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痴情骨(共3册)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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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莲伸手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慢慢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午后的阳光格外灿烂,落在他身上,让他更添了几分艳丽,木莲看着周围那些探头探脑窥视他的人,心里是又气又怒。

可是,她也不想上去,因为她也有疑惑。正如白衣所说,她做不到不将他和颜绯色放在一起。

她也做不到,相信他能独自逃脱颜门。

内心的纠结,让她难以顺畅呼吸,有好几次,看到有那些猥亵的人试图接近他的时候,她就巴不得冲上去,一巴掌劈开那些人的魔掌,将他搂在怀里。

走得小心翼翼,木莲微微低头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随即一个快速旋转,反扣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扯,便听得哎哟一声,大胡子吃痛吼道。

“你干吗跟在我身后?”木莲瞟了瞟前方那毫无所动的背影,将大胡子拉起来。

“哎哟。我哪有跟着你啊。”大胡子揉了揉肩膀,也看着前方的姣丽的背影笑道,“木兄弟,莫不是你也看上了那位小娘子,不过那位小娘子的模样还真是俊美。”

“切。”木莲不爽地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想法,低头对大胡子说,“你说,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是位小娘子?”

“怎么了?”

“我看不是。那是一位公子。”

“哈。”大胡子仰天大笑,道,“木兄弟,你是奶娃儿,我就不笑你。我可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见过的女人,比走过的路多。难道,我也分不出她是男人还是女人。而且,这大街上的人这么多,难道都看错了。”

“哼。那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木莲挑眉。

“赌什么。”

“我赌他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功夫很厉害的男人。我若输了,我给送你十坛百年雕花,若你输了你,你就去和他比试一场。”

“好。”大胡子一听,眉毛顿时扬了扬,带着兄弟就朝红衣人奔去,可是刚跑了几步,又跑回来,问道,“那我怎么试探他呢?她都不说话,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的。”

“你没有发现,他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找什么吗?他的目光游离在人群中,这说明他在找人。对男人一概忽视,这又说明他找的还是女人。”

“呵。木兄弟可真是聪明。”大胡子笑了笑赶紧快步跟上,凑近小妖精身边。

“这个小娘子……”大胡子搓了搓手,试图套近乎,“那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话刚落,那红衣女子微微挑眉,睨了他一眼,道:“这个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找人?”说到这里,他漂亮的凤眼,扬起一抹邪味,随即回身看了看周围,寻找着。

大胡子浑身一颤,这声音,倒真是酥软入骨,忙又说道:“我还知道,你在找一个女人呢。”

一抹寒光掠过他眼底,小妖精这才仔细将眼前的这个男子打量一番,嘴角一勾,柔声问道:“刚才公子好像为奴家被人打架了。”

“嘿嘿……我见不到他们欺负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听到美人儿的赞扬,大胡子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刚才,奴家好像听到公子说,从什么台庄来的。”媚眼如丝,寒光乍现,像利刃一样游走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哈哈……正是在下,唯一个活着走出台庄的人。”

“公子,您确定就您一人。”他笑,娇媚无比。

“这……”被美人这么看着,大胡子突然心虚起来,身上也泛起了寒意,讪讪一笑,“还有我的几个兄弟呢。”

“除了你的兄弟还有其他人吗?”那温柔的声音,像魔咒一样,落入耳朵里,大胡子点了点头,觉得声音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有。还有一对经商的兄弟。他们是赶在了我们前面出了台州。”

“那公子可否告诉奴家,那一对经商的兄弟在哪里?”

木莲站在一个卖木簪子的小摊儿前,一边假装买东西,一边偷偷瞟着那边的情景。

“公子,你这个簪子到底要不要买啊?”小贩儿见木莲拿着一簪子看了半天,就没有买的心思,当即不乐意起来。

“买啊,当然买啊。多少钱。”

“二十文。”

“二十文。”木莲一惊,这二十文是多少钱,一直以来,她似乎一直没有机会花钱,对这个货币的兑换没有概念,而且……伸手摸向腰间,她没有带钱。

“哼。没钱,看什么看……拿来。”小贩儿一眼看出木莲没钱,忙伸手要抢那簪子,却突然看见一只白玉一般漂亮的手递来一锭纹银。

“这个,奴家买了。”那声音,干净而纯美,好似碧玉落在了青花盘子里,悦耳动听。

小贩儿呆滞地接过那银子,目光还没有从那漂亮的脸上移开,便看见那人将簪子拿在手里,低眉看了一番,幽幽地说道:“为夫,从不曾想过,一支普通白玉簪子,竟然能让娘子如此喜爱。原来,不管是上等的好玉,还是劣质的玉,它终归是玉,胜过那一文不值的木头。不管一支木簪如何用心雕刻,它到底是朽木,会遭人遗弃,那感情也是,任由人践踏的。”

身边是他独有的气息,如此熟悉,木莲低头苦笑一下,佯装不认识,转身便走。唯有懂易容的人,才能一眼看破这张假的面具吧。

手腕被用力扣住,木莲动弹不得,却是别着头,硬是不看他。

“要走吗?”他低柔魅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在质问,也像是在命令,那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格外清晰,深入骨髓,痛不欲生。

“莫不是,那木簪子都卑微得不让你瞧一眼。”他问,声音带着戏谑的痛楚,也不顾是大街之上,将她紧紧地抓住。

于是,这到处是人的热闹大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一个男子,面色冷漠地被一个绝色女子给逮住了,虽然尚不清楚,这对男女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红衣女子那双氤氲的眸子和让人心生怜悯的口气听来,这白衣男子到像足了抛弃妻子的负心男人。

于是,大街上响起了唏嘘议论声。

“你是不是认错了?”她忍着内心的痛楚问。

“呵呵呵……”泪水沿着脸颊落入面纱,他眼中闪动着痛楚,轻笑道,“莫不是你铁了心要将我弃之?”

“这位……我想你真的是认错了。”木莲狠心一甩,拂开了他的手腕,随即,转身,踩着步子飞快地离开。

他不依不放,一步一步地跟在她身后,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慢。

对此,那些江湖人士也笑笑便过去了,毕竟,今日是钱绣山庄的比武招亲的日子,那主角是江湖第一美人,钱大小姐。

“你到底要跟我多久?”转了几条街道,走到那后巷,她终于忍不住厉声质问。

“那要看你,到底弃我多久。”他抬手,摘掉面纱,露出那张精致无比的面容。

她从不想弃他,也从来不打算弃他。可是……

目光在他脸上巡游,她突然响起那天在台庄,大胡子说,全部都死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手腕突然一转,她抬肘压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用簪子的一段抵着他白皙的脖子,咬牙低声问道。

她曾经对自己说过,他要是死了,他便是她木莲永远的夫君。如果他活着,那她必将亲手刃之。

如今,他活着,来找她,而且一眼看破了那易容术,轻而易举地将她认了出来。

脸色一阵惨白,他没有挣扎,那绝美的脸上浮起一丝痛楚和觉昂,稍微愣了一秒,他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不仅是想弃我,还想我死。”

“台庄,一夜之间被颜门残忍的血洗,没有一个活口,可是,为什么你活着?难道颜门放了你。还是你和颜门……”咬着唇,她突然问不出来。

“你怀疑我。”

“你叫我怎么不怀疑……”

“哼。你怀疑我是颜门的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我情深,难道就只是浮萍。你若爱我,却要听信他人的谗言,甚至违背你的誓言,将我丢弃。你还记得你在花满楼,对我说什么吗?你说,你忘记了,要带我走。你还记得你在台庄说了什么吗?”

如墨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笑容越发凄凉:“你说,你要我做到眼里心里只有你。可以撒娇,但不能乱发脾气,你说你会宠我爱我,你说我只是你的小妖精。可是现在呢,你将我留在了客栈,一个人独自离开,我对你到底算什么?”

木莲别开头,自然知道那日她根本就不打算弃他,从未想过。但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真的难以理顺,所以也刚好趁此试探一下。

“我已经所有都交予了你,生命,灵魂。而我,这世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你罢了。你若怀疑我,怀疑我和颜门有关系,现在你便可以取我的命。”说着,他闭上眼睛。

握着簪子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一看到他,她的心早就乱了,那之前理顺的东西,再次混乱不堪。一直以为自己是临危不乱的人,可是在他面前,她也会变得失去理智,迷失心智。

“为何不动手,不过是贱命一条,就连拥有的感情都是卑贱不堪,被人践踏。若你高兴,能消除你心中的疑问,你便拿去……”

他提醒道,语气甚是平淡,但是听起来,却觉得让人绝望。

颤抖地收回手,木莲低头看着手里的簪子,紧咬着唇,嘴里又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为什么会这样。

每次,当她勇敢地面对,承认并且决定要带他离开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动摇她决心的事。

而这一次她真的完全被动摇了,甚至觉得好累,从来没有过的累,累得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只想一个人离开。

舒景,我累了。

狭窄的巷子里,木莲斜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手里的簪子悄悄地放在袖口里,她不曾说一句话,只是突然觉得累了。

低着头,眼神茫然地瞧着地面,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愿意去想。

爱了,便是这种感觉吗?她低头苦笑,舒景说得对,她本就不该爱上人。舒景是对的,当初舒景是故意骗她,说她无心,让她自己打心里去排斥他人。

她本就是一缕孤魂,却留恋异世不属于她的东西。如果当初,她没有爱上他,是不是不会为这些东西而纠结呢?

脖子上的冰凉突然没有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她无力地靠在墙上,低头没有说一句话。阳光从头顶倾泻,墨色的头发在她脸上散落一层阴影,让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娘子……”他伸手摸了摸脖子,朝她走去,伸手要拉她,却被她躲开。

“你到底是谁?”木莲抬眸,半晌问道。

“为夫……”他顿了顿,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娘子,难道你忘记了,我是你的小妖精。”

“呵呵呵……”她苦笑,脸色甚是苍白,再度沉默。

“你当真和颜门没有关系?”巷子门口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木莲抬头看去,见白衣持剑走了过来。

“是你。”小妖精绝美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阴霾,幽深的瞳孔猛然收紧,杀意渐渐浮起。

那一瞬,木莲似乎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

薄唇勾起一抹戏谑,他目光冷似冰霜:“你们竟然在一起。呵呵呵。”像是在质问,也像是在感叹,随即,他仰头大笑了几声,无限凄凉,笑完之后,他又咬牙怒视着木莲,“我原以为你是迫不得已,和展青离开。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伸手捂着胸口,绝美的脸上多了一份惨然,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第一次她奋不顾身地去救白衣的情景,想到很多次,白衣站在她身边的情景,想到他发誓做他小妾的情景。

原来,白衣对她也是这么重要吗?

为何他们竟然在一起。想到这里,他仰起头,看着天空,那清澈眸子**起一片绿色,瞬间而逝,他果然是掌控不了她。

周遭的空气冷了下来,白衣走到木莲身边,看着小妖精,问道:“我刚才的问题你没有回答,不是吗?你和颜门到底有何种关系?”

这个男子,他早就该注意了,在天牢他那像电一样的速度,眉宇间偶尔闪过的暴戾杀气,以及那种睥睨天下的高傲,像极了传说中的那个人。

“哼。”小妖精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是清是白,我只消一个人明白即可。”说到这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木莲,既然事情开头,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既然他敢只身而来寻她,那他决定,不会让她知道颜绯色和小妖精是同一个人。她所担忧的,只要他愿意,都可以抹去,这天下,没有他颜绯色做不到的事情,哪怕遮天,他也能。

“他到底还是不会同你坦白。”白衣叹了一口气,看向木莲。

“罢了,都不要说了。”木莲冷声打断白衣,看了看两人,转身扶着墙走了出去,她要冷静,要冷静。

“娘子……”

“木莲……”

两个声音同时从身后想起,木莲回头:“谁也不要跟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然,盯着小妖精道,“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也知道如何处理。”

她心里有疙瘩,自己解不开,那她就等他。等他亲自来帮他解开,她要的不多,就是要他一个坦白。

若他和颜门无关,那她木莲拼了命也要和他在一起。

若他是,那该如何做,就如何做。事情,理应这样处理,不是吗?目光冷然地扫过一红一白,木莲迈着步子离开。

巷子外仍旧热闹非凡,抬眼望去,便远远地看见钱绣山庄几个金色的大字,而山庄的前方已经架好一个挂满了红色灯笼的台子,下面早就围满了人。

而台上,已经有人打了起来,都是赤手空拳。木莲躲开寻来的展青和柳绿柳意,挤进人群,找到了大胡子他们。

“怎么,你们还不上去?”木莲笑了笑,问道。

“咦。木兄弟,你刚去哪里了?”大胡子吃惊地问道,有回头看了看她来的方向,“那个小娘子呢。”

“小娘子?”木莲恍然,看了看巷子的方向,道,“我也不知道小娘子去了哪里。现在台上的情况怎样啊?怎么都没见使用兵器。这男的身手不错。”

台上一个紫衣年轻男子,身体修长,身手敏捷。

“小娘子走了。”大胡子脸上有一抹失落,又看了许久,才看向擂台,慢悠悠地道,“今天钱老爷说是大喜日子,不应见血,故点到为止。你看到的这个年轻人,是无极门的新门主,刚才已经打败了五位对手了。”

“哦。”木莲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擂台的上方,那里架着一个小平台,上面端坐着几个男子,穿着考究,看来是这次比武招亲的见证人了。而他们的身后还停着一顶红色的轿子,轿门半掀开,垂下一串串晶莹的珠帘子,遮住了里面那个粉衣女子。清风揽过,那帘子轻微晃动,恍惚地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那就是钱大小姐啊。”木莲点了点头,“果然是江湖第一美女。大胡子,你要加油啊,什么时候轮到你上台啊。可不要错过了哦。”

“我。”大胡子微微一愣,看了看台上那个击倒十几个对手还不喘一声的年轻男子,吞了吞口水道,“我需要再观察一下这个年轻人的身手。”

“哈哈哈……”木莲笑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笑话,我怎么说也是青山帮帮主,而且,我们还是唯一从颜门手下活着走出来的人。和阎王都打过照面,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虽然他青山帮加上他只有三个人。

颜门……木莲笑容顿时僵住,连看擂台的心思都没有了,低头摸着袖子里的那支木簪子,木莲只觉得心口划过一丝钝痛。

小妖精,我需要的就是你一个坦白。虽然她怀疑,虽然很多东西都表明他和颜门有关系,可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如果他坦白,他的一切,这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深思间,擂台上突然传来一个痛苦的声音,又一个男子倒在了地上,被人抬了下去,而那紫衣男子,也是潇洒地拂袖,站起台子中央,继续等待。

“请问,还有没有敢上台的。”紫衣男子问道。

台下一片肃静,没有人回答,只是低着头议论纷纷。

“大胡子,该你了……”木莲突然用力地揪了一下大胡子的臂膀,猝不及防,那大胡子吃痛地喊了一声:“哟。”

他声音本就响亮如钟,再加上有些吃痛,那声音就更大了,顿时引起了全场的注意。

“敢请这位兄台上来赐教赐教。”紫衣男子温和的笑容,那平淡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疲惫的迹象。

大胡子没有反应过来,当即愣住,谁料腰上又被人狠狠一掐,又痛苦地吼了起来:“哎。”

“让你上去呢。帮主。”木莲笑着提醒道。

“好样儿的。”众人也突然跟着起哄,那大胡子脸一白,才知道中了木莲的道,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木莲抱着手臂,用看好戏的姿态望着台上,突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那么一瞬,她心顿然停滞,缓缓回头,果真看见那人群中那一抹艳丽的绯红,站在远处的树下,微风扬起他漂亮的袍子。

午后的阳光在他身上渐渐散落,给他修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温暖迷离。这个时候的他,眼神甚是无辜,无助,哀切。木莲忍不住上前,却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决然地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才挤出人群,他便追了上来,像一个无辜的孩子一样站在她面前,紧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擂台上,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你到底是谁?”木莲压着声音,再一次绝望地问起。

“小妖精。”他咬唇道。

“哼。”心里彻底一凉,木莲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眼神绝望地打量这眼前这个人,她撂下了话,她只需要一个交代,需要他一个坦白而已。

可到了现在,原本以为两人共同经历了生死,坦然相见,肌肤相亲,厮守相约,可是,他竟然无法做到坦白。她怀疑,她非常怀疑,可是,他只要一个理由,哪怕牵强点,她都会信他。

“娘子,为夫……”

“住口,你凭什么叫我娘子,就因为你当初摘过我面纱吗?”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地吼道,那声音,包含着她所有的怒火,眉间腾起的是对他的恨。

是的,为了他,她木莲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为了他,她木莲曾经差点死掉,为他,她放弃了浪迹天涯然后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为了他,她木莲偷拿了燕子轩的布兵图,为了他,还成了燕子愈捉拿燕子轩的借口,甚至为了她,她也不惜跳下山崖。

明知道身份可疑,她告诫自己他是她的人,只要他安分地是她的小妖精,她可以不介意他的过去,他和艳儿的关系,以及和那翡翠之间诡异的关系。

直到血洗台庄,那些被她故意掩藏装作看不见的东西,再度浮现出来,而且越来越指明他。

越来越表明他和颜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现在,她徘徊不定,她害怕,她自责。她最担心的是,因为自己的愚昧,因为她爱着一个“敌人”,而且将身边的人也一个个害死……所以,她需要他。从来没有如此需要过他,需要的不是他的安慰,他的撒娇,他的拥抱,而是他的解释,他的承诺,是他的坦白。

可是,他做不到。相爱的基础是什么,那便是坦白。

她扑火似的爱上了一个她一无所知的人,真是又可笑又讽刺的事情。

阳光如此刺眼,她盯着他,目光越来越冷冽,越来越绝望,却不想自己哭出来,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她一无所知的男人,盯着他那芳华绝代的容颜,盯着他那让人沉溺的双眼,心一点一点地变冷,她越发觉得自己生活在他编织的谎言里。

“娘子,不要凶我。”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委屈地说道,绝美的脸上泛着泪花。

“我不是你的娘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现在……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不是像之前巷子那样,悄然避开他,而是,决绝地甩开他。手臂一挥,他踉跄后退了一步,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楚。

她从未如此对待过他,而他也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这种让人心寒的决裂。甚至,在刚才,她拿着簪子威胁他的时候,她动作是轻柔的,眼神带着对他的爱意和怒意而已。

她果真是生气了……不是因为他无理取闹,而是对他的绝望。胸口,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捂着胸口,全身冰凉。

“娘子,莫要弃我,莫要弃我。我不走,我不走。”他顾不得疼痛,再次拉住她,哭着乞求道,那白如玉的纤纤手指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生怕,一松手,她就真的走了。

那种睁开眼,看不见她的恐慌,比心痛还难受。

“不要弃你?”她摇头苦笑,声音无限悲凉,“对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而是你自己……你弃了你自己。”伸向他抓着她衣服的手,用力地扳开他的手指。

“不要……娘子。”他抓住,不肯松开,哭得梨花带雨。

“你到底是谁?”她又问,这是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若他不回答,那便是此生最后一次。

精致的绣帛传来一点点撕裂的声音,他睁着泪水涟涟的美眸,不敢有一点松懈,只是无助地摇着头,脑子在进行一个痛苦的挣扎思索。

“小妖精。”还是这个回答。

永永远远的小妖精,消失的颜绯色。

听到这个答案,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眼神瞬间失去最后的色彩,本来是要哭的,却化作了笑。最后,咬牙用力一扯,那被他抓住的衣袖,顿时撕裂成两半,那巨大的推力,让她后退了几步,而他,更是摔在了地上。

“你不是小妖精。”她道,转身就走,不看他,不忍看,也不想看。

“娘子,娘子,我错了,我真的是小妖精,你要怎样才相信我。”见她要走,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从她身后抱住她,那力道,几乎要把她掐入自己的怀里。

“相信你?”顿足,他的泪水落入了她脖子上,有些凉,“那你就证明,你是小妖精,证明,你和颜门无关,推翻我们一切怀疑的。甚至,证明,你不是……”痛苦地闭上眼,这才是她最不愿提及的一个猜测,一个永远也不肯面对的猜测。

“也证明,你不是颜绯色。”

这才是她最害怕,最担心的,最痛苦的事情。

“娘子,我真的是你的小妖精。此生不换的小妖精,也是木莲唯一的小妖精,我不认识颜门,也不认识颜绯色。”

“如果是这样,那就证明给我看。”分别抓住他的左右手腕,手指扫尾一用力,就扣住了他,让他使不上劲,然后打开他手臂,离了他的怀抱。

“娘子……”

“我告诉你。在我查清你身份之前,你最好是证明你是清白的。不然,你让我知道了你任何身份,哪怕是和颜门有关,我木莲,自此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你。”

远处的擂台周围,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以及唏嘘声……

“我给你一天时间。我仍然给你一个机会,在日落之前,你告诉我实情。否则,日落之后,我木莲的世界里,再无小妖精此人。你我,从此便是陌生人,便是敌人。”

看不到身后他的表情,说完这几个字,她再度迈开腿,握着拳头,一步一步地朝擂台走去,脚步没丝毫停滞。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看他能否真正地把握。

陌生人?敌人?

他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重复着几个字,呆滞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身子一晃……日落之后,他们便是陌生人了吗?抛弃了所有的约定吗?

寒风突然袭来,扬起他如墨的青丝,扫过他苍白的脸,那漂亮的薄唇,在她的背影走进人群,走向一个人的时候,紧抿着勾起一抹笑,凄然的、深邃的墨瞳,掠过一丝碧绿。

挤进人群,抬眼便看见了白衣,四目相对,他眸子闪了闪,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瞟了一眼,刚才她回来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

“你到底出不出手。”台上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呵斥声,木莲一惊,垫脚看去,竟然看见那大胡子完好如初地站在台上,而他面前的紫衣男子,脸色通红,像一个要爆炸的气球。

“哼。大爷我该出手时就出手。”大胡子一边闪动着身子,一边躲避那紫衣男子的攻击,就像山里的野兔子,不管那紫衣男子怎么追,就是碰不到他。那一刻,木莲突然明白了大胡子嘴里的本事是什么。是逃命的,避免挨打的本事。

大胡子东奔西跑,倒真像极山间的野兔子,在这一场追逐中,他不过是一小门派,多少人都倒在无极门少主手下。当今江湖排行榜上,无极门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却被一个山野粗人所戏弄,那男子心里是愤恨相加,连步子都乱了。

台下越发笑得厉害,那大胡子像是受到了鼓舞,跑得更快了。只是木莲隐隐有些担心,这紫衣年轻男子自上台赤手打败了多少人,都皆是点到而止,修为定力尚高,可现在,他双目狰狞,面颊似红似白,一看就是被逼急之边缘的人,这种情况下,怒火攻心,出手恐怕就危及到生命了。

果不其然,那紫衣男子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在对方似乎要打起来的时候,看台上突然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大家忙抬头看去,见一只白玉般的手拂过帘子。

众人顿时一惊,这钱家大小姐也是被惹火了。好好的一场比武招亲,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场闹剧。片刻,台下一片沉默,那大胡子也注意到头上的响动,惊觉看去,眼中一闪,是钱大小姐蹙眉生气的脸,美艳动人,看得他当即站立,竟忘记了身后,呼啸而来的攻击。

“小心。”木莲大声提醒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大胡子身子一仰,在天空做了一个还算完美的抛物线,便重重地落了下来,刚好砸在他的跟班身上,大吐一口鲜血,大胡子连连喘气,吃力地抬手摸着脸,嗤的又痛呼起来,嗷嗷直叫。

那人一脚,刚好踢在了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褐色的脚印。

抬头看去,那人怒目扫视着台下,顿时台下抽声一片。无极门,江湖排行在前,不仅是实力,也有一份肃杀和狠毒,多少人都不敢惹,他这一看,台下的人个个一身冷汗,像是那一脚踹在了他们身上。

“请问,还有没有哪位上来赐教?”

他负手而站,脸上杀意并没有淡去,反而因为台下那些人的退缩,而更加嚣张起来,嘴角的笑容似有一丝轻蔑。

木莲睨了那人一眼,看向白衣,道:“你帮大胡子看看,我看他伤得不清。”

白衣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他胸口,微微蹙眉:“伤及内脏,不过要好生调养。”

“出手真重。”木莲嗤骂道。

“还不算。因为大胡子身体偏高,刚才那一脚也是在那男子意料之外,所以,还不算狠。若真下去了,他现在已经死了。”

“嗯。大胡子,你刚才怎么就去看那美人了呢?你若不看,多跑几圈,所不定搞得他体力不支,把他给一脚抡下了呢。”木莲笑着安慰道。

“咳咳……”台上突然冒出一个老头,像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胡子道,“不知道台下还有没有哪位勇士上来和无极门少主一决高低。若没有,那这位门主就是今日的胜出者,有资格采得钱小姐的花球。”

台下顿时哄然一片,有人感叹,有人唏嘘,却都不敢上去,此刻已接近尾声,若再上去不就是和无极门作对吗?

“好。既然没有人敢上来,那老夫就宣布,今日乃无极门门主……”

“等等。”

远传,突然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

台下肃静两秒,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是否听错,在这样的节骨眼,竟然还有人来抢婚,明摆着是不给无极门面子,和他公开对抗。而且,这宣布的人,可是钱绣山庄的管家,这两个等等的字眼,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像是在命令,没有一丝礼貌之意。

“谁啊,谁啊……”

肃静之后,便是一阵喧闹,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嗤笑,有人好奇……众人忙回头,就连蹲在地上的木莲也忍不住好奇,起身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抹绯色靡丽的修长身影伫立在阳光下。

他负手立在阳光下,下颚微微扬起,眉间有一丝漫不经心和慵懒之色,嘴角的笑意,又浓烈了点,让人无法想象,刚才那冰凉略带霸气的两个字,竟然出自他的口中。

众人的议论声,待他面容越发清晰的时候,慢慢沉溺了下来,随即出现了一波死一样的沉寂,彼此间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木莲身子晃了晃,目光显然震惊,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身形摇曳,步履优雅,笑容温和。

又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是,为何心疼,像是被什么挤压似的,呼吸都停滞了。

“咳咳咳,请问……”钱庄的管家将来者之人上次打量了一番,疑惑地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本想问,阁下在说话吗?可那张狐媚的脸,怎么看都像极了女人。

“正是在下。”他笑道,声音干净,慵懒不失魅惑。

那一瞬,木莲惊得后退了一步。

刚好踩到大胡子,忙收回脚,身子却失去的中心,直直地朝地上倒去,幸而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顾不得身后的人是谁,木莲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款款而来的人,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只是一瞬,目光又从她身上移开。

被扶着站稳,木莲这才发现刚才那双手是白衣的,微微一笑,以示感激,遂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朝擂台走去的。

“请问这位公子姓名,来自哪里,同属哪家门派?”那管家蹙眉问道,声音有些不稳,眼神怎么都在怀疑。

他淡然一笑,似凄凉,目光缓缓落在擂台,慢慢地走过去,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那管家的问话。

众人见他走过来,慌忙为他绕过一条道。

“请问公子……”

“这里不是擂台吗?”他微微掀开红色的袍子,站在擂台下,扫视了身边的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擂台阶梯上那几样作为摆设的兵器上。

信步走到那几样兵器前,他挑眉细看,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冰凉的斧头、狼牙、长棍、长矛,最后……停留在那一把雪亮的长剑上。

嘴角一勾,是一抹轻蔑的笑容,随即一挥手臂,长剑出鞘,那剑刃闪过的寒光便印在了他绝美的容颜上。那一刻,台下的人,都战栗了一下。那种神情,慵懒的,却是阴森的……

青葱手指沿着剑刃滑下,感受着它的锋利,他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木莲仰头看着擂台上那个人,寒风掠过,撩起他绣着罂粟花的袍子,三千青丝抚过面颊,那是一张陌生的脸,陌生眼神,陌生的笑容……

“公子,今日是比武招亲,喜庆之日,不得见刀光。”钱管家小声地提醒道。

“呵呵,喜庆之日,理应红色当头嘛。”他笑,却没有抬眼,依旧专注地打量着手里锋利的剑,眼神温柔,像是看自己的心爱之人一样。

“既然这位公子上台要持剑,那也无妨,不过,公子是不是该说出你的名字,以及身份呢。这个也是对大家的尊重。”那无极门小门主笑了笑,可眼中腾起的却是让人畏惧的杀意,他也没有料到这半路会杀出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且不说他外表多狐媚,就他玩弄长剑的漫不经心的姿态,就十足地让他不高兴,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木莲闭上眼,突然想离开,他这手拿长剑的动作,让她害怕。她不想就这样,一点点地看到,那个她最害怕的猜测成为现实。

刚转身,突然听到台上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我的身份吗?”那声音音调高了几分,像是在提醒。

“是的。在下是无极门小门主,柳生演,公子贵姓?”小门主忍住怒气禀告道。

“我的身份。”他又重复道,突然放下手里的剑,目光扫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木莲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复杂深邃的目光中,不再有刚才的那种流光溢彩,而是淡然无光,好似被愁殇掩盖住一般。

对视几秒,他收回目光,脸上扬起一抹冷笑,道:“你们都很好奇我的身份是吗?连我也好奇。不过,有人曾怀疑我是颜门的人。”

话一落,台下顿时**起来,所有人都慌忙后退了一步,紧紧地握住腰间的兵器,面色恐惧,冷汗莹莹。

见此,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了一些,目光却更冷淡了一些:“听说,颜门杀人无数,所到之处,必然桃花满天,血染一片。还听说,颜门门主乃颜绯色,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武功深不可测的魔头,至今无人见过他的面目。”

“你到底是何人?”那小门主,强压住恐慌,极力用冷静的口气问道。

“我。”他笑,媚眼如丝,“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有人猜测我是颜门的人,而且……”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一冷,目光又看向木莲,眉间浮起哀怨之色,一字一顿地道,“而且,有人还猜测,我就是那杀人魔头,颜绯色。”

“颜绯色。”

“颜绯色。”

“颜绯色……”下面顿时乱作一团,在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兵器都被抽了出来,齐齐指向他。一刹那,温和的阳光下,那些锋利的兵器都反射出,阴冷的寒光,杀气顿时弥漫了整个空气。

“哈哈……”见此,他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反倒仰头大笑了起来,发丝交织着绯红的衣衫,在乍起的寒风中狂舞,靡丽旖旎。

“你真的是颜绯色。”

“颜绯色,喜好红衣,出手毒辣。你们看,我像吗?”他扬起手臂,那红色的衣衫好似怒放的罂粟花,诡异而妖娆。

众人皆不敢说话,却没有松懈一分,如果他是颜绯色,现在也是只身一人,力量单薄。而他们,聚集了武林各大门派,说不定就能齐力拿下他,除了这个魔头。

“哼。想知道我是不是颜绯色,动手一试不就知道了吗?”他好心提醒道,笑容越来越淡。

众人一听,下意识地都后退了一步,握着兵器的手也在发抖。眼前这个男子,口气平淡,语气慵懒,一笑一颦间却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高贵气质,却又隐隐散发着让人战栗的危险气息。

“怎么,都不敢上?”挑眉,用剑指着台下的人,语气,甚为狂傲。

木莲低下头,紧咬着唇,那猩红的血在唇齿间弥漫。但是她真的想笑,他不是来抢亲,就是来证明他是颜绯色吗?

他手握长剑,身姿消瘦挺拔,发丝飞舞,面目清冷。恍然间,他的面目在模糊,而另一张模糊的脸越发清晰。

他果然就是。为何要这样,如果他真的是颜绯色,为何不干脆消失了,难道,他忘记了她发誓要亲手将他杀掉吗?

不想看这一幕,他难道要当着她的面杀掉这些人,然后证明他就是那个魔头。可是,脚下生根,她走不动,整个人都伫立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台上,目光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你若真的颜绯色,那我们定然不会放弃你,你杀人无数,死不足惜。”紫衣男子拳头紧握,摆好攻击的姿势,“当日你血洗我们无极门,这个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我们就给你算清。”

“哦。”他哼了一声,扫视着台下,“这位公子说颜绯色血洗无极门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台下的各位是不是也有仇恨的。倒不如大家一起上,一起解决了算了。”

下面一愣,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敢贸然上去。

“杀了这个魔头。”

“杀了魔头。”

“杀了这个武林祸害。”

不知道谁在群里喊了这么一口号,下面的人应声吼了起来,上前走了几步,却还是不敢走上台,只是将擂台围住,手里的兵器同时泛起寒冷的光,和那一抹绯红相互辉映。

他笑,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抬眸穿过人群,寻找着那一个熟悉人。目光再次对视,他看到了她的不可思议,看到了对他的仇视。

你若要我证明,那我证明给你看便是。

妖娆的唇畔扯出一丝苦笑,他手腕一转,那锋利的长剑,便在天空划出一道雪白的利光,众人忙后退躲开。

“我先来除去这个魔头。”那小门主,率先躲开他的剑,跃到红衣男子身后,打算趁他不备之机,击下一掌。孰料,他刚发力,将全身力气集中到掌心,要推出去的时候,红衣男子悠然转身,冷目瞧着他。

“哇。”众人心里大叫不好,这小门主,定然是死路一跳,他这一掌,任何人都可以躲过去的,想到这里,刚才涌起的嗜杀魔头的**顿然浇灭,胆小的人又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剑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只见,残阳下,一抹旖旎的红色在天空滑过,随即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红衣魔头,并没有躲开小门主的袭击,而是,立在原地。

场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发出声音,满目惊愕。

因为没有人想到居然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画面。

红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扯出慵懒的笑容,鲜红的血慢慢从他妖娆的唇瓣溢出来,伸手捡起地上的剑,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站稳。

那小门主一愣,抬起又是一掌,朝他奔去,可是,那红衣仍没有躲开,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

一掌落下,他整个人顿时晃了晃,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唇边还是无所谓的慵懒笑容,鲜血从下颚滴落,染透了他本就绯红的衣衫。

见他不还手,小门主又连续几掌,越击越狠。而他,只是承受,笑容不变,眼神越来越空洞,像一个死人一样。

嫣红刺目的鲜血染红了舞台,他倒下,又爬起来,全身是血,拿着剑,等着对方的袭击,修长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动。

“不要放过他……”

“颜门杀人不眨眼……”

“杀了颜绯色。”

须臾,看到他倒下,毫无还击之力,下面的人再度爆发了那讨伐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些人冲了上去,合着一起袭击他。而他,依然不还手,像一个血染的玩偶一样倒下去,又站起来,摇摇欲坠。

木莲看着这突然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太突然了,她来不及思考,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他笑容如初,妖娆而慵懒,眼神却有一种绝望,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在他站在原处等着别人袭击的时候,她觉得,这一切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浑浑噩噩。

他不是颜绯色吗?颜绯色不是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吗?可是,为什么他要等着被别人打,被别人杀。

“白衣,他到底在做什么?”半晌,木莲怔怔道,她只是看有没有人回答她,如果没有,这个一定是梦了。梦里的人都疯了。

看这些人嚷着要杀颜绯色的人,他们个个眼露红光,脸上染着狂喜,简直就是疯子。而那个红衣男子也是疯了,手里明明有剑,却不还手,倒下了又爬起来,傻站着挨打。

全是疯子,在梦里面才能出现这么多疯子。

“我想他是疯了吧。”身边传来白衣的声音,也带着不可思议,“他这是在自残。”

木莲回头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一抹红从天空掠起,惊觉回头,不知又是谁给了他一掌,他整个人就飞了起来,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木莲心里剧烈地抽痛,转身拿起白衣腰上的剑就冲了上去。

“你做什么?”白衣一把将她拉住。

“你也说他在自残啊,我不能让他这样死。”

“你上去也没有用,这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妈的,放开我。老子不让他死,就不让他死。”木莲抬脚朝白衣踢去。

“木莲,他与你何干。他是颜绯色。”白衣提醒道,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

身体颤了一下,木莲依旧用力甩开他,咬牙一字一顿道:“他不是颜绯色。”说着,拿着剑,挤向人群,却怎么也进去不了。

“他妈的,给老子统统滚开。”木莲焦急地破口大骂。

但是那些人根本就不理睬她,还纷纷涌上去。

“给老子滚。”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她转身突然看到那管家一直站在旁边,心里一急,一把将他拖过来,拿起剑朝他胳膊上一砍,吼道,“给老子滚开。”

“啊。”管家吃痛地吼道,声音破入云端,在看台上的人也看见了自己管家被砍,连忙拿起锣鼓大敲,以示肃静,这一招果真有效,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木莲。

“让开。”将管家扔开,木莲提着沾血的剑冲了进去,已经看见全身是血的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蹲下,将他抱入怀里,伸手探去,摸到鼻尖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有惊喜掠过,随即那漂亮的凤目中扬起一层薄雾,晶莹的**在他修长带血的睫毛上闪动。

那被血染红的薄唇,动了动,发出几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可是,她却听得异常清晰,他说:“我是小妖精。”

那一瞬,有尖锐的铁锥子落在了她心头,看着怀里满身似血的人儿,她几乎就要哭了出来,强抑制心里的痛楚,手颤抖地覆盖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擦去他唇边的血迹,低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傻。”

即便是不会武功,你也有剑啊,你可以走啊。你怎么像个傻子一样啊。

“娘子,我不是……”他呜咽,声若蚊吟。

手指轻柔地落在他眼角时,她摸到了他的湿润。

“我不过是要你一个解释吗,不是让你这般极端的伤害自己,你不懂吗?”她柔声地问道。

“喂,你到底是谁,干什么?”

头上响起不合时宜的质问声。

“你到底是何人,到底干什么?”

好吵。她翻了翻白眼,冲怀里奄奄一息的他,微微一笑,随即抬头大吼道:“我去你大爷的。”她心情很坏,非常非常坏,想要杀人。她木莲也有暴躁的时候,是的,每次在他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就无法控制情绪。

“你是什么人?我们正在为武林除害,你是哪个门派的,出来搅和,难道你和魔头是一伙的。”

“老子是什么人关你们屁事,为武林除害,你们一群人袭击一个毫无还击之力的人,算什么名门正派,我看你们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起身,将他扶起,他便无力地靠在她身上,那么轻,像一个婴儿一样。

“口出狂言,我看你就是和这个魔头是一伙的。凡是颜门的人都不能放过,将他拿下。”其中一个人吼道,随即将木莲拦住。顷刻,几个身影纵身掠上舞台,将木莲和他护住,抬头一看,是白衣和展青,以及柳绿柳意。

“是的,杀了颜绯色。“

“杀了那个魔头。“

“除去颜门。”那声音此起彼伏,一群贪生怕死之辈,明明是看到别人倒下不得动弹才敢上来的。

“颜你妈个头。”木莲厉声呵斥道,“他不是颜绯色。”

听到颜绯色三个字,靠在她身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身体不停往她身上靠,像是在寻求保护。

“哼。他刚才明明就承认了自己是颜绯色。”

“我不是,我不是……”他摇着头,眼里满是惊恐,像受伤的小鹿,趴在她身上。

“他不是颜绯色。他如果是颜绯色,你们还能活在这里,像狗一样大叫吗?他要是颜绯色,会这么傻,等着让你们打吗?他要是颜绯色,现在早就冲出一群黑衣人,将你们血染桃花了。没本事的人,才会欺负一个受伤的人。”

木莲瞪了一眼说话的那人,才发现,就是他将小妖精一掌劈在了地上,眼中不由得腾起了一丝杀意,随即干脆将身体已经虚弱不堪的小妖精抱起,转身下台。

“不准走。你说他不是,难道他就不是了吗?这个武林败类,怎能放过?而且,你刚才剑伤了钱绣山庄的管家,难道不给个交代。”还是那人。

“帮我扶着。”木莲转身将小妖精放在地上,让白衣给扶着,提着剑二话不说,冲到那人面前,持剑挥向那人。

顿时,一道血长的口子在他胸前溢出。

“啊。”那人惊叫一声,忙捂住伤口,所幸那只是皮外伤。

“我告诉你,老子说是就是。他是我的人,你们胆敢伤他,我要你们今天都不要活着下去。有本事在这里嚣张,在这里伤害无辜者,怎么不去找颜门,而把仇恨发泄在这里。我看你才是乘人之危的孬种。”

说完,木莲转身再次将他抱住,此刻的他,气息若如游丝,她必须找到大夫为他医治。

“你若是带他走,就是与武林为敌。”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小门主,突然站住来,也拦住木莲。

“哈哈哈……”木莲冷笑,这个男子应该是伤的他最多的人,“小门主,刚才他像沙包一样被你打,难道你打得还不过瘾。哼。于武林为敌,我告诉你,你今天这样伤害他,我迟早会把这笔账给你算回来。若还有人敢伤害他,我告诉你。岂止是与武林为敌,哪怕与这天下为敌,我也不怕,休得有人动他一根汗毛。”

怀里的人突然又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眼眸似水,眉间**开幸福的笑意,那一瞬,木莲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哭出来了。

他的唇动了动,又一口鲜血溢出,沿着他雪白的脖子落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妖娆而又刺目,闭上眼,他昏睡而去,嘴角依然挂着一丝笑容。

那一刻,他永生铭记她的“与天下为敌”。

看着他晕了过去,木莲再也不想和这些人废话,抱着他就往台下冲,他太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所以凡是挡着她的人,她都毫不费力地一脚踢开。

形势瞬间混乱,那些所谓的武林各派都持刀冲了上来,双方交战在一起,白衣护在木莲身边,展青在前方开道,柳意柳绿则保护后面。

毕竟对方人数占多,虽然展青白衣武功高强,可是,他们都有伤在身。两拨人冲突起来,他们越来越吃力,本来打算安稳地离开这里,没想到,还是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看到白衣身上溢出的血痕,木莲心里涌起愧疚,但是,现在的情况他们不能退缩,只能强撑下去,小妖精必须得到医治。

“住手。”

正当大家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看台上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呵斥声。一个身穿藏蓝色袍子头戴白玉簪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年纪不过四五十岁,精神抖擞,斜飞的眉间有一股凌厉之气。

当下的人见那人出来,纷纷都放下兵器。

“今日是老夫爱女选婿的大好日子,你们这样动刀动枪,是不将我这钱绣山庄放在眼里了吗?”

说话之人,正是钱绣山庄庄主,今日比武招亲,能请到如此多的武林人士可见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何其重要。

“钱庄主,您也看到了,是他们先动手。”

那个被木莲砍了一剑的男子忙说道。

“我想这里定有什么误会。倒不如这样,今天的比武招亲到此为止,大家先到山庄休息,至于这次误会,钱某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场争斗就此平息,双方带着愤恨入住山庄,木莲一行人也被安排进入了贵客房。原来,刚才展青消失了一会儿就是找了这位庄主表明了身份,希望与他合作,共同对付控制了朝廷的颜门,却不想刚离开一会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小妖精浑身是伤,被她带入房间的时候,几乎就没有了气息,见此大夫也无可奈何,到最后,还是由白衣和展青提出来,为他运功输入真气。

木莲将昏迷的他交给了展青和白衣,心神不安地守在门口,同在的,还有柳意和柳绿,在刚才的打斗中,她们也受伤不轻。

“死女人,你到哪里都是祸害。”柳绿突然指着木莲骂道。

木莲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嘴,毕竟这一次的确是她造成的。

“柳绿。”柳意一把将她拉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她本来就是狐狸精,是祸害!要不是因为她,主子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现在,她竟然还要主子为那个人运功疗伤。”

“够了,柳绿。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柳意呵斥道,将柳绿拖到一边。

沦落到这个地步……

木莲蹙眉,她完全不明白柳绿的话,刚要问,门却被推开了。

白衣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嘴角有隐隐的血痕,看起来甚为虚弱,而出来的展青面色也极其难看。

“好了,你进去看看吧。”白衣轻声说道。

木莲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愤恨的柳绿,心里又生气又内疚,看着白衣和展青道:“今天真的是对不住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进去吧,他伤太重,可能还得找大夫,你先进去替他包扎伤口吧。”白衣走了出来,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而一直没说话的展青,突然说了一句:“夫人,属下让易容的大夫过来看看吧。”

木莲一怔,看向展青,他眸子黑如子夜,表情平淡:“好,你去吧。”

她自然明白展青为何要找那个大夫,因为,那位大夫认得颜绯色。

“展护卫,你内力耗费过多,还是让柳绿和柳意去吧,刚好我有事,要和你谈谈。”白衣拦住展青。

“也罢。”展青点了点头,随着白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