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散发出麦子的原始香味,顾杰跟小璞面对面坐着。但小璞没急着去吃面,她走到了房子后面的院子里,深呼吸,各种气味钻入鼻腔。
太阳很好,日光耀眼,天上地上都是白花花的。这栋位于半山腰还上面一点的房子,没有左邻右舍。小璞数了数房子后院的动物,分别是一只猫,一条狗,一头猪,两只鹅,三只鸡。猫在打呼噜睡觉,黑白灰的混合花色。狗在远眺,是一只眼神温情的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土狗。猪在发呆,安忍不动地匍匐在大地上。
鹅跟鸡在一些黄色的泥土上种植的绿色蔬菜前面,走来走去,不知疲倦。它们的叫声混杂起来就是一队古怪的合唱团。
顾杰站在小璞的背后说:“有时候吃鹅蛋,有时候吃鸡蛋。吃着它们的孩子,它们也不恨我。”
小璞突然就哭了,她很久没哭了,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人生在世不称意,一不小心就拧巴了。她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哪里击中了她的泪点,总之,眼睛跟水龙头坏掉似的,一直冒出透明的**。
小璞哭她的,顾杰拿清水涮一下碗,盛了面条,端给小璞。于是小璞一边哭一边吃,连面汤都喝干净了,半点不剩。吃完了,哭完了,她去洗碗。
顾杰不再跟小璞说话,他从一个大编织袋里倒出一盆东西,搅拌,走到猪的身边,蹲下身喂猪,那猪吃得很香,顾杰跟猪说:“吃饱睡好才能身体好,对吧!”
猪只会哼哼,小璞就代替那猪回答顾杰:“你说得对,我去午睡了。回头见。”
他没赶她,也没留她。
上楼去午睡的短短时间里,小璞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迈腿,她下定决心,死乞白赖也要住在这里。
小时候她读过一本《山居笔记》,现在她觉得,山居其实一点也不美好。那猪一身臭味,狗的毛皮脏兮兮的,就猫还干净点,但想必还年幼,脸颊上挂着两颗鲜明的眼屎。
这里没有天然气,水压送不到这个高度,自来水断断续续。这里没有超市,没有专卖店,没有电影院,没有咖啡馆,没有图书馆,没有地铁,不过还有电,有电视,有最简单的东西可以吃。
然而不美好是可以忍耐的,比起残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