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平最近真的要忙昏了,对武林的事只能暂且放下,相信贺如云应该能够好好的解决。
他心里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但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希望在他们的坚持之下,一切都能好转。
他们本来就没有做恶,一切都是为了善,至少甘平是这么做的。
一个运转良好、规规矩矩的武林,只会对所有人好,所以明月这种异类是不能存在的,但甘平并没有想过对她如何,只是希望她回到该回去的地方。
世界不同不用强融,明月也知道这个道理。
甘平花了将近二十年才让武林守规矩,他不能让这个好好的武林会在一个门派叛徒的私生子身上。
但贺平川的死让他分外心惊,也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决胜负的时刻。
那晚上蛊雕出现之后,明月告诉他:这个人只想毁灭,并不想占有或者控制。
真是让人头疼的疯子,不为名利、不为权势、什么都不为,只想毁灭,真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甘平以前和这种人打过交道,知道这种人根本就控制不住,只能用快刀除之。
但现在的问题是,快刀不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能隐藏这么久,他到底会是什么身份呢?
有人来报,僵尸又杀人了。
这一次,还是有个目击者,亲眼看见这个僵尸拿着一把紫气缠绕、煞气腾腾的大刀。
但他们感到那里,依然只有血迹,却没有尸体。
现在知道蛊雕的存在,甘平知道,尸体恐怕已经成了蛊雕的口粮了,但蛊雕为什么会吃死人?
难道这些人并没有死?
被妖刀照面的人,真的还有活着的机会吗?
还是那把刀根本不是妖刀呢?
甘平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但他只能按照这个轨迹借助着往下查。
除了武林和甘平,九微堂也是笼罩在一片诡异惊慌之中,只是这个范围比较小,仅限于江浣。
那晚上的经历,他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还不能确认,更不敢确认。
因为堂主根本没有发话。
他一向信任堂主,知道堂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所以只能按下心中的惊惶,静静的等待着命令,或者是……死亡。
堂主会让他去死吗?
即便让他去死,他也说不出什么,因为……
他本身就欠着堂主很多条命,堂主从来没有说让他还,但他清楚,怎么可能不还呢?
只是还的时候还没有到,必定是要一条命还出所有的欠的命来。
江浣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要还命的话,应该在什么时机还呢?
他是个很好的账房先生,知道什么时候买入什么时候卖出,九微堂从没有不赚过;现在他也在为堂主考虑,什么时候舍了这条命才能最佳呢?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敬业,也真的很可笑。
廊下的听风铃“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有人来了。
明月的身影已经从门口掠了进来。
江浣的轻功也很好,但他还是在心里轻轻的惊叹了一声。
明月没有心情寒暄,只是拱了拱手,说道。
“我要见堂主。”
江浣心中一紧,笑道。
“你有事,可与我说,堂主现在不方便。”
明月冷笑道。
“我们都是明白人,那天晚上的事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们想要我的银子,我不在乎,但要我的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浣脸色变了又变,强撑着说道。
“你别听那疯子的话……”
他说了半句,突然意识到了,紧咬牙关不再出声。
明月微微侧头,笑了起来,帷帽的黑纱也在轻轻的颤动。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偷猎了蛊雕,就能轻而易举的进了《山海经》吧?这么多年了,确实有人能进去,可你们守得住吗?”
江浣沉默无言,他清楚堂主的想法,当然是能够占住《山海经》,成为九微堂的财库,到是整个武林不都是九微堂的吗?
但堂主不是个轻易能信任的人,所以他不信明月,但又忍不住想从明月身上得到什么。
这种想法连江浣都觉得奇怪,但只要堂主的命令,他都会坚决执行。
“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堂主想要得到整个武林,也知道甘平不会让我待在这里,我需要一个保证,我要安全的留在这里。”
江浣没有说话,他不太相信明月的话。
她要待便待,放眼武林,还没有人能不让她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再厉害也不过是瞎眼的女人,前面的路尚且看不清,怎么可能顾及到身后呢?那五大门派道貌岸然,还不如九微堂坦**。”
江浣想了想,最终说道。
“你把《山海经》给了九微堂,就不怕九微堂杀了你?你不应该是这种天真的女人。”
明月笑了。
“不错,我的确不天真,所以我也有后招,你们若是要骗我,只有同归于尽了。”
江浣的心放下了一些,但还是不够。
“同归于尽,给武林不也一样吗?”
明月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一样,武林和你们不一样。他们比你们可贪多了,不但要所有的,还要规训我,这个我受不了。”
江浣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我问问堂主吧。”
有了这句话,明月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来,九微堂动心了。
堂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人,只要是人,就必定有想要的东西。
现在她要去找蛊雕了。
看桃山庄。
许格非正在慢慢的洗手,他洗的很仔细也很干净,玲珑的尸体已经沉到了湖底,那里很干净,也很安静,很适合玲珑的性子。
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最适合的,不是吗?
青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居然亲手杀了玲珑,这让青阳有些意外。
青阳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其实他准备这几天杀了玲珑,然后栽赃到许格是身上。
许格非拿起了旁边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突然笑道。
“来了。”
青阳愣了一下,很快管家便来了。
现在山庄乱成一片,只有许格非还算正常,虽然他不是正经主人,但到底是许端最爱的儿子。
“甘平甘大人来了,说是有事要问。”
许格非笑了笑,点了点头,让管家出去。
“这老匹夫来的可真够慢的,再不来,我就要杀了所有人,真没有意思。”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腰间挂了一个新的荷包,是玲珑新绣给他的。
青阳有些嫉恨的看来那个荷包一眼。
甘平正在大堂里等着,他有些唏嘘的看着这个山庄。
树还是那些树、景还是那些景、山水楼台一点没变,只是看他们的人的心境变了。
这里处处都笼罩着一股颓丧之气,仿佛正在暗示即将到来的摧枯拉朽般的衰败。
苏林秀,十九年前你一定想不到吧,亲手和我把一个丧门星给招上门,还把他当成了“看桃山庄”的继承人。
真是可笑啊,可笑,早知今日,为什么不想想让苏莲生继承呢?
许格是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可惜现在快被逼成了一个疯子。
甘平看着风中摇曳的古树的树枝,这老货看尽看穿了一切,早已知道了苏家的命运,却什么都不说。
他低头嘲笑自己,苏林秀当年多么信任自己,可是自己都做了什么?
许格是和“看桃山庄”他必须保下来。
从路的那边过来两个身影,前面走着的那一个身影微微有些摇晃,如果不说,谁知道他就是许格非,和杀人凶手是朋友呢?
他看上去如此干净、如此平静,仿佛世上所有的肮脏和邪恶都和他无关。
甘平一向不喜欢带着情绪看人,但此时,他很厌恶的转过头去。
许格非的眼力很好,练了阴功之后,更加好了,他早就看到了甘平脸上那不甘又厌恶的神情。
他能走的很快,但他实在是忍不住想多欣赏一会甘平的神情。
甘平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做过些什么,但他却毫无证据,只能看着自己脱罪。
多让人痛快!多让人感到兴奋的一件事!
他终于走到了甘平面前,带着一种悲伤行了礼。
“甘大人!”
甘平看了看他,冷声问道。
“我来是问你一件事。”
许格非微微垂下眼睛,一副隐忍又风平浪静的神情。
“请说。”
甘平看着他,看了一会,慢慢说道。
“这不是个好消息,祭山的私生子就在这个山庄里,一直都没有离开。”
许格非抬起眼睛,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袖子下握紧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是吗?”
甘平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个小杂种找出来。”
许格非的后槽牙微微咬紧,他垂下眼睛看着地面,阴沉沉的笑了下。
“好啊,我到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他说着,重新看着甘平,心里觉得很痛快。
甘平的神情像是吃了一百个苍蝇,应该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冷静吧?
过来一会,风吹过了古树,树叶发出了“沙沙”的碰撞之声。
甘平又问道。
“我之所以一个人过来,是因为我不想让山庄变成一个笑话。”
许格非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他。
身后站着的青阳紧紧的握着刀把。
甘平叹了口气,如果换成别人,当然不会一个人来,因为这很危险。
但他不怕,因为他不是武林人,跳脱在武林规矩之外,而且他还是甘家人。
只要在这个人世活着,就知道甘家人是什么人,除非犯了杀头的罪名,那么就没有人敢动他们。
但许格非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