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平来之前,还在调查“僵尸杀人”。
让他有些吃惊的是,这个“僵尸”根本就没有打算逃脱,他杀人是为了试刀,试妖刀。
“僵尸”是个人,是个武痴。
甘平费很大力气才抓到了他,抓捕他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正圆,整个天地都亮晃晃的。
观察了他两天,这两天,他居然还在坚持练功。
每天每个时辰,他都在练武,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在练习。
看着痴迷练功的“僵尸”,甘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个人之所以被称为“僵尸”,因为他很高、很瘦,几乎就是皮包骨头,可以看出来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两只眼睛又圆又大,在月光下闪着精光。
面无表情,似乎自己已经和这把刀融为一体。
即便是杀人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神情,就好像在拔掉多余的草一样。
这种奇怪的人,当然不会是祭山的私生子。
甘平知道,这是凶手在耍弄他,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僵尸”手里的妖刀和记录上的一模一样,可以确定是真的,但凶手为什么要把妖刀送到他的手里呢?
甘平很奇怪,但他不得不向前。
“僵尸”对自己做过的事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任何认错的迹象。
他杀人是为了试刀,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很正常、很正确的事,有些人活着也是无聊和浪费时间,为什么不用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甘平知道自己碰见的是个变态,但并不是个复杂的变态……
他反复的审问这个“僵尸”,没有漏过一个细节。
这个“僵尸”居然很配合,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的生平很简单,从小穷、父母双亡,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活的像一条野狗,直到有人捡到了他。
给他吃穿,还让他练武,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忠诚。
其实和训练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但是……
人已经到了那种地步,确实和狗没有区别了。
甘平有些吃惊,也有些愤怒。
“这个人是谁?”
“僵尸”居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他的话,如果不听,他便会不让我练功,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我练了这么多年,连他的十招都皆不上。”
“他现在还活着?”
“僵尸”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如果这个人死了,他怎么可能还在害怕呢?
“你见他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昨晚上。”
“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他总是把全身蒙住,不过我能看出来,有两个人总是替换着来,昨晚来的这个很年轻。”
甘平沉默了,年轻人有可能是祭山的私生子。
但年纪大的人不可能是江逐水,他的武功不敌这个“僵尸”。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九微堂。
虽然不知道堂主到底是谁,但甘平能够感觉的到,这个人的武功很可怕,否则怎么可能让一杆亡命徒死心塌地的追随。
江湖人讲道义,但是没有实力的道义并不会持续很久。
九微堂出来的每一个高手,都很厉害。
还有就是,九微堂也是一直觊觎这祭门这块财富之地,明月同他们只是合作,并没有完全信任。
九微堂堂主这些年的表现也可以看出非常多疑,所谓狡兔三窟,他定然不会只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明月身上。
至于妖刀……
恩言寺丢刀的那个晚上,除了武林在寺外埋伏,甘平也派了暗哨。
他能肯定,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讷言一直不说自己的猜测,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白头翁的族人。
当年被妖刀几乎灭族,再也回不到《山海经》。
但这把刀又落入了祭山私生子的手里。
那天晚上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在恩言寺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祭山的私生子了。
许格非。
他是在许格是同明月关押在峥嵘阁的时候才出现,但是根据之前的情况,“看桃山庄”应该来人,来的人应该是许格非。
他当时说在半路上捡到了白头翁,但实际上应该是他帮助白头翁撒了个谎,掩盖了偷刀的事实。
但甘平却不认为许格非就是祭山的私生子,因为他对“看桃山庄”也有一种仇恨。
这种仇恨,只有同苏家有仇才会有,那么……
只有青阳了。
甘平摸了摸额头,青阳很符合祭山私生子的特征,年纪、行为、对许格是的一种莫名的仇恨,还有身份特殊,不会让别人怀疑。
许格非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很好控制也很好欺骗。
青阳就是利用了他这一点,让他变成了自己的木偶。
所以甘平立刻就来了“看桃山庄”,他一刻都等不了,十九年了,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一定要当面揭穿祭山私生子的面目,让他说出当面所有的事实,以及……
武林的叛徒还有九微堂。
但当他说出青阳是祭山私生子的时候,青阳并不慌张,而是微微一愣,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许格非。
许格非也是一愣,然后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子,笑意渐渐的**漾的出来。
他忍不住不笑,因为实在是太可笑了。
答案都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个甘平居然还做错了,他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许格是认识的人都这么奇奇怪怪。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演技太好了?许端就算了,连甘平这种老狐狸都能瞒过去。
想到这里,许格非居然有些遗憾,不应该这么早收网的,应该在同他们好好的耍一下,好好看看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
他越想越好笑,笑得越发放肆起来,尖利的笑声几乎都要盖过风声。
“我对你很失望,因为你实在是太缺乏想象力了……或者你根本不敢往我身上想……”
他笑得弯下腰,几乎都要喘不过来气。
甘平吃惊的看着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刚才,这个许格非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了是祭山的私生子。
自己灭有听错吧?还是风声太大,漏听了什么?
他看了看青阳。
青阳既没有笑也没有愤怒更没有惊恐,而是深深的悲伤和担忧。
他在担忧许格非,害怕他受到伤害,而自己刚刚遭遇到的指控,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关系,已经超越了主仆。
甘平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一个疯狂的世界。
许格非还在笑,几乎已经笑得发狂。
这种笑很放肆,像是要把所有的笑都要笑完。
甘平就这样看着他,震惊、愤怒、还有痛心。
“看桃山庄”真的要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而且自己还推波助澜,助了一臂之力。
还是以好心之名做的这件事。
许端啊许端,真的太让人吃惊了。
许格非总算是笑完了,用手指轻轻的 擦了擦眼泪,又恢复了往日的公子风雅。
他看着甘平的神情,轻轻的嗤笑了一下。
“你总算是明白了,其实你应该早点明白的,我的母亲是三嫁之女……对她来说,养育孩子可比男人重要多了。恰好许端是个蠢货,所以这些年我活的很好,比他的亲生儿子许格是还要好,好的多!”
甘平忍不住问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是祭山逼得你?”
许格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又笑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逼得我?他配吗?一个马奴,一个叛徒,一个废物,还想逼我做事?”
甘平看着他,冷声问道。
“你早就知道他是你的父亲?”
许格非冷笑几声,用一种很决绝的语气说道。
“不要用父亲这个词,他不配。”
他看着甘平。
“你今天来,是不是想听歌关于十九年前的故事?太可惜了,你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你太愚蠢了,我之前觉得明月很蠢,但现在看来,你还不如她。我相信很快,她就会找到我的。”
甘平瞪着他,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许格非口中说出来的。
“很惊讶吧?其实我一直都看不起你,因为你真是很懦弱,明知道苏莲生这些年活的很痛苦,却不敢帮她和离;明知道许端是个禽兽,却始终不提醒许格是。苏家真的好造孽啊,有苏林秀这样的蠢货就算了,居然还让他有你这种朋友。”
许格非一点都不婉转,他看着甘平,似乎真的在为“看桃山庄”感到遗憾。
“如果你能早点站出来,我可能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他说的非常的对,一点都没有错,甘平的心在突突直跳,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许格非当着面教训。
而且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直捣自己的内心。
甘平又何尝不想站出来把这个错误终结?但是……
他有他的顾虑,就是身份,他会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件事呢?
他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随性自由的江湖人,他是甘家人,一个有着长久历史的家族,名声容不得一点点的损伤。
但现在看来,这种损伤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