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跟于一视频,翅膀把整件事源本交待一遍。于一问他什么想法,他说明天早上联系殿下,如果殿下坚持,他就带着那盘磁带去找那吉良,跟他交个朋友。于一说不行,说了两遍,沉默了半天,又说一遍:“这事儿绝对不行。”
时蕾洗完澡出来,在屏幕前摆摆手:“嗨~过年好!”拿了吹风机到一边吹头发。
于一的声音从低音炮里传出:“时蕾你去把他录那盘磁带烧了。”
“你问她敢吗?”翅膀吊儿郎当地栽歪在椅子上,“手剁下去!”
“你得瑟毛啊,让飞机膀子刮啦!”于一办公室的摄像头像素还真高,脸上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翅膀让他放心,“我算过了,我正月里没有血光之灾。”
于一咬牙,“我去你妈个逼的。”啥时候都不带耽误扯犊子的。
“说话就说话,骂人干JB毛啊!”翅膀挺瞧不起他,“海归还骂人!要骂,你用马来西亚话骂!”
海归半点没含糊,“FUCK!”
“真他妈没创意!”
“不用逼逼叨叨的。明天在店里等我,我到了再跟你商量怎么办,你别一人犯虎。”
“大哥你跟那吉良老相好啊?我跟你商量有啥用?”
“我爸在S市刑侦大队有认识人,找他看能不能给调解一下。”
翅膀不吱声,斜愣个眼睛看他。真有这么个人,能等到现在才说?
于一在他疑惑的注视下,稍显狼狈地交待:“其实是马叔的老战友,我爸以前到S市办事跟他喝过酒……”
“靠!不行。”他就知道会犯说道,“让我爹知道这事,比去见那吉良后果还严重。”准得给他传送回M城,宝塔一压,这辈子甭想翻身了。
“我不说让你等我吗!”于一火起来嗓门也挺骇人,“我去见他!说是我的事儿!”
“你在M城,能得罪着S市的混子吗?那人回头一提,老爷子就能知道咋回事。”
“我票都订好了,你就等着吧。关了。”
“订好就过来吧。反正等你到,我也从秦川楼回来了,正好咱哥俩儿在S市玩几天。我领你去见见小大夫。”
“时蕾你给我看住他,别让他胡来!”
翅膀扭头看她一眼,“你看她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论吵嘴架,于一不是翅膀的对手;真人PK,翅膀可能会被于一降住;要是比起耳根硬,主意正,两人倒是旗鼓相当。时蕾靠在床头擦头发,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明天的情况她也猜得差不多了:翅膀一定会去找殿下,于一肯定会来S市…杨毅还不得跟来啊!
翅膀睁眼瞧见天大亮了,头不梳脸不洗,灌了杯凉水,拿起电话就拨号。殿下果然已经出来,戏都杀青了,也没必要待在片场。翅膀说见个面谈谈吧。殿下说好,你敢来秦川楼我就跟你谈。翅膀打着呵欠说那你多等会儿,我还没起来呢。殿下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过了今天你也不用来了,我上门找你。翅膀抓过电话机,倚着床板坐起来:“不用一天,我就去吃个早点,顺便取点钱把你工资开了。”扣上话筒,神情严肃。
时蕾伏在他腿上,仰头眨巴着一双猫儿眼看他。
他抓了抓头发,“他过完年一天班都没来上,我给他开什么工资?”
时蕾点头,“还得跟他把两千块钱罚款要回来。”
翅膀大笑,“比我还冲!”俯身给她一吻。
她勾着他的脖子,“我用不用给于一打电话,告诉他不用来了?”
“打不打都行。你反正也拦不住他。”他细心摘去她眼睛下脱落的一根睫毛,起床去洗漱。穿了时蕾过年买给他的砖红色大V领毛衫,深棕色烫绒板裤。头发用啫哩抓乱定型,对着镜子前后左右一顿照,又回到卫生间洗掉,随便擦了几下,让它自然风干。额前稍长几丝头发覆下来,有点不合年龄的稚气。
时蕾笑他:“装什么嫩?”
他把眼镜戴上又摘下,“我戴不戴眼镜?”
“不戴你能看清人吗?”
“看人倒能看清,就是脑袋疼。”他揉揉眼睛,“还是戴着吧,显得乖一点。”
“你拾掇这么乖干什么?”她趴在**,目光跟着他移动。原来看男生梳妆打扮也挺赏心悦目的。
“去秦川嘛,S市第一大酒楼。那老大在那等着呢——”摸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他可能比较喜欢美少年。”
时蕾汗下,“你不符合要求了。”有三十来岁的少年吗?
“你香水呢?”
“你开玩儿啦?”这是去拼命,还是相亲啊?
“玩儿?见过我费这么大心思玩儿没有?”翅膀手撑在镜子两侧,凶狠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爷今天不但要玩回自己的东西,还要把别人的玩过来!”
时蕾眼一瞪就坐起来,不等出声,门板被人一阵乱拍。
有人在外面连名带姓地喊:“马慧非!”
“居然把他找来了。”翅膀悠哉哉拉开门,抢白道,“一大早打扰人家小两口幸福生活,是会被驴踢死滴。”真好,交通工具送上门,不用花钱打车了。
“你不要做傻事!”丁凌气息不匀,看来赶得很急。
“放心,小大夫,”翅膀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那种人不是我们可以惹的。”丁凌跟在他身后焦急地说,“我可以请我妈去商量学校,校方不肯转租,殿下就没办法如愿。你冷静点,事情可以理智的解决。”
“你冷静点先!”他把打火机塞到烟盒里,装进上衣口袋,“我是谈生意不是去砍人。”
“丁凌你别管。”时蕾讥诮地开口,“他要去色诱那吉良。”
人吃惊的时候,嘴巴真的会不受控地越张越大而不自知。丁凌此刻什么儒雅形象都没了,翅膀看到一个蜡笔小新真人版,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的是去谈生意,”他拨了拨半干的头发,“咱可是一地地道道爷们儿,倍儿直。”
一句话,让另外两个人都闹了个红脸。
“别和你父母说这事儿。”翅膀敛了笑意,“一辈子教书育人,掺和这混水干嘛。”
“事关重大也没办法。飞石我有份,出了这种事,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解决。”
“你这办法行不通。”翅膀看看表,“这帮混子的心理我太了解了,就算你真让学校出了文件,这房子除我谁都不能用,飞石的买卖咱也干不消听,你信不?话我就给你搁着,自己慢慢琢磨。”
枫木门欢快地开了又关,时蕾抱歉地看着丁凌的沮丧,“你算白跑了一趟。”
下了床拉开窗帘,天气还不错,没什么云彩,冬阳白花花地骗人说我很暖。蓝色宝马光泽炫目,车门都没关,可方便了贼人,乐颠颠钻进去就开跑了。“完了,丁凌,你车让人顺走了。这人来人往的,怎么不锁上啊?”时蕾注意到翅膀刚才没朝丁凌要钥匙,根本就是算准了他着急顾不得锁车。
丁凌连引擎都没熄,一门心思进来阻止他。懊恼地摇摇头,“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就那样,脑后有反骨,越劝越劲劲儿的。”时蕾一早就对翅膀的行为失去了判断能力,什么是正常?什么是胡闹?就随他便吧,人活着就行。这人挺惜命的,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该说的也说了,现在除了相信翅膀,他们也没别的法子。
索性什么也不想,站在窗前晒起太阳来。街边绿化带里蹲了一只大白猫,真肥啊。“丁凌你看那是猫还是狗啊?”
丁凌几乎佩服起来,亏他还担心她会吓到。这一对果然是绝配:一个胆大一个心宽。
“他没拿磁带。”时蕾弯腰拉开抽屉,看到翅膀新买的复读机,磁带还在里面。
丁凌听不懂,“什么磁带?”他那个叫于一的朋友在电话里并没交待细节,只提了那吉良与这件事的渊源,让他过来拦住翅膀出门。来了一趟,任务没完成,总要弄个明白,“阿非跟你讲了多少?这件事怎么会变这么复杂?”
时蕾按下播放键,将录音放了一遍给丁凌听,到后来是昨天没让她听的那部分。翅膀和刑警高在对话,声音很低,但还是听出来是要安排人家去洗浴,内容可疑,下流不堪的笑声震得劣质喇叭嗡嗡响。难怪他把这段掐了。
丁凌尴尬地揉揉眉心,“这人……”
时蕾的手机滴哩一声,丁冬发来短信:小刺一大早问我要堂哥的电话做什么?
时蕾告诉她:拜年。
秦川楼,十九层纯商业项目,一到三层特色餐饮,四到五层休闲健身业态,再往上是综合商务会所,十层以上酒店客房,顶层景观餐厅。翅膀到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车停在酒店门口,门童过来服务。翅膀跟他打听王孜,门童茫然。翅膀略一沉吟,“那吉良呢?”
门童的眼光变得敬畏,“那先生在18层办公室等您。”
18层出了电梯直行,黑曜石前台,红色背景墙,摩砂玻璃打底,硕大的大篆体“秦”字下方,一个络腮胡子正对着电脑**笑。那老大果然不正常,连前台文秘都用男人,不过这位尊容也太先秦了。翅膀瞅他那就知道没看什么好网站,老远咳了一声,络腮胡子看到有人来,鼠标一阵乱点,大声问:“什么事?”
“我找…那先生。”还是报大头的名字吧。
“那先生?”络腮胡子面生疑云,站了起来。
翅膀本来还想,他要敢问有没有预约就抽他,结果见了人家体型,改为主动交待:“我跟他约好的。”好家伙,这位老兄足有两米来高,估计张胖子站他身后都能被挡溜溜严。真会用人啊,连保安都省了。
络腮胡子皱起的浓眉陡地展开,“你是殿下等的人?”
他将翅膀引到右边一个半开放的会客室,端了杯水来,态度和外形极不相衬的温和。“他和那先生在楼下午餐,马上就回来,您请这边等一下下。”
好,翅膀干笑,“好,我等一下……下。”
络腮胡子回到前台看电脑,这次脸上没什么奇怪表情了。翅膀搓掉鸡皮疙瘩,习惯性打量一番周围摆设,历时两分钟,殿下还没吃完。他取了根烟点着,走到窗口用手指挑开百叶窗帘向下看。
“这里不许吸烟!”清脆的童声悦耳好听。
翅膀回头,一个十多岁的西瓜头小男孩站在门口,神态倨傲直视着他。
“是你?!”小孩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新年快乐啊,叔叔。”
竟然是公交车站抱他大腿讹钱的小魔头!翅膀斜眼,“叫哥哥。”这是个什么人设?
络腮胡子走过来,先对翅膀歉然一笑,再问偎进沙发里的小孩:“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他们还在吃。”那孩子挥挥手,“你出去忙吧,这个人我认识的,我们聊聊天。”
络腮胡子再次打量一番翅膀,狐疑地走开。
翅膀叼着烟,脑子转得直卡碟,想不出来这孩子什么来头。教他抱狗要钱那招这么管用吗?才几天就发达到这程度了。
小孩似乎很高兴他那副费解模样,指指墙壁上禁烟标志,“把烟熄掉,这里不准吸烟。”
翅膀耍无赖,“不识字。”
小孩微恼,“你可以看图啊!”
翅膀笑笑,“图画得太抽象了,我以为那是‘不许放炮’呢。”
他大步走上前,手伸老高,夺下他的烟,一推窗扔了下去,凶狠注视,“都叫你不要吸了!”挥挥手扇去残余烟雾,“呛死人!”
翅膀举手投降,“好好好。”
小孩这才满意,在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仰头问他:“你是秦川的员工?”
“不是。你呢?”抬手按在他发顶上,转了转那张干净的小脸,“我猜猜,你是秦川的家属?”那吉良不亲近女人,不可能有儿子,“你姓什么?”
“不要动手动脚!”小孩打掉他的大手,“我叫那天佐。你可以叫我哪吒。”
居然真是那家的孩子!“为什么跑去和平路劫道?”
“无聊就出去玩喽。哎,说起来,后来我还真的抱了狗去过。”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之前那办法赚得多哎。” 这年代胆小的人很多,有同情心的就少了。
翅膀还以为他是去体验生活,家风如此:要做最高级的职业黑社会,先到基层做小瘪三,一切从娃娃抓起。搞了半天是这小鬼自己的消遣。“孩子你这癖好太怪了,让你爸有空带你去看看大夫,挂精神科。”
“什么我爸?”哪吒的兴奋劲瞬间不见了,耷拉着眼睛剜他一下,“不是跟你说过我爸爸早死了吗?我妈也死了。”
“嗯。你外公外婆也死了,你们家就你一人儿。”翅膀接道,“你还养了好多狗。”
哪吒拍下他肩膀,站起来用姆指比了比,“楼下就有,你要不要去看?”
翅膀没有跟他走的意思,只盯着他问:“那吉良是你什么人?”
“我是他舅舅。”磨砂玻璃隔断后,有声线冰冷的回答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