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男朋友分手后，我立刻跳槽了。虽然换了一家公司，但事业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我依然努力工作，每个月都交出很好的业绩，新上司对我很满意。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的勃勃野心已经一去不返。
很快，我联系上了谭志。谭志是越泽的同学，不过只学了一年计算机就转去了法律系，两人关系不错，毕业后也一道去了星城，如今的工作是律师。
谭志还记得我，我一通电话，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全套出来了。
越泽是真的结婚了，跟一个叫艾七喜的大学生。他跟那个女孩谈好的条件是，结婚后可以分到一笔老房子的拆迁补助，离婚后女方能拿到一笔数目客观的费用。谭志受托给越泽和艾七喜拟了一份保密合同，所以清楚整件事。
虽然谭志十分确信两人只是“合约夫妻”，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纯粹。我早听说越泽的父母移民美国，家境不错，如今他自己的工作能力也很出众，事业蒸蒸日上，再加之他根本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不可能为了多赚一点钱就随便跟人结婚。
我隐约觉得他在策划着什么事，或许跟他曾经做噩梦时提到过的“报仇”有关。
果然，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三个月后，越泽主动联系上我。那是2012年的年底，圣诞节刚过不久，当时我正在武汉出差，接到他的电话时，内心是开心的，可是聊了几句，我就感觉很不对劲。
我快速处理完工作，抽空去了一趟星城。那晚星城还下着大雪，我们在一家冷清的咖啡馆见了面。当我看到座位上那个阴郁、消瘦的男人时，我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以往那个英俊挺拔、精致俊朗的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神萎靡、神色痛苦，目光呆滞，我能感受到他体内有一个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恶魔再狠狠地折磨他。他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优雅，低沉而沙哑，“你能弄到枪吗？”
我狠狠一抖，差点把咖啡泼到桌上，我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
“我记得你上大学那会交的那个富二代男朋友，他的舅舅是警察局局长对吧？我想要一把枪，你帮我——”
“你疯了！”我激动地打断他，“我跟他八百年就没联系过了，再说你要枪做什么？！”
“报仇。”
我只觉得背脊一阵寒芒，我被他冰冷锋利的眼神吓坏了，他是认真的！我颤抖着说出自己的推测，“你……想杀人？”
越泽默认了。
“不，不行！”我厉声拒绝，“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疯——”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越泽失去耐性，大声打断我。
“那也不能杀人！”我用力吼回去。幸好这家店此刻没有其他客人，吧台里的服务生又在塞着耳机在听音乐，不然听到我们这番谈话，他估计要报警了。
越泽似乎被我骂醒了，他狠狠一怔，慢慢坐会椅子上。
良久后，他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型肥胖的中年男人。
“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点点头，“认识，有过业务往来。”
说来很巧，这个人叫王继成，某次我在一个商业聚会上见过他，为人直爽，嗓门挺大，总是乐呵呵的，给人印象挺好，我们互相交换了名片。后来我顺手帮他公司拉了一桩建材生意，他一直很感谢我，让我有空去来星城玩，一定好好招待我。
“沈碧，帮我查一下他的底细，他以前做什么的，还有他那个儿子的事，能有多详细就多详细，我需要确认。”
“确认之后呢？”我声音在发抖，“报仇吗？不行，我不会帮你的！”
越泽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由不得我挣脱，他的声音几乎在哀求，“沈碧，这事很重要。你不帮我确认，我会直接动手。如果你帮我去确认，或许我会发现是自己弄错了……”他低下头，几乎是神经质地笑了，“我多希望……自己弄错了。”
“好，我帮你。”终于，我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但你必须答应我，在这之前，别做蠢事。”
“谢谢。”第一次，他对我说谢谢。他感激地看了我两秒，起身离开，不到一分钟，便消失在大雪风飞的街头。
第二天，我联系上了王继成。他非常高兴，说要带我吃好玩好，被我婉拒。我告诉他这次行程很赶，晚上就得离开，只是想简单上门拜访一下。
他没有起疑，非常欢迎我。
下午，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着，偶尔也会谈一谈生意上的事。可能是因为之前我帮过他，他对我十分信任，说话直言不讳，很快他就在我不动声色的引导下，他谈起了他以前的事，就那样说了很久，确认信息掌握的差不多了，我起身告辞。
刚穿上大衣，厨房深处传来了响动。我感到意外，待了一下午，原本都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
王继成显然比我还意外，以为来了贼。
我们来到厨房，发现原来是王继承的儿子苏小晨，我很意外，想不到王继承的儿子竟然是个眉目清秀高高瘦瘦的美少年，他正穿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煲汤。
“小兔崽子，这几天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要吓死你爹啊！”王继成骂骂咧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别吵。”苏小晨心不在焉，正聚精会神看着那一罐正在煲的汤，不时又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他赶忙关火，揭开砂锅盖，凑近闻了下，一脸大功告成的开心模样。
我跟王继成愣在门口，观摩着他的结尾工作——把那锅香气诱人的乌鸡汤给装入保温汤杯中，整个过程他都轻缓而温柔，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好像自己不是在打包一份汤，而是在为心爱女孩的头发扎上一个蝴蝶结。
直到我发现旁边两碗冷掉的鸡汤，才知道这已经是他今天下午煲的第三碗了。
“你一下午就在煲汤？”我饶有兴致地问。
“对啊，第一份是用高压锅，第二份是用不锈钢汤锅，味道都不正。还是得用砂锅，要慢火炖，比较耗时间……”苏小晨十分得意。
王继成却受不了了，“停停停，别说了！弄个汤都这么磨叽，跟个娘们似的，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叔，现在流行煮男时代，会下厨的男孩才有魅力。”我忙打圆场。
“就是！”苏小晨感激又腼腆地看我一眼，笑容像四月春风。他脱下围裙，小心翼翼地捧起保温汤杯，“先走了，晚饭不回家吃了。”
“乌鸡汤是给女孩子喝的吧？”我穷追不舍。
他点点头，脸有些红，“我有一个朋友，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
“女朋友？”
“哈哈不是的。”他的眼神澄澈，笑容干净，“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
“哪个女孩啊，真没眼光。”
“并没有。”他咧咧嘴，似乎不太习惯听别人讲那个女孩的坏话，哪怕只是开玩笑，“不说了，先走了，拜拜。”
“拜拜。”我给他让开一条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等着喝他的汤的女孩就是艾七喜。而我跟苏小晨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成了永别。
当晚，上飞机前，我把我所有我了解到关于王继承的事都整理成文字发到了越泽的邮箱，点击发送时，我并非没有过挣扎。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这是越泽第一次需要我，不管什么事，我都不能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