继续?”木莲起身坐起来,没好气地看着敞开的门,整理好了衣衫,将他拖起来,“继续吃饭吧。”
“不要,我要吃娘子。”他嚷道。
“条约第二条,不可无理取闹。”她吼,将他摁在桌子前。
“我不吃。我没有无理取闹。”他气鼓鼓地看着木莲,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还没有无理取闹。那第三条,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忘记了吗?”
“可是娘子,为夫难受,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他扬起小脸,眉间充满了失落和幽怨。
嗤。木莲扑哧一笑,伸手摸着他柔顺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上午是展青,下午是翡翠,可都来的真是时候啊,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布置清雅的房间里,白衣女子坐在桌前,一脸冷然,似在深思,白玉般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茶杯的边缘,瓷器刮着指甲,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说吧,她到底是谁?”半晌,翡翠开口道。
“宫主,殿下说,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艳儿低着头,语调不缓不慢地道。
“艳儿,即便你不说,本宫迟早也会查到的。”杯子被拽入手中,瞬间变得粉碎,“在西岐,殿下最大,其次是四大护法,本宫居首。若我真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以为能瞒得住我吗?而且……”翡翠起身,松开手,那杯子的渣滓便从指缝间掉落,撒在红木桌子上,“殿下的病情,似乎并非一般的心疾。”
“宫主,您多心了。”
“多心了?”她冷笑,无限苍凉,随即盯着艳儿呵斥道,“殿下每逢新月之日便会心痛,全身变冷,身体脆弱好似婴儿。那日我在路上遇到他,恰遇日食,若非及时救治,他现在已经死了。这样的病,这样的情景,只发生在一种人身上!而那个人,他已经是半个魔鬼了。”说到这里,翡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说出这些话,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可是,她不得不面对。
艳儿低着头,没有说话,修长的眸子遮住了她的眼眸,让翡翠看不清她此刻所想,但是她紧握成拳头的手却暴露了艳儿的害怕。
这是一个秘密。魔鬼,得到了永生,却不得轮回,而西岐,也容不得这种人存在。
他作为族长的外孙,一年前突然神秘归来,一抹红色,靡丽了整个西岐,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族长突然宣布整个西岐由他的外孙——这个神秘的男子统辖。
那一日,他一袭红袍,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墨色的青丝在风中扬动,眉间的那一抹绯色桃花衬得他更是倾国倾城,微眺的凤眼中,是慵懒的神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那种霸气,睥睨间,他拥有西岐人所惧怕的东西,那是神才有的冷傲和贵气。
也是那时,他成了她的神。
而现在,她才发现,他已经是魔,可是,她已经无法回头。
“宫主,艳儿只是一介婢女,请不要为难我。殿下说了,你若问了他自然会告诉你。但是……至于那个女人,宫主您还是不要插手,也不得动她分毫,不然,要发生什么事,艳儿也无法猜测。”
“哼。”翡翠冷笑,“艳儿,你只是在提醒我,还是警告我?”
艳儿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宫主,艳儿不过是实话实说,那个女子动不得。至于您的其他问题,现在可以去问殿下,那个女子估计已经走了。”
“女子。她可是婚配过的女人。”翡翠手用力地握紧,指尖深深地扣入手心。
“宫主,请吧。”艳儿没有回答,恭谨地退到一边,给翡翠让出路来。
天空明朗缀星,半轮明月悄然挂在云端之上,翡翠站在门口,迟疑了半晌,轻声地敲了敲门。
她在想,如果她下午没有这么鲁莽,是不是可以自己掩藏很多东西。
“进来。”屋子里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让门口的她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也泛起一抹那一言喻的疼痛。
“殿下。”推开门,那一卓然的红色,让她眼角酸疼,轻轻关上了门,眼泪却瞬间掉了下来。
“怎么,觉得委屈?”他微微掀眸,懒声问道,语气却是十足冷冽。
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看他,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何自己要这番心虚难过。
“你为何私自离开西岐?”
“因为殿下您在这里,翡翠誓当跟随。”
“誓当跟随?”他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榻上,看着天空的皎月,笑道,“你且已经知道了本宫的身份,还愿意跟随,岂不是辱了你作为西岐护法的职责。我是魔鬼,不是人,亦不是神,你还敢跟随吗?你应该协助那些一直抵制我的余党,除去我。”美眸清扫,目光冷漠无情,这便是他,而她,知道却无法抗拒。
“不,殿下。翡翠已经将自己交了出来,生要跟随您,死也要跟随您。”她眼里含着泪水,上前走了几步,却不敢太过于靠近他。
“是吗?既然如此,那翡翠你应该知道现在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翡翠不明。”她愣住,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妖娆脸庞,片刻失了神。
“你若想留在下来,那就只得用一个身份,那便是随行医治的大夫。而我,也不是你的殿下,也不再是那颜绯色。可记住了。”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微微提高,他在警告她。
“当然,现在的身份不是由我说了算,而是由她说了算。待会儿你可以去告诉她,让她将你留下来。当然,你若说错了话,那休怪本宫无情。”葱白一样的指尖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片诡异的桃花瓣,色泽红润,亮如鲜血,那不是任人共赏的花,那是夺人魂魄的利器。
“既然如此,那就恳请殿下告诉翡翠,她到底是谁?”她不甘,为何要为那个女子掩藏这么多,为何要听从于她。
而这个男人,明明他才是自己的夫君,却要忍受看着他与其他人卿卿我我,对方还是一个已经婚配的,面部伤疤狰狞的女子。
“她便是我颜绯色的妻子。”他道,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份温柔。
脑子轰然一白,翡翠惊愕地看着他,身子顿时晃了一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殿下,那翡翠呢?她若是您的妻子,那翡翠算什么?如果她真的是您的妻子,你为何要这般隐藏身份,去欺骗她。为何要部署这么多的人,阻止她们前往南岭。”
“嗯。”翡翠话未说完,突然觉得脖子一紧,呼吸难以顺畅,胸腹简直就要裂开疼痛,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碧绿的眸子,吓得翡翠顿时往后一退,无奈脖子去被他死死掐住。
那碧绿的眸子射出冷冽的目光,隐隐的杀气在那瞬间变成绿色的瞳孔里涌动,那么一瞬,翡翠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真实实成了魔鬼。
“翡翠,本宫提醒你。你知道得太多,本宫断然不会生气,但是你若问得太多,说得太多……”他绝美的容颜上浮起一抹残酷的笑容,葱白的手指好似利刃一样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只要他稍加用力,她当即成为死人,“那本宫定然让你死无全尸。”
“可是,我呢?我怎么办?”泪水眼中脸颊滚落至唇边,竟然是那般苦涩,腥咸。
“你。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他眼眸闪了闪,迟疑了片刻,冷冷地说道。
“交代?”她无力地重复道,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不愿意?本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走出这个门,向右转是回西岐,向左转是她的房间,你若想留下来,就好生地告诉她。”
说着那白玉般的手指猛然松开了她的脖子。顿时,她就像被抽了魂魄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神直直地望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交代吗?一年期限,那她就等他的交代。既然他如此在乎那个女人,想必他也不会轻易地让自己另一半成为魔鬼。
冷冷一笑,翡翠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抚平了衣衫上的皱褶,她踏着平缓的步子走了出去。身为西岐最高贵的血统,她有种常人所没有的骄傲和尊严,此刻却被他践踏得体无完肤。可是,她也有常人所没有的意志,那便不惧怕屈辱,若她真的想要某种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也会做的。
木莲展开手心,摇头笑了笑,又捏碎了几多梅花。这两天,她乱了。叹了一口,抬手看了看被染红的手指,便闻到那指尖的余香,在厢房内缭绕,下午回房的时候,照顾她的那位客栈老板娘很客气地为她插上了几株梅花,说是可以养神,安胎。
将捏碎的花瓣放入花瓶中,木莲回到桌前,便听到了敲门声。
“翡翠姑娘吗?”木莲问,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是的。夫人,我可以进来吗?”轻柔的声音如冬日和煦的阳光,木莲起身,打开了门,看着一脸笑意的翡翠站在门口。
“进来吧。”
木莲也笑了笑,随即合上门。
“我今日过来,是谈谈关于桃夭公子的病情的。”
“嗯。怎么了。”木莲将茶水递到她面前,随意坐下,眼眸清澈似水,没有一丝波澜。
“桃夭公子所犯乃心疾,但是只有新月之日发病。不过,若是受到莫大刺激,也难以控制,以至心痛难耐。”
“可是,为何那日明明是接近圆月,他竟然犯病,全身冰凉,到最后都没有了脉搏。”木莲喝了一口茶,语气甚是平淡,毕竟这都是她预料中的,“到这里,我还要感谢一下翡翠姑娘呢,当日他几乎都死了,若非您医术高明,恐怕他今日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想知道,姑娘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这才是她最好奇的,因为,她发现厨房里,唯有一个药罐,那便是展青替她熬的安胎药。可是他明明病了,她却找不到任何药渣,甚至在他房里都闻不到一丝苦腥的药味。就连老板娘都说,没有其他人煎过药。
“这个……”翡翠倒没有想到木莲这么问,当日将他带回来,才发现是他自己封了静脉,处于假死状态,后又隐隐约约地发现艳儿端着诡异的杯子,才发现那竟然是人的鲜血。
而这位夫人,显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故意隐瞒了……
指甲轻微地碰触了一下杯子,翡翠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他既然想隐瞒不想让这个女人知道真相,那她是不是更应该帮助这个女人,偏要她知道真相呢。深思了片刻,她叹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道:“那药可不是一般的药。”
“什么药。”木莲忙问道。
“哎呀。”翡翠突然喊了一声,许是茶杯的水太烫,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弯身去捡,那锐利的瓷片便划过她的手指,顿时溢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怎么了?”木莲蹙眉问道。
“没事。”翡翠抬起头,看了看手上的血,随即将指尖含入口中,将鲜血吞入,“不要见怪,我从小学医,有时候血也是良药。失去一点,补一点便可。”
扶着桌子的手当即就抖了一下,木莲看着笑意盈盈的翡翠,心中一片苍凉,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刚才这翡翠明明是故意的,或许她也察觉到有人在楼上偷听,所以用此方法间接地告诉她,他的药是什么何种的特别。
他竟然用鲜血做药引。
“刚才翡翠姑娘说桃夭的病情不太稳定,那有什么根治的方法吗?”木莲将话题转开。
“这个我倒还没有想到根治的方法,不过听说夫人要前去南岭,刚好翡翠也要去南岭见一位故友。这路上我们可一同随行,再看看桃夭公子是否有其他症状,然后针对情况一起下药。”
“哦。”木莲眉毛微微一挑,刚才她就寻思着为何她从他房里出来之后,怎么就来找她了呢,原来如此。
“这样挺好的。我事实上也想找姑娘谈这事,毕竟我不懂医术,无法帮她。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就先替他谢谢你了,以后路上就要劳烦姑娘了。”
“夫人不必客气。”翡翠笑了笑,有些意外为何木莲答应的这么爽快,“不过,见了夫人好几次,还一直不知道夫人的名字呢?”
“木莲,莲花的莲。”木莲道。
“哦。好的,夫人,那我就不打扰了。天色不早了,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还是早些休息。”说着翡翠站了起来,绕开地上的碎渣朝门口走去。
“谢谢姑娘的提醒。不过,我也有一句话,也提醒姑娘。”木莲跟走到门口,叫住翡翠。
“哦,什么话。”你言我语间,气氛突然怪异了起来。
“不是自己的东西,窥视也是没有用的。”她自己的东西,认定了,她木莲就要保护好。
虽然尚且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可她木莲今天已经郑重宣布他是她的人,那就要遵守她的原则,除非,她自愿放弃。
“哼。”翡翠冷冷一笑,回头看着木莲,眼中多了一丝轻蔑,“夫人,你这句提醒,我倒没有听懂了。”
“翡翠姑娘对桃夭的爱慕我怎么能不知道。虽然木莲对您是真诚地感激,但是,他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许他人窥视。谢谢。”说着,她礼貌地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要抢她的男人,没门。既然都是女人,那就挑明了先,到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呵呵呵,夫人,我想您是多心了。首先,翡翠对桃夭公子并没有任何爱慕之意,第二,你说他的你的男人,也让翡翠怀疑,依我看来夫人,夫人应该是另嫁了他人吧。”她嘴角含笑,故意将夫人两个字的音调提高了几分,似故意嘲笑。
“是吗?”木莲嘴角亦勾,眼中闪过一丝冷然,“我倒希望我只是误会。不过,至于翡翠姑娘疑惑的事情,那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千古流传,有情人应当终成眷属,凡俗礼节,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而我,亦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翡翠神色一愣,笑容瞬间淡去,在木莲几近冰冷的言语中,翡翠看到一丝坚决,这个女子,并非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刚才她那么说,不过是想用中原的道德礼仪提醒她,谁知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啊,如果这个女人在乎这些东西,那她就不可能如此坦然地说,他是她的男人。
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翡翠苦笑一声,转身出了木莲的屋子,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脚下生疼。
这个女人,竟然敢说颜绯色是她的男人。颜绯色接受了她翡翠的东西,那便是她的男人。既然他说要给她一个交代,那她势必等到那一天。
若到那一天,他不娶她,他必然成魔,痛苦永生,不得轮回。
而颜绯色也不愿意吧,想到这里,翡翠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随即,翩然回头,瞥见木莲将门关上,也那么一瞬,她清晰地捕捉到掩藏在木莲眸子里的痛楚。
木莲靠在门上,闭上眼,紧咬着唇,随即扬起拳头用力一砸,落在了木质的门框上,木质的木框上顿时溢出一丝丝黯然的血迹。
“我想我是疯了。”望着那些血痕,她咬牙低骂道。
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抢一个来历不明,身世成谜,甚至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是啊,她木莲根本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他为何流落青楼,不知道他为何结识了这些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原来她不在乎。可当她在乎,想要问及的时候,她却不敢去面对,她害怕当真相一点点明了的时候,会是一个残酷的结局,一个不堪的事实。
在屋子里找来一块布,木莲将受伤的手包好,出门走到院角落,那里是展青的屋子。
“展青。”木莲小声唤了一声。
屋子里没有一丝动静,木莲又唤了一声,仍然没有人回答,推门进去,里面什么也没有,屋子里整洁有序,像根本就没有住过人。转身疾步出了屋子,木莲瞟了一眼,小妖精,艳儿以及那个女人的厢房,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果真看见几个护卫守在楼下,只是,明显少了三个人。
如今,八个人,昨日派出去了两个人,今天又不在了三个,就只剩下了三个,现在连展青都不在了。
摩擦着手背上的伤口,木莲折身又回了楼,走到小妖精门口,停了下来,里面亮着橘色的烛光,照得人的脸上有一抹怪异的温暖。
木莲站在门口,手覆在门上,缓缓闭上眼。
她想知道,此刻的他该在做什么。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心里越发难受,觉得眼角有一丝湿润,是的,她根本就想象不到,这个如神裔一般美的男子此刻到底会做什么,想了半天,她木莲竟然没有一丝头绪。
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不,木莲心里又有些不甘,或许此刻的他,正斜躺在软榻上吧,或许是在喝酒,或许在闭目养神,又或许,他已经睡着了。
“娘子。”手背上传来一阵舒心的温暖,木莲睁眼回头,在朦胧的氤氲中,看见他站在她身后,笑颜如花,映着那鬼魅的月色,格外妖娆而漂亮。
“你不在屋子里?”木莲半晌反应过来,问道。心中是难以言喻的失落,她果真是猜不到,甚至猜不到他是否在屋子里。
“刚才,为夫饿了,出去走了走。”将她冰凉的手握着,他小声答道,随即注意到她右手上的伤,忙问道,“娘子的手?”
“没事,只是刚才花瓶碎了。”
“让为夫瞧瞧。”他将她带入房内,坐到软榻上,小心地检查起来。
“不用了。”木莲慌忙收回来,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来看你睡了吗?如果没睡,就早些休息。明早我们天未亮可能就要出门。”
“这么急。”如丝的凤眼闪过一抹疑惑。
“难道你不想早点和我一起离开吗?”
“想啊,为夫巴不得现在就和娘子离开。”说着,他伸手拦住她的腰肢,身体像水蛇一样再度缠上她,将漂亮的头颅埋在她耳际小声地说道。
耳边吹来他温柔的气息,他柔软的发丝也拂在她脸颊上,带来怪异的酥痒,木莲心里一暖,当即笑了笑,似乎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阴霾和遐想,问道:“你说我们离开之后去哪里?”
“为夫是娘子的人。第三条,什么都听娘子的,因为娘子会爱我,会宠我,会保护我。”
“嗯。那我们去海边吧。海边有渔村,每天可以看见宽阔的大海,还有美丽的落日,还有在海中游**的鱼……”
“好啊。好啊。”他声音充满了愉悦,眉间**着快乐,漂亮的眸子里洋溢气璀璨的星光,“到时候,我就出海打鱼,娘子就在家等我,给我生一群小妖精。呵呵呵……”
面对大海,春暖花开,他们远离一切,那便是逍遥自在的生活。待他入睡,木莲悄然回房,换了一套让老板娘准备好的衣衫,踩着月色,潜出了客栈。
萧条的小镇,诡异的气息,暗藏的杀机,此刻木莲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旋涡,这里面有太多东西她所不知道。
展青的屋子虽然整洁,但是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包袱放在那里,随身的佩剑不在了,这说明他突然有急事出去了,还带走了三位随从。
三位。也只留下三位,这说明展青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木莲一身男装,将头发简单地束起,用一张湛蓝色的方巾裹住,耳际掉落几缕发丝,刚好遮住已经淡化了很多的疤痕。神情冷漠地躲靠在一处屋檐下,在这个不大的小镇,这个位置稍高,可观四方。
对黑夜极其敏感,这是做卧底的本能。木莲放下手里的枯草,看了看京城的方向,似听到有急促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还有些慌乱,从声音判断,人不多。木莲赶紧套上面纱,准备追上去,却听到头顶发来出窸窣的声音,有人在房顶上。
木莲身子往暗处一躲,屏住呼吸,直到头上的脚步声散去。可也在同时,幽静的大道上,冒出几个黑色的人影,剑影闪动,寒风凌厉。
木莲眉一蹙,随即紧紧地跟上,却依稀能听到前面的打斗声。
木莲刚上去,一柄铁剑呼啸而来,身子一侧,木莲再次躲起来,翻上躲在屋檐上。幽幽的月光下,几十个人完全混战起来。
其中有数十匹马,而马上人在相互砍杀,至于下面的两拨黑衣人,也厮杀在一起。刹那间,刀剑相错,光影灼灼……这……木莲细数了一下,这里怎么冒出了四批人,完全就是一场混战,更离奇的是,这几十个人,都蒙着面,简直就是蒙面混战。木莲看到这里,突然笑了出来,真担心他们能否分清敌我。
“分开……”正当木莲悠闲地趴在房顶观看下面的混战时,下面突然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快。”果真,是展青,木莲寻着那声音看去,在交战的马背上,果真看见一人手持长剑,身姿挺拔,而他身边,还有两外两个人,其中一人显然是受了重伤。
也在这时,另外几匹马上的人,再度积聚朝他们三人攻击去。木莲捡起身边的瓦片,精准地打在对方的手上,随即翻身一跳,落了下去,乘乱拖下一人,抢了他的佩剑和弓箭,上马冲向展青。
“展青。”
展青一愣,随即看清,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你受伤了?”
“无碍的,可能计划有变。”展青小声说道,随即仰头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暗处又涌出无数黑衣人。
木莲一愣,看着那四面涌上来人,脑子全乱了,这到底是演的哪出戏啊。这……
“按计划。”展青大呵一身,身后受重伤的两个人侍卫,便狂挥动着马鞭朝客栈方向奔去,随即,木莲和展青也跟上,而那些黑衣人也不断地涌上,冲到街尾。天空突然一暗,月入云端,展青见此机会,身子一跃,带着木莲一同跳下马,趁着黑暗跳入了众多黑衣人中,又悄然躲在一旁的干草堆中。
“到底怎么了。”木莲看见受伤的那两个人非但没有跟着跳下马,还加速朝前方奔去。
“夫人,请跟我走。”展青不由分说,拉着木莲趁乱拐入小巷,随即,推开一扇破门,又转了几个破院子,最后竟然绕出了小镇,看到两匹汗血宝马。
“这是什么意思。”木莲一愣。
“夫人,我现在没法给你解释,请先上马。”展青扶着腰上的伤口,催促道。
“你不说怎么回事,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桃夭还在客栈,还有好几个侍卫都在客栈,我不能扔下他们。”说着,木莲转身就往回走,却被展青拦住,只见他,沾血的脸上露出凝重,随即,单腿跪在了木莲面前。
“展护卫,您这是?”木莲吓得忙后退了一步。
“王妃,展青誓死保护您,您今天一定要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在路上,展青会一一向您解释,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赶往南岭。慧心大师现在就在江淮,他需要见您一面。”
“慧心大师。”木莲一惊,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忘记了慧心大师的交代,“我不去见他。”若是要她离开,她绝不。她不能放下小妖精不管。
“这是我们那日离开大师从普陀寺带来的信,请王妃过目。”说着展青从怀里掏出张带血的纸。
“生是空,死是空,浮生一梦,孑然一空。莲之一念,生死百辗,犹及万生。”
木莲顿时抖了一下,随即将纸揉成一团,扔给展青,冷声道:“恕我愚钝,我看不懂大师的意思。
“大师说,若夫人不懂,便您去问他,生死不过一念,放手也不过一念,但是却牵及万人。展青,乃一介莽夫,不懂这其中的寓意,但是慧心大师冒死出京,定然有他的道理,还请王妃您上马。”
“可是,桃夭、艳儿她们怎么办。”
“王妃,您若信得过展青,展青担保她们平安无事,而且……”他抬起头,顿了顿道,“王妃您也知道,她们没有我们,会相对更加安全。”
“展青,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木莲将展青扶起来,别头看向别处,她当然能明白展青是什么意思。
相对安全指的是,和她在一起才会有危险,而另一方面,展青也指的是桃夭和翡翠她们的诡异关系吧。
“王妃。我派出去打探王爷消息,以及接应的人,都已经被截住了。我们相当于几乎和外面失去了所有消息,小的今日才冒死带着他们回去探寻消息。”
“被截住了?”木莲目光一潋,眉间**起一丝担忧和不安。
“是的。有人在故意阻止我们去南岭,而且,王爷那边也好像出现了问题。若不是今日我出去,估计我们将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那出去的两个人呢?”木莲担忧地问道。
“去京城的护卫在半路上已经遇袭,联系接应的人,至今未归。而且,我没有收到信号,这说明他也凶多吉少。”
握成拳头的手咯吱作响,木莲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道:“那王爷那边现在如何了?”
“恐怕不好。”展青叹了一口气。
“不好。”木莲大惊,感觉展青又隐瞒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王爷在全国分散的兵力不同程度遭到了偷袭,而且,在京城,原本打算投降退位的燕子愈突然反击,让王爷陷入了极其艰难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上午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而且,燕子愈怎么突然反击了呢?王爷之前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上午我们没有得到消息。至于燕子愈,为何反击,是因为……”展青咬了咬牙,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在地上,愤恨地说道,“是因为颜门的帮助。而且,我们其他地方受到不同程度的袭击,那也是颜门的所为。颜门神出鬼没,烧粮草,放毒药……”
“颜门?”手在发抖,木莲心里那掩藏已久的怒火再次腾了起来。颜门,颜门……想起皎儿死那晚,颜绯色说要姓燕的人在这个世上消失,要姓燕的鲜血染满山河。
他果真这么做了,他偷袭燕子轩,又支持燕子愈,让他们相互残杀,然后自己渔翁得利吗?那个魔头说要灭燕氏时,眼眸中所涌起的寒意和阴毒狠戾让木莲当即哆嗦了一下。
颜绯色。这个名字,还没有念出来,木莲的牙齿已经在寒风中打战,似乎心里有难以发泄的愤恨。
“如果按你的说法,那伤害两个护卫的人是颜门的了。”
“是的。”
“那阻止我们前往南岭的也是颜门了。”这个本就是毋庸置疑的问题,她却非要问出来。
“嗯。”
“那他们很可能就潜伏在我们身边了。”问到这里,木莲突然觉得胸口掠过一阵尖锐的疼痛,好像有人在用一把钝刀插在她心上。
“王妃还是先上马吧。您走的时候,王爷曾经给了您两样东西,这两样,估计颜门和燕子愈想方设法都要得到。”
“你说的是那张地图和玉佩。那到底是什么,那不是一张布兵图吗?”
“不。地图是布兵图,但是加上玉佩就是藏宝图。现在双方交战,势力悬殊不大,就是一场耗尽财力和人力的战争,而真金白银此刻才真正成了利刃,毕竟江湖各大门派对朝廷斗争不加参与。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若出钱,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的意思是,王爷会用这一批钱买通江湖各大门派,合力抗击燕子愈和颜门。”
“有这个原因。事实上,原本王爷是打算,这一笔钱是用来填补国库,慰藉百姓减轻负担,毕竟皇权之争,最无辜的是百姓。可是现在,颜门插手,本来束手就擒的燕子愈现在再度翻身,这势必是一场血战,也必然将是民不聊生,而且如果王爷败了,燕子愈也未必能当上皇帝……”
“我懂了。”木莲转身走向汗血马,手握住缰绳道,“我们身边潜伏着颜门的人,若不走,我不仅会成为人质,那两样东西还会被带走。放心,那两样东西我一直好生地替王爷保管好的。至于……颜绯色。”
颜绯色,始终是颜绯色。在真相在揭开那一天,她都不会放弃。
“但是,展青,我不会放不下桃夭的。”
“王妃。”展青咬了咬牙,“王妃,这桃夭虽然来之花满楼,来历不明不白,而且我看她和翡翠关系匪浅,我担心……”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不会放弃他的,“翡翠只是对他一见如故,并非你想的那样。桃夭对我多重要,展青您以前就知道,你认为我真可以这样走吗?”
“好。王妃,展青以人头答应您,桃夭必然平安无事。后天,便有人在江州接您,然后随您一同到达江淮。我亲自回来接桃夭。”说着,展青突然拔出佩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恳求道,“展青,请王妃赶快上马。”
“展青,我信你。”
她信展青,却怀疑自己。她这样离开,不过也是为了证实一件事……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咬牙看着前方,木莲扯了一下缰绳,翻身上马,手里的鞭子用力一挥,狠狠地落在马背上,随即没入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