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泽这份血海深仇的源头指向“苏小晨”时，我的脑袋里像有一颗炸弹炸开来。我甚至找不出一个应有的表情来面对，我理解越泽失去弟弟的痛苦，正如这些年我失去爸爸的痛苦。可随即，苏小晨干净的笑脸就出现在脑海中，我做不到，我没办法恨他。
那个善良单纯的少年，那个无论多么委屈不甘都不介意，却会因为我受伤而伤心流泪的男孩，那个深夜发短信告诉我“让我做你的男人，二十四个小时不睡觉”的傻瓜。我不能伤害他，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越泽，你打算……怎么做？”我鼓起勇气问道。
“杀了苏小晨，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不可以！苏小晨是无辜的！而且你会因此坐牢，甚至被判死刑……”我失去理智地大喊起来。
“无辜？！”他冷笑一声，尖锐地质问我，“难道你爸和我弟弟就不无辜吗？”
我呆住了。
“艾七喜，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经常会做梦，梦见我弟拖着腐烂的身体，慢慢从江里爬上岸，朝我爬过来，一边爬还一边喊着：哥，你为什么不救我。哥，你为什么要让我死掉啊？哥，我好冷，我好冷……”两行泪水顺着越泽的脸滑落，“这些年我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报仇的信念支撑我走到现在！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却叫我放弃？！我办不到！”
他的痛苦和自责，我真的明白。很多个午夜梦回的深夜，我也会想，如果那晚我没有哭着跑出去，如果我没有走那一条街，甚至如果我能跑慢一点被爸爸追上，他都不会死。可他还是死了，连一句再见的话都没有。
可是忘了何时起，渐渐的，我不再记得他为我买蛋糕时不停数着零钱的窘迫，而是记得他提着蛋糕摸我的头时的温柔笑容，他说：“七喜，回家就能吃蛋糕咯，你开心吗？”
开心吗？
我问自己：这些年，我开心吗？
伤害是把双刃剑，它能教会一个人更懂得爱，也能将一个人推向仇恨的深渊。好难过啊，我爱眼前的男人，他也爱我，可我们却在同一份伤害之下背道而驰，这大概才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可是转念间，我又坚定起来，骨子里那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突然涌上来。就在越泽即将离开时，我冲上去抱住了。
对于我做出的选择，我一点也不后悔。
“越泽，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你大概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我这么傻这么爱你的女孩了。而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你能让我不顾一切地深爱。”
他的身体狠狠颤了下。
“所以，如果你放不下仇恨也没关系。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认真跟我在一起好吗？十天，我只要十天。如果十天之后你还是决意复仇，我绝不阻拦。那只说明我所相信的爱终究敌不过这个残酷的世界。可是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我始终相信爱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只是这本身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仇恨在你心里积下了那么多年的分量，可我却来不及好好爱你一天，哪怕一天，这太不公平了……”
我语无伦次，我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我能感觉到，越泽僵硬的身体在慢慢柔软。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转过身，把我抱进了怀里，那么地用力，仿佛要把我抱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几秒后，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脖颈上：“遇见你，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