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金色的柔光洒满了院子,风吹云过,带着淡淡芬芳的白色花朵,飘然而下,落在了院子里的那两个微醉的人身上。他们身边,有一个崭新的土坑,上面也落满了花朵,而泥土下面精致玉壶里面,只有两杯酒的量。
那是十五日后,两人之间的约定。
天色微亮,他站在门口,衣袂飘飘,看着她上了马车。而昨天半夜,已经有八十名禁军悄然奔向天山,早在那里埋伏,而剩下的二十几名,则便衣轻装跟随着她。
马车徐徐开动,燕子轩跟着上前走了几步,那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撩开,露出一张熟悉而苍白的脸,带着俏皮的笑,眉目弯弯,星眸璀璨,在即将加速的那一刹那,女子突然伸出一只手,对他做了一个饮酒的姿势。
心里顿时一暖,像石落深水,**起的层层涟漪。燕子轩会意地微笑,眼眸将她此时的动作和眼底的笑意刻在心里,举手,学着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木莲,十五日后,我会在那个槐树下,煮酒等你归来。
看着那个男子站在大理石石雕旁,清晨的微风拂过他俊美的脸颊,那双清澈的星眸中,永远都是温暖的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更多的是,让她觉得安心。
安心……木莲手扶着帘子,看着那身影越来越小,是啊,看到燕子轩她会安心,看到颜绯色,她有无尽恐惧和担忧。
这个男子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然后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为她细心打点好一切,甚至从不怀疑她,也从不质疑她。恍惚想去,有时候她是一只迷航不知轨迹的帆船,而他是港湾,任由她停靠。
而颜绯色,便是那片喜怒无常的海,她随他漂泊,深陷其中,也因此迷航,也无法预知一番宁静之后,那安静的海面下,又是怎样的波涛汹涌。这些常常让她措手不及。
而一个女人,最期盼的不就是找到一个安心的归宿吗?她也有很累的时候,也希望过上平淡的日子,远离厮杀,远离背叛和阴谋。
或许,经过艳儿的事情之后,她真的能如舒景所说的,撒手不管。也或许,那个时候,她也真的想通了,便了无牵挂,天各一方。
和这个人十五日后的约定,她定要赴约。
木莲放下帘子,有些疲惫地靠在马车上,随即吩咐道:“赫楠,加速前行,赶在三日后,到达天山脚下。”
艳儿之前的七日约定,按理是四天之后。而她提前到达,做好准备,希望能暂且拖住她。
马车飞快地在风沙扬起的大道上飞驰,几匹骏马,似踏在风中,直接前往天山脚下。
天山。
几辆沾满尘土的马车走进天山,沿着蜿蜒的山谷进去,在进入一半的时候,天上风起云卷,寂静的山崖边,突然有什么簌簌响动,在往前行驶十米,便越过了那条死亡之桥。那桥掩藏在浓雾之中,狭窄不过一人的位置,稍有不慎,便落入满是瘴气的深渊。而这桥,在凡人的眼里,是变幻不定、诡异莫测的,甚至大多数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它的存在,以为眼前是宽敞的大道,踏足过去,跌入深渊,在瘴气的毒噬下,化为灰烬,灵魂被遏制,成了新的瘴气,不时地在下面翻腾,想要涌现出来。
这便是,西岐神秘的地方之一。
马车缓缓停靠,带队的人和持剑的杀手,褪去身上的黑衣,穿着白色的袍子,跪在地上,捧着剑,匍匐在地上,恭谨而虔诚。
而中间一辆马车上女子走了下来,接受了这群人的朝拜,随后转身,朝另一个人跪下。
那人一身红袍,绯色旖旎,墨色的发丝用一条银色的绸带挽着发尾,几缕青丝落在脸颊上,衬得他瓷器般的肌肤过于苍白而透明,容颜绝色如初,斜长的凤眼冰冷如霜,眉心的桃花印记,泛着金色的光芒。
款款而下,宽大的袍子拖在地上,却似流水滑过,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沾到一丝尘埃。诡异的月光,从天空落下,照在红衣男子的身上,刹那间,浓雾在他周身缭绕,他走向死亡之桥,他邪魅冷冽的面容,以及眉间隐藏的凌厉杀气,让他看起来,像是地狱走出来的魔鬼。那深渊下的瘴气冤魂,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簌簌声,在他靠近时,顿时安静下来,原本化不开的雾团,也瞬间消散,露出清晰的路。
嘴角扬起一丝高傲的笑容,他轻轻抬手,示意地上的人站起来,随即,跨过了桥,片刻,后面的人也跟上。
一炷香之后,那一行人,消失在对岸。而雾气和瘴气再次将这个死亡之路掩盖。
谁也不知道,天山死亡之桥后面的西岐是什么样的。据说,那里的人,都是虔诚的信徒,信仰月亮,相信宿命,相信忠臣,憎恨背叛。据说,那里的人,最高的族长,有种常人所没有的灵力,一生保护西岐的子民。据说,西岐是一个黄沙掩盖的国家;据说,西岐是一个长年覆盖白雪的地方;据说……
然而,这片神秘的土地,并非这样的。
如盘的月亮,破开云层,银色的光辉,洒满了整个西岐。莹白的光下,这片土地,并非是黄沙漫天,也并非是白雪皑皑,而是一条宁静的河。河水清幽地泛着温润的光泽;河道两旁,高大的树木,好似诡异的墓碑一样,耸立直至苍穹;宽大的叶子,轻微地晃动着,层层叠叠,像一把打开的伞;有蔓藤沿着树干爬上去,似乎也想爬到云端。
彩色的鸢尾和睡莲寂静地绽放在河岸两边,大片大片不知名的花朵,尽管在夜间,都绽放得无比绚烂,无人可夺其姿彩,发着梦幻般的光芒。月色中,有泛着亮光的蝴蝶在水面上飞舞,偶尔轻点水面,**起小小的涟漪,然后扑闪着发光的翅膀,落在紫色的睡莲上。
在看那条寂静的河,那河明明是从高处绵延而下,然而,这水却怪异地逆流而上。从天空俯瞰而下,这西岐就像一个金字塔般的国度,而现在,红衣男子,带着他们便是站立在山脚之下,那条河,便是指向西岐,权威最高的地方,也是族人力量最强大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光明神殿。
那里是距离天际最近的地方,它的天气,却和普通地方无异,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交换接替。
神殿的周围,是一潭湖水,冬日结冰,夏日,湖水清幽,水由山底,逆流而上,然后汇集。
也是在那里,他将要迎娶身后的女子。
三日的婚礼,肃穆凝重,那是西岐力量最强大的人最伟大的事业,而他的孩子,若是继承了他的力量,便是下一位族长,若非如此,便另寻他人。
在他们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虔诚的西岐人们,已经在他们必经的路上,放上红色的蔷薇,为他们祈福……
月光之下的西岐,沉浸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可是,谁都不知道,事实上,在如此宁静的空气下,掩藏着怎样的杀戮。无论在世俗的燕国,还是曾被誉为圣地的西岐。事实上,在权威的最高处,都是血腥的起源,每一代族长的传承,都经历了世人所不知道的血雨腥风。
逆流上去的是清澈的河水,然后,浸透了西岐最神圣的地方,却是血。
虔诚的信徒,不会相信事实,只相信,他们的神。
而眼前,这个从雾中走来的红衣男子,容颜绝色,青丝飞舞,他此刻,便是这片土地的神。虽然,暗夜中,有蠢蠢欲动反抗的迹象,却在他踏过的瞬间,都悄然地潜伏起来,可以说,是躲了起来。
在历代的西岐,都有一位掌管一切的族长和四位护法,还有一位替百姓祈福的司仪。而司仪也是一位具有灵力的人,他和族长各管一方,相互合作,相互扶携,却相互遏制,力量均衡,这样双方掌权,延续了几百年。
然而,近三年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却成了最为年轻的族长,也在同时,掌控另一半权势的那位司仪,也悄然慢慢退隐,随即消失。
于是,他成了几百年来,第一位,既是族长又是司仪的神!
在继封的时刻,他站在神殿上,睥睨天下,那一瞬,天空风云卷动,天色瞬间暗淡下来。
他所说的一切,不可违抗。而他要做的一切,也是不能质疑的。
而他现在走过的地方,离神殿却有两日的路程,这便是只可遥望,而不可触摸的。
夜很深,他停驻的地方,必然有专门让护法和族长休息的大殿。清幽的门,缓缓地打开,地上是默默开放的紫色睡莲。
一行人,已经休息,世界陷入无端的寂静,然而,红衣年轻族长,却丝毫没有休息之意,虽然他绝美的脸上,明明有一丝疲惫之意,而他却站在神坛之上,仰望着天空,看着黑幕中闪烁的星星,似在寻找,眼中充满了焦虑。
“来。”他突然低喝了一声,暗夜处,走出来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在他入境之后,便跟随而来了。月光下,那个人拥有花白的头发,是一个中年女子,额头高高的,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智慧,然而她眼中却有一丝胆怯。她便是几年前慢慢消失的司仪,如今,不过是个傀儡。
这便是所谓的,权斗的牺牲者。
司仪可占星,可看命相,就像当年他的母亲一样。然而他母亲,却只看到了自己近在咫尺的爱情,没有看到遥远的背叛。
“如何?”他低声问道。事实上,在很早之前他不相信宿命,认为天下事物,在他手中,皆可扭转乾坤,没有他不能控制的。然而,那个女人,他控制不了,就连他曾不屑、半信半疑的预言,如今却像梦魇一样啃噬了他,让他害怕。
司仪匍匐下身子,靠近水池边,将两块石头扔了下去,那**漾的水面却更清晰地映出天空的半圆之月和明亮的星星。
“殿下,预言显示,她的星宿在移动,而且,光线有所变暗。”
“什么?”他盯着地上的司仪,脸上露出稍纵即逝的恐慌。骊山之战后,他败了,失去了天下,险些死去,这一切印证了预言的前部分。而后部分……为了避免和她再次相遇、 交集,避免后面一部分预言成真,他也选择了躲避。同时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要通过占星,去寻找她,便干脆流连在燕国,远离京城,在偏远一带漂流。然而却难以承受那种思恋的痛苦,还有对她背叛的嫉恨,他唯有夜夜沉醉在极乐丹中,麻木地活下去,直到自己彻底忘记,然后,避开那个所谓的星坠之日。
可是,在绿城,在繁华的街道,在人海中,到底还是遇到了她。马车游走在人群中,红色的帷幔帐子在轻微晃动,将外面和他隔开,成了一个寂静的世界。在里面,他反复地看着她所编制的同心结,独自舔舐着伤口,然而,命运弄人,马车剧烈晃动,手里的玉佩,滑落出去。
那一瞬,在那狭小的缝隙里,他看到了她,近在咫尺,那颗被极乐丹麻醉的、似已经死去的心,瞬间剧烈跳动。然而,想起了那个预言的后半部分,他没有去认她。
天空中有两个轨迹本不相交集的星宿,其中一颗是你,而另一颗是异时空的女子。若你们相交,不同轨迹的星宿必然会发生星坠。除非,你能控制她,然后得天下,若不能,便因为她失天下,并且死在她手里。
这是,娘亲弥留之际所说的话,然而,她并没有说完。
代她说完全部预言的就是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司仪。三年前,他来到西岐,控制了西岐以及四位护法、血腥夺权的时候,曾让这位司仪占星,而她占了和他娘亲一样的预言,甚至更多。
她说:“如果他没有死!一旦再次相见,那个女人的星宿必然会坠毁,这意味着,她将死去!而星坠,一般发生在再次交集之后的第一个满月之日,若险些能避开,或许相撞的轨迹,会绕开。”
而现实是,他没有死,而且,如预料中的一样,他再次戏剧般地遇见了她。这意味着,如果他们再有交集,她可能要死去,而如何死,他不知道。
纵然恨,却还是抵不过那千丝万缕让他魂不守舍的爱。在以前,他恨她的时候,他可以做到将她杀死,将她留在身边。而现在,他只希望她能活着,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他不懂,预言中所谓的“交集”是何意,遇见,还是纠葛?总之,为了避免预言成真,他仓皇逃离,因为担心她“纠缠”他,他狠心地上演了一出戏,让她绝望地放弃自己。
如今,她明明已经回京了,而他已经越过天山,回到了西岐,两个星,按理说,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可是为何,她的星星在移动,而且,光芒微弱?
光芒微弱,是被死亡遮住了生的光华,这也是星坠的前兆。
“殿下,星象显示,她正赶往这里,而且,附带的还有一股可怕的黑暗力量——是一种掠杀,骇人的气势。”
“这里?”颜绯色身子顿时晃动了一下,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发出清幽的光芒,薄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你说的那股力量,指的是军队吗?”
在星象中,凡是力量,指的都是军队,无论是为什么而战,一旦沾血,都属于黑暗。
“是的,他们随着她正赶往天山。”
“是要穿过天山吗?来找我吗?”他低下头,蹲下身子,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水面。那一瞬,所有的星象瞬间消失,年老的司仪,突然害怕地尖叫一声。
占星,耗的是人最强悍的意念,一旦被人破坏,那占星之人,定然会受到力量的反噬,而刚才,若不是她收得快,恐怕已经被力量反噬而死。
摸着在恐惧中跳动的心,年老的司仪,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力量强大的年轻男子。他拥有一张绝世容颜,也拥有着令天地畏惧的力量,然而,这一刻,他蹲着身子,撩动着水的神态,像一个脆弱的孩子。也在一瞬,司仪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转而,在这位族长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在他刚来西岐,站在神殿之上时,她试着占星,然后,却只能占出那个预言,然后关于他的一切都看不到。看不到他的过去,看不到他的将来,也看不懂他的心思。
而此时,她看到了他身上涌出来的浓烈的悲哀,还有,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将他的未来,湮没。
眼中的惊喜,被年老的司仪掩藏在眼底。是的,她确信,她看到了一种黑暗,不是黑暗的力量,而是,幽闭的黑暗。
这个魔头,这个人,将会被囚禁于永生的黑暗中!!手下意识地凌空抓住,努力聚集意志,她眼中因为狂喜陡然升起了杀意,然后……
“刚才,你还看到了什么吗?她来西岐,会冲过天山吗?”悠地,年轻绝美的族长,突然质问道,让司仪吓得忙往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将手藏到身后。这才发现,那族长根本就没有抬头,手在水里浮动,似乎想要抓住,然而手指一聚集,水便沿着他的指缝流下。
那一刻,晃动的水面所倒映出来的脸,写满了痛楚和忧伤。
司仪想了想,道:“殿下,天山是瘴气冤魂聚集的地方,无法占星,我也无法看到那里的情况。但是,如果那个女子,踏入您的土地,踏入西岐,必然会发生星坠,而此时她所走的路,就是死亡之路。”
拂水的手蓦然停止,年轻的族长神色一凝,耳际处一缕发丝落下,漂在水面上。
“你先下去吧。”许久,那漂亮的薄唇轻轻地说道,语气多了一分悲戚。
年老的司仪一听,慌忙将身子匍匐在地上,行了礼,然后跌跌撞撞地没入了暗夜之中,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暗自责怪自己险些鲁莽做错事。三年前的他便是无人能及、鬼神避之的人了,三年后,她有何能耐可以杀了他?
木莲,不要过来,不要来寻我。我只想你活下去!
“来人!”颜绯色站了起来,吩咐道,不到一会儿,黑夜中,出来了几个人,这些都是他的影子侍卫,如影随形。
“带人,出天山,凡是要过天山的人,都给我拦住,如果是看到一个怀孕的女人,就将这个带给她!让她带人转身回燕都。”说着,他将那块碧绿的红穗子同心结递给其中一个人,指尖却反复地摩擦着那冰凉的玉佩。
“她如果坚持不停住,要继续前行,就将她身边的人全部杀死,给她建一道墙!若她还走,那你就说,十日之内,大军必然压境,攻打燕都!”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抬头的影子侍卫,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块还有余温的同心结,低头,悄悄退下,脚尖点起,正要飞身掠起,却听到红衣族长道。
“谁也不准杀害她!在满月落西之前,不得让她有任何差池。”
影子侍卫,颔首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余光却瞟到,远处站着的一个绿色身影,显然,年轻的族长也发现了那个女人。
颜绯色看了一眼翡翠,并没有说话,转身走下白玉般的台阶,不紧不慢,幽光下的脸,笼罩着一片黑暗,让人看不清楚。
“殿下,休息吧。”见他走过来,翡翠不安地俯身行礼。
她并不是故意偷听的,而是这个夜让她突然觉得寒冷无比。期待已久的婚礼,即将在两日后的满月举行血誓,而她没有丝毫幸福之感,反而,心里觉得无比恐慌,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甚至是,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却觉得十分陌生和遥远。
“艳儿还没有回来吗?”他问道,朝她方向走去,却没有看她。
“估计大典之日会赶回来吧,现在,还有人需要她处理和安排,可能耽误了一些时间。”翡翠轻声说道。
之所以让艳儿护路,不是沿途保护,是因为要她安排那些颜门的子弟。
在他们决心永不踏入中原、翻过天山的时候,那些在颜门所召集的弟子和杀手,就该获得自由,而这些,不是一两天能处理完的事情,涉及的东西太多,便交与了她。
半年之前,骊山大战,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他跪在雪地里,足足三日不吃不喝,也不说一句,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离开的地方,而颜门的暗人,也陪同在他身边。
三日后,他仍旧徘徊在骊山一带不肯离去,不肯去燕都,也不肯回西岐,直到燕都传来那个女人病死的噩耗,他非但没有悲伤,反而仰天大笑,说了一声“很好”,便掠身离开,那日后,对颜门的一切事宜,他都不再过问。
而那日后的颜门,也成了一盘散沙。到前几天,他遇到了那个女人,宣布回西岐,让不属于西岐子民的颜门弟子,回归自由。
“嗯。让雪鸾给她传信,务必在血誓前回西岐。”他错身从她身边走过,扔下这句话。
让艳儿回来,是怕和那个女人相遇吧。翡翠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皎洁的月亮旁,有无数行星围绕,星星之间,看起来相隔很近,只有一指的距离,然而却是咫尺天涯。
明日,天亮,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俩将要到殿宇前替民众祈福,然后沿着圣河,在西岐人民的祝福中,回到光明神殿,在圣湖前,月光之下,举行血誓。
这样,便等同于中原的拜堂。
那个时候,她将身着白色的绣着图腾的嫁衣,再慢慢地走向神殿,而他,将在那里等她。
“殿下,到时候,你真的会在那里等我吗?”她惆怅地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天山处,二十里路。
夏初,天山一带黄沙弥漫,随风而卷,苍翠的树林早就抛在马车之后,现在唯有几丈不停出现的灌木,而偶尔看见的小片林子,很是荒瘠。
铁骑所踏过的地方,早就被漫天飞舞的黄沙所掩盖,找不到任何迹象,然后,这一条许多人踏过的路,还是依稀有些痕迹,比如,露在沙子里的白骨,还有牲畜的尸体……
撩开马车帘子,已经看得见天山,耸立在黄沙之上,不同的却是,若隐若现,浓雾迷罩,和这个一览无余的黄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此时的天上,和她以往知道的天山完全不一样。这个天山,完全就像一张天幕,从天空云端落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似乎将整个世界砍成了两半。
飞鸟不过,云也不可破。
那天幕之后的西岐,到底是怎样的呢?一时间,她恍惚失了神。
“夫人,我们一炷香之后,便可以到达天山下面了。”前面传来赫楠的声音。
“前面可有书信,他们布置得如何?”
“埋伏在天山下一里外,就只要等那人来便可。”
“好!我们的任务不是要冲过天上,而是要拦住前去天山的人。谁也不能过。”木莲放下帘子,脸上写满了倦意,这两天两夜的不停歇奔跑,让她她有些坚持不住了。
天空青鸟飞来,低声鸣叫,随即盘旋几圈,落在马车上。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正从西南方向赶来,骑马朝天山赶去。马的最前面,是一个头裹着丝巾的粉衣女子,她不时地将马停在高处,举目看向北边燕都的方向。
在第四次奔上高处的时候,丝巾下的那张脸,终于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木莲,你果真来了!而且,还提前来了。”
刚才雪鸾送来了信,让她务必在月亮升起之前,穿过死亡之桥,回到西岐。
再次相遇的第一个满月,便是这个女人命定的星坠之日。
而颜绯色,千万算,万般使,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个女人。她到底还是沿着命运的轨迹,前来了。
“夫人,看见了他们的人了!”马车外,突然传来赫楠惊呼声,木莲探头一看,果真看见艳儿的马队朝天山脚下奔驰而去。
“截住他们!之前埋伏的人,先按兵不动,听我命令。”赫楠点点头,看了看那个黄色的小沙丘,抄捷径朝艳儿她们冲过去。
马车溅起层层黄沙,像风一样掠下山丘,挡住了奔来的马匹。
“吁!”艳儿大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按理说,她本该前去拦住这个女人的,而现在,那辆横挡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那个女人!一刹那,她心里涌起一丝不悦。
“怎么?艳儿妹妹,老朋友相见,怎么拉着一张脸?”马车的侧门被打开,白色的帷幔撩起。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斜靠在里面,苍白的脸虽然经过长途跋涉,有些疲倦之意,然而眉间的冷傲之气,还是一如往昔,根本就不像是那日在巷子里被气得失神的女子。
此时的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却覆盖了一层冰霜:“你不是希望我给你带来礼物吗?”声音,带着让艳儿讨厌的讥讽。
艳儿冷笑:“那姐姐你带来了吗?”
“当然带来了,不过,在给你礼物之前,我想知道,颜绯色婚礼到底是何日举行?”他婚礼的时间,决定了她对付艳儿的方法。如果是明日,那只消将她拖到明天,若还要几日,那就是持久战了。
“难道你没有听说,西岐子民所有人的婚礼,都是在满月之日吗?”
“满月?我倒没有听说过。”
“是啊,就是今晚。”艳儿嘴角一扬。
“嗯,今晚,好,今晚最好。”木莲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眼眸如霜,笑容如斯,冷冷地注视着艳儿。她知道,此刻艳儿,想从她脸上寻出一丝痛苦之意,然而,她就不!此刻,不能输!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下的弓箭,用力地拽紧。
“那你给我带的礼物呢?”见木莲面无表情,艳儿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可是,她早该预料到了,如果木莲来找她,目的就是阻止她,成全颜绯色和翡翠。
但是,她还是希望木莲痛苦的。
那木莲笑了笑,随即一挥手,道:“礼物在这里!”话一落,十几个黑影,便从那装货物的箱子里,跃了出来,将艳儿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面色稍微愣了一下,艳儿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就这十几个人,也想拦住我?”
“这十几个拦不住,后面再来十几个呢?如果再拦不住,又来十几个;还拦不住,还有十几个这样的人。你说,再怎么样,你也应该赶不回去破坏人家的婚事了吧。而且,我听说,颜绯色下令让你处理留在燕国的事宜,就是解散颜门,虽然你私下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要回西岐,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带太多人吧。所以,对付起你来,我还是有些把握。”只需要拖住一夜,那个润血珠的诅咒是不是就消失了?”
过了这一夜,即便他是半魔人,也不至于沦落到终生不得入轮回。
而她也该回去赴约了吧。因为还有一个人,在槐树下,等她煮酒。
艳儿抬头看了看慢慢沉下去的太阳,此刻的天山广漠下,一片金灿灿,一手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另一只手,挥动着马鞭,两腿一蹬,带着人冲出包围圈。
“截住,谁也不要放过!”木莲大声吩咐道,身下的马车,有赫楠来驾驭,紧紧地跟着艳儿。
片刻,双方厮打起来,艳儿毫不介意自己处于劣势,带着人拼死往前冲,像失去理智的疯子。
“都给我追上去。”双发追逐厮杀,随即埋伏的禁军也冲了出来,直到天山脚下,双方陷入混战,“拦在前面,不准她过去。”
天空暗淡下来,最后一缕红霞已经隐没,高空,那淡淡的满月,如今已经明亮地挂在了云端,照亮了天山下的一切。
“艳儿,你过不去了。”艳儿的人明显处于下风。剑起剑落,血光掠起,她的人,已经倒下了很多,然后她仍旧往前冲,脸上的笑容近乎狰狞。
也在那一瞬,天山雾气弥漫的脚下,突然冲出了许多影子一样的人,他们身形如风,如鬼魅般掠来。
似乎看到了救星,艳儿大声对黑影人吩咐道:“众黑影听命,将这些敢闯圣地者拦住,以他们鲜血,祭奠天山神明。”
月色中,粉衣女子骑在马背上,没有再往天山前进一步,而是,坐立在马背上,笑看着这一切。
身边是肃然的杀气,不时有人朝这里攻击,都被赫楠击退。然后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猛,才开始处于优势的他们反而处于劣势,她行动不便,也不能随意离开。望着马背上的那个女人,看着她满意地笑,木莲伸手一扯,将一支长箭从身后抽出来,搭在弓弦之上,指尖用力扣住,展开手臂,用力扯开。
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艳儿扭头看向木莲追上来的马车,心里一慌,然而,那箭已经朝她飞来,纵身跳下马,随着一声刺啦之声,她滚在黄沙之上,殷红的鲜血沿着她肩头流下,落入黄沙之中,形成斑驳的黑点。
见她受伤,带头的黑影冲上来,将她扶住:“护法……”
“马车里那个人,便是带着这群人进攻西岐、触犯天山神明的人!”艳儿咬牙道。
带头的黑影仿似听懂了,点足持剑飞身掠向那辆半合着门的马车,片刻间,月光下,黑影的剑,好似霞光一样铺开而来,只要他一剑落下,那马车必然被斩得粉碎!
然而,在霞光铺开的瞬间,三支箭几乎同时从马车里飞过来,一支直指他眉心,一支飞向他心脏,一支奔向他持剑的手,让他无处可躲。
猛地在空中凌空翻腾一圈,不得已收回了剑,可是剑气却回奔向他,划破了他的衣服,脚尖在落地的一瞬,再次凌空踢向车门,准备反手再刺一剑,可是,马车门轰然被踢开,就连车顶都在他强大的内力之下,飞了出去。月光倾泻下来,照在马车里那女子身上,她面色清冷,眼神凌厉,眉间有一股逼人的气势,而她手里的弓再度被拉开。
目光落在她挺起的小腹上,黑影人,顿时一怔,慌忙大喊:“住手!”
“夫人。”带头的黑影跳下来,将剑柄抵着眉心,朝木莲行了一个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上去,道,“这是殿下,让转交给你的!”
粗糙的手慢慢地摊开,月光下,那碧绿的玉佩发着温润的光泽,红色的穗子,在风沙中摇曳。
看着黑影送来的东西,木莲脸色一滞,手里的弦瞬间一松,猛地弹回,打在她的指尖上,那一瞬,是裂骨的痛。十指连心,便是这样的吧。坐在原地,她默默地放下了弓箭,抬头看向宛若天幕般的天山,并没有去接那个东西。
“夫人,殿下说,请您带回这个东西,然后带人沿原路返回。”黑影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呵呵呵,马车里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久久凝视着天山,似乎要将天山看穿……
“如果,我不呢!”许久,她咬牙道。
“殿下说,如夫人不回去,那您带来的这些禁军,将会成为一道堵在您面前的墙!”
“哦!”柳眉微微一挑,她还是注视着那个地方,而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讥笑,“那如果,我还不呢!”
带头的黑影为难地皱了皱眉头,继续道:“如果夫人执意不肯离开,那十日之内,大军必将压境,攻打燕都!”
这一次,她赫然转过了身子,怒视着眼前的男子,厉声道:“颜绯色,真是这么说的?”
黑影人默默地点了点头,不敢看眼前气势凌人的女子。突然,她仰天大笑了几声,却没有说话,看了看空中的满月,伸手抓过那同心结,挥起马鞭,重重地打在马背上。
“转告颜绯色,我现在带人离开,也请他履行不踏足中原半步的诺言。赫楠,走,公子在煮酒等我们!”
马吃痛狂啸,疯狂地踏沙奔跑,赫楠飞快地赶着马车,刚行了十几米,马车里的女子身子突然一侧,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而她身后,有一个明显的剑伤。刚才黑影的剑气根本就没有撤完,最先劈开的第一道剑气在他用力踢开马车的一瞬,从后穿进她的肺部,一呼吸,似乎肺叶都裂开一般。
“快……呈州!”手摁住背,她虚弱地道。
槐花树下,我煮酒等你。她似乎听到他在说。
看着马车飞快地离开,艳儿紧握着剑的手,轻轻地颤抖了起来,然而,她脸上,还是如昔的笑容,慢慢走近那黑影侍卫。
“你可知道,你刚才放走的是什么人吗?”她质问道,手抬起来,放在黑影的肩上,指尖一扣,将一根针没入他的身体,黑影身子歪了一下。
“黑影受伤了,陌香,你先扶他去治疗。其他人,随我去将刚才的那个女人追回来,她乃燕国人,带着黑暗势力,想悄然潜入西岐,如今,又放她回去搬救兵,这是对神的背叛。”
天空,明月当空,那颗星星已经暗淡无光。
光明神殿。
圣湖。
光明殿下,匍匐着一地的白衣人,他们个个双手交叉,放在地上,俯身,将额头放置其上,口中念念有词,而他们身前,都放了一束火红的蔷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娆。
那些人,从神殿门外开始跪下,沿着阶梯整齐地排列着,密密麻麻,却相当整齐地跪在红地毯的两侧,等待着新娘的到来。
神殿的圣湖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体纤长。青丝红袍,袍子上的纹路不同于其他人复杂的图腾,只是简单的罂粟花,妖娆妩媚。然而这种花色和质地穿在他身上,不但没有让他看起来怪异,反而让他平添了几分傲然和邪魅,好似红色就是为他而泼。
男子负手凝视着平静的水面,看着里面倒映的月光和繁星,绝美的脸上有一丝不安和焦躁,甚至,他还不时地抬头看向天空。
明明是婚礼,血誓。殿外,一片祝福和喜悦,而殿内,却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敢出一口气,似乎,他们等的不是婚礼,而是一场死亡的宣判。
年老的司仪穿着白色袍子,将自己掩住,被命令站在神殿处,时刻告知他星象。而年老的她,从月亮升起之后,手就不停地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喜悦。
“啪。”年老的司仪手里的占星石,掉落在地上,那一刻,她整个人顿时跪在了地上,藏在袍子下的双肩在**,面容触底,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了?”年轻的族长,今晚的新郎,慌忙奔上前,将她扯起来,厉声质问道。
司仪仍旧埋着白发苍苍的头,手在抖动,指了指地上的石头,哆嗦道:“星光没了,星光没了。”
“你说,到底怎么了?”
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指向天空,颤抖道:“光芒尽褪,要星坠了!”
年轻的族长身子一晃,顺着司仪颤抖的手看向天空。在如盘的月亮旁,有无数星星,有一颗星星格外璀璨,虽然很小,然而光华毫不弱于月亮,甚至,那一点,在整个夜幕中,比月亮更为显眼,因为它周身有无数颗星星,成蜘蛛网状围着。
司仪曾说过,那一颗是他的星象,而左边最近的地方,却空了一块。在原来的星景中,它是存在的,而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它偶尔闪烁,却是肉眼难以看见,似乎就像在风中残存的孤火,随时会被熄灭。
那是她的星宿。
“怎么会这样?”族长绝美的眼底涌起层层悲哀和痛苦之色,拉着司仪的手,因为害怕而发抖,白玉般的手背,青筋凸出,随时都有可能爆裂。
那斜长的睫毛沾着零碎的光,他妖娆的唇瓣不停地嚅动,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了,如果我们不再交集,就不会发生星坠吗?我如此躲开,为什么还会这样?难道,你是在骗我?”
红衣新郎有些语无伦次,目光盯着那颗星星,不敢眨一下眼睛。
“殿下,就要星坠了。”年老的司仪跪在地上,将头埋得很低,然而她孤高得发白的额头下,那双眼睛,带着无比的喜悦,身体那快要衰竭的心此时也偷偷剧烈地跳动,像是在等身前这个人的宣判。
满月,就要升到最高点了,就在那个时候,决定了一切。
神殿下面,看不到神殿上面发生的事情。在高高的神坛上,圣湖旁边,有八根顶天的大理石柱子,直指苍穹,发着幽暗的光泽,石柱之间是玉石阶梯,其中一条直到湖心,而新娘,就会从那条石阶上来。
神殿之下,突然爆发了阵阵欢呼声,空中洋溢着喜悦的气氛,火红的蔷薇在空中飞舞,被虔诚的信徒抛上天空。在不远处,红色的地毯上,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墨色的头发没有绾起,而是自然地披在肩头,眉心挂着一块象征着权位的玉石,而月光下那张脸,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娇美无比。
看到慢慢走上来的女子,西岐的三位护法微微弯腰行礼,随即看着失神的红衣族长道:“殿下,吉时已到。”
然而那位红袍旖旎的年轻人,却仍旧保持着观望星空的姿势,甚至没有感觉到走过来的新娘。
他们应该在此齐步走向圣湖的中心,滴血为誓,结为夫妻,一生守护保卫西岐子民。
“殿下,时辰快到了。”他们两人必须在月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切肤滴血,若不这样,诅咒也难以解除。
那双泛着碧绿光泽的瞳孔突然闪过一丝寒光,那一瞬,天空那个刚才还轻轻闪烁的星宿突然彻底地暗淡下来了。
与此同时,那年老的司仪,低声叹道:“星坠了。”声音,很小,却刚好落在了他耳里。
“不……”颜绯色咆哮一声,指尖指向天空,手腕一转,凌空画图。在那一瞬,明朗的天空,突然聚集起团团黑云,在天空翻卷,而身后,那平静的湖水,也翻腾起来,像是被惹怒的山神。
整个大殿,也震动起来,八根柱子在空中摇晃,而殿外,传来了一阵阵恐惧的惊呼声。虔诚信徒,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天地突变,月光被黑云卷盖,神殿在摇晃。这是神在发怒。
“殿下!”翡翠骇然一惊,忙上前阻止,“你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这是宿命。”在西岐,历代族长都有异于常人的灵力,而有些人,却有通天的本领,比如说一些法术,然而,这都是违背天道的,一旦胡乱使用,妄图改变命运,就会被魔反噬。
而身为半魔人的他,心智最容易被迷惑,一旦操控不当,便会彻底沦为魔鬼,堕入地狱。
“我不会让她死!我不相信宿命,我只相信我能改变一切。”
“殿下,发生星坠是她的归宿。她执意前来,你无论怎么也挡不住,不要逆天而行啊。”翡翠死死地拽着颜绯色的衣服,跪在地上乞求道。
“难道要我顺天而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厉,“顺从天意,难道这凡世就能遂愿吗?根本就不会,它只会一次次夺取我在乎的东西。现在的我,不过是希望她活着,然而,天地逆我,非要她死,我岂能从它!”
“殿下,您知道,若是你再这样下去,触怒了神,过了时辰,那润血珠的诅咒将会彻底无法解除,你将会……”翡翠顿了一下,没有将成魔的话说了出来。
“成魔吗?如果成魔能让她活着,那又何妨!”他大笑一声,甩开了翡翠的手,脚尖轻点,黑云突卷而来,此刻的他,便踏风飞行,直奔向西岐山下……
“殿下!”圣湖的水翻卷而起,冒着骇人的气泡,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神殿。一时间,几位护法对着突来的变故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提那些恐慌的教徒。此时的他们,都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面露恐惧之色,口中念念有词,希望神不要发怒。
而唯有那裹着白袍的年老司仪,独自站了起来,看着天空消失的身影,布满皱纹的脸,慢慢舒展开来,随即在月色中轻笑起来。
她看见了无端的黑暗——那是这位族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