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泳

蓝玉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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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被创造得如此美丽

乃是为了好好休憩,就像公园里的一条长椅。

——【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宁静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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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在抱怨祸不单行之后,居然否极泰来。第二天,就在上车前,旅社的服务员不经意地说捡到了一串钥匙,也不知是谁的。蓝玉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她又喜又恼,责怪对方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害自己昨天扭伤了脚。她一把抓过钥匙,放在嘴边狂吻,那样子像得到了一串稀世的项链。

“终于可以回自己的小窝了!”她踮起脚,像长颈鹿一样摆动着身姿,结果伤脚又开始疼痛,“秦朗,纪管祥,帮我拿东西啊!”

俩人没办法,除了拿自己的行李,还要腾出手来,帮她的忙。他们手忙脚乱,蓝玉却一身轻松。

“我不管啊,回去后你们要把我送到家!”

“你这是耗上我们了?帮你找钥匙,帮你搬行李,还要送你回家?”纪管祥抗议。

“我的脚真的走不动了,拜托两位帅哥,小女子谢恩了!”蓝玉一副难得的可怜楚楚的样子。

纪管祥和秦朗一下子无话可说。

一番忙碌,大伙终于上了车。当车在宏村镇上穿过时,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终于要回家了!

可回家不是那么顺利,车到浮梁的时候遇到大堵车,整整耽误了一个小时,搞得所有人心浮气躁。这时候,李翠彤打来电话,问秦朗要不要她来接。秦朗看了看蓝玉,对李翠彤说:“你能找辆大的车来接我吗?我同学的脚扭伤了,我想送她回家!”李翠彤在电话里想了想,说:“我叫公司的小伟去,别克的商务车,你记住了。”

秦朗回过头,微笑着对蓝玉说:“搞定了,有车送你回家!”

“好像是女的声音,是你妈吗?——哦,不对,你说过,你妈……”蓝玉意思到自己失了言。

“有车送你,还问这问那的?”秦朗一口回避了问题。

等回到武汉,已经下午六点了。大巴刚到校门口,秦朗就瞥见一辆别克商务车在旁边停着。门口已有不少翘首企盼的家长。学生呼啦啦地下了车,急着拿行李。秦朗和纪管祥分担了蓝玉的行李,三人笑着向别克车走去。车里很快出来一个人。

“你好,小伟哥!”秦朗打招呼道。

“嘿,秦朗,好久不见了。”说着,小伟哥过来帮我拿行李。

“这是我的同学。”秦朗介绍着。

小伟哥点点头,利索地把行李塞进车厢。很快,车就开动了。

纪管祥在后面偷偷地笑,蓝玉问他笑什么。他强忍着笑,低声对蓝玉说:“你刚才听秦朗叫他什么,小——伟哥!”蓝玉不懂,纪管祥又拖长声音说:“小——伟哥!”

蓝玉终于听出来了,鄙夷地骂道:“机关枪,你好恶心!”

“玩笑,纯属玩笑!”纪管祥说出了笑话,终于开了心。

“小伟哥,先去南湖!”

“好!”

火车站有点堵,但幸亏时间不长。十多分钟后,车到了南湖某个小区。秦朗帮蓝玉拿下行李,纪管祥要帮着送上楼,蓝玉怒道:“不要恶心的人帮忙!”于是,秦朗提着重重的行李,跟着蓝玉,进了电梯。

要开门的时候,蓝玉大叫一声:“完了,钥匙呢?”

“你别吓我,好好找找!”秦朗紧张地瞪着她。

蓝玉又重新把口袋摸个遍,还是没有发现。后来,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我怕又掉了,把钥匙放在包里了。”

老天,终于进了门!

家里的装修挺时尚,就像蓝玉的形象一样。

“好了,我要走了。”秦朗不想久留。

“以后有空来玩。”

“你脚不方便,怎么吃饭?”秦朗欲走还留。

“别担心,我妈肯定为我准备了一大堆吃的东西,熬过明天,她就回来了。”

“你买瓶红花油擦擦,好得快些!”秦朗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了一句。

“秦朗!”他正待出门,蓝玉又喊了一声。

“什么?”

蓝玉走上前,突然轻轻地抱住了秦朗,旋即又松开。

“谢谢你!”她甜甜地说道。

秦朗嗅到一股淡淡的少女特有的体香,脸倏地红了。

“谢什么?进去吧!”秦朗挥挥手,微笑着进了电梯。

接下来,车又把纪管祥送到家,纪管祥一阵感谢。

等车到了汉口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小伟哥,你送我到游泳馆去,”秦朗递过一张纸,“上面有我住的地址,还有爷爷的电话,你把行李送过去,跟他们说,跟我准备点吃的,我等会游完了再回去。”

“好的!不过,你这样不累吗?刚回来!”

“还好,泡在水里就不累了!”

秦朗从包里拿出泳裤。这是他的习惯,只要外出,都备着。进了游泳馆,看到熟悉的水,他深呼一口气,猛地扎了进去,好半天才冒出头来。

“还是水里自由啊,”秦朗抹了抹脸上的水,心里叫道,“我回来了!”

是的,他想做一条鱼,自由自在的鱼。

秦朗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国庆三天,除了去李翠彤处吃了一顿饭,他哪都没去。晨跑,画画,游泳,遛狗,偶尔上豆瓣看看影评或书评,这就是他的全部。李翠彤观察仔细,发现他脸上有点伤痕,他借口摔伤敷衍了过去。纪管祥要他去逛街,他拒绝了。蓝玉给他打过几个电话,有请他去家里玩的意思,他也婉谢了。他情愿宅在家里,在他的小世界里悠游。

这期间诗琪中学的班主任给秦朗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读书,情况怎么样。秦朗说读了一个中职学校,她大吃一惊,问他怎么读职校,是哪所职校。秦朗没说学校名字,只说没什么不好,一样可以学习。班主任开始不停感叹,说他专业课扎实,文化课也优秀,还指望他考个好学校呢。秦朗说了声谢谢,心里却埋怨:您这么抬举我,当初怎么不为我求情?

“你知道吗?”班主任说,“你离开学校让我很心痛。我求过校长几次,他们不听。他们说,如果你们的事情曝光,学校损失就大了。你还记得前年的教室门吗?到现在,只要在网上输入诗琪中学,还会见到教室门的各种东西。当时学校做了那么多解释工作,甚至连疑似学生都出来力证清白,可结果呢?事情越描越黑,东西越传越广,至今还没消除恶劣影响。你想想,虚假的东西都让大家狼狈不堪,何况真有其事?校长们生怕有什么图片视频流传出来,学校就不好办了。九月份,学校有80周年大庆,市里省里的领导,还有各行各业的校友精英都来了,如果这事让他们知道了,那诗琪中学就名誉扫地啊!你运气不好,如果没碰到80周年校庆,也许学校会放你一马。”

原来如此!校长口口声声说教育为主,不放弃每一个学生,到头来,还是怕丢他们的丑。这就是中国的教育。不过,秦朗还是挺感激班主任的。她这一个关心的电话,化解了他对她所有的埋怨。

十月四号,开始补课。唉声叹气,不想上课,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了。连补课的文化课老师都懒洋洋的,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文化课老师因为学生外出写生,已经休息了十几天。但谁会嫌休息的时间多呢?

学校里只有美高三年级四个班在补课。高二的补课,因为风头紧,暂时停了下来,但估计不久又会卷土重来。校园里很安静。教室里也安静。下了课,很多人像没有睡醒似的,疲惫地趴在桌上。

语数外,政史地,还要专业课,像拳击里的直拳摆拳勾拳,轮番上阵,打得大家晕头转向。好在没有晚自习。到了下午五点,就可以回家了。

蓝玉的脚基本好了,但似乎用不上什么力,走起路来有点像三寸金莲的感觉。纪管祥中午和放学的时间,和坦克竹竿扑在篮球场上,他们对冠军志在必得。

蓝玉连续几天都穿着漂亮的裙子,第一天穿的是红裙子,第二天穿的是绿裙子,第三天穿的是花裙子。

纪管祥大发感慨:“蓝玉,没见过你这么执著地穿裙子的,你这是迷死人不偿命啊!”

蓝玉矜持地应道:“我向来是个淑女,没看见穿裙子更显出我的气质吗?”

“下回裙子能不能再短些,胸口再低些?我喜欢。”纪管祥色色地说。

“肤浅,”蓝玉摇摇头,“想看那些,手机百度去!”

秦朗心里也喜欢蓝玉穿裙子,只是不像纪管祥这么露骨。他只是用惯有的“写生似的观察”,去观察蓝玉的一切,比如裙子的颜色、花纹、坠感或飘逸,还有臀部的翘起,胸部的烘托,颈脖的展现,肩臂的修饰,以及人和裙子的和谐程度……为此,他上课还分了神。能不分神吗?蓝玉就坐在他的前面,微黄缠绵的长发轻垂在课桌上,秦朗伸手就可以摸到。细长洁白的胸罩背带在裙背若隐若现,他无法回避。那颈脖之下弧形裙口之上的背部皮肤,白白的,泛着嫩红,每个细小的汗毛闪着微热的光。偶尔还现出极小的红点点,像毛孔里萌生的芽。当弓下身子,那块皮肤变得饱满而光洁。当背部挺起的时候,两个肩胛骨之间就形成一个圆润的小窝。这时,他总会想点什么。

哎,漂亮的女孩,总是吸引你的视线。

“好看吗?”蓝玉不时地问秦朗,这时候,她会摆动衣裙,扮着可爱的姿态。

“好看,”秦朗从来不吝赞美,“你当模特真是太适合了!”

这些赞美的话,常常让蓝玉快活半天。可是,看到蓝玉的身影在眼前不断晃动,秦朗又开始想光媚了。光媚的马尾辫还在吗?哎!

不知不觉,四天补课又过去了。

十月八号,星期二,所有学生都开始上学,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据说,13级新生军训辛苦,提前一天休假,一共休息了八天。12级学生提前半天放假,是为了方便外地的同学回家,一共休息了七天半。休息时间长了,他们反而有一种迫切上学的欲望。可是,等他们一坐到枯燥的教室里,他们又开始长吁短叹,盼望着什么时候继续放假。对学生来说,放假和上学,永远是此消彼长的心理游戏。

中午,秦朗和几个学生被龚老师叫去帮忙,他们要把写生的优秀作品制成展板,好在校园里向全校师生展示。校园三人篮球赛的分组已经贴出来了。虽然在校的班级有45个,但因为学前教育、财会等专业以女生为主,以及有些班级没打篮球的人,最终参赛的队伍只有28个。根据往年成绩和各班的实力,28个队伍被分成了四个组,每组7个队,通过循环比赛,每组的第一名参加最后的比赛。纪管祥的队伍当然是种子队,这回卯足了劲要问鼎冠军。不过,他们差点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了。午自习的时候,一班的梅老师气呼呼地来到教室门口,对齐老师说:“什么时候了,还参加篮球赛?本来我跟我班学生讲了,不准参加。现在,他们听说你们班参加了,开始跟我吵!你是年级组长,你就不能说句话,让我们四个班都不参加?这样,就没有人有意见了!”

梅老师高高瘦瘦,声音又尖又细,纪管祥刚打完篮球,正汗流浃背地坐在教室里,猛听得这些话,恨不得冲出来,要跟梅老师拼命。好在齐老师的话,让他悬在嗓子眼的心又放下了。

“各班灵活掌握吧,我把他们关在教室里,他们也不会安心学习,也就一点时间。”面对梅老师的抱怨,齐老师也不生气。

“你们班这样搞,那其他班怎么办?马上要美术联考了,画的东西一塌糊涂,还玩得起来?”梅老师依旧怒不可遏。齐老师陪着笑,也不再回应。

最后的结果,四个班,只有我们班参加篮球赛。这也导致赛程进行了微调。其他班的人气鼓鼓地向纪管祥抱怨,纪管祥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们不打也好,上了也是被淘汰!”惹得几个人想揍纪管祥。不过,齐老师的包容,也给了纪管祥压力,他暗暗地对自己说:“为了齐老师,我也要把冠军夺回来!”

写生展板按班级摆在了林荫大道的一旁。每个展板上有指导老师和班主任的名字,每幅作品上有作者的名字。展板上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尼龙纸,防止被风雨弄脏。

秦朗经过林荫道出校门的时候,一眼看到冬彩雪站在班级的展板前。一条松软的天蓝色休闲短裤下,**着光溜溜的笔直的长腿,乌黑的长发随意落在白色的T恤上,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女孩喜欢穿短裤,秦朗突然想,她为什么不穿裙子?

秦朗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仍聚精会神地看着画。他瞅了一眼,那画——是自己的。他继续走到校门口,回头望见冬彩雪拿出了手机,在那里拍。他心里微微一动。

在外面匆匆吃了饭,赶回校园的时候,冬彩雪已经走了。秦朗来到展板跟前,本想孤芳自赏地欣赏一下,结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两幅画——一幅水粉,一幅钢笔画,竟不翼而飞!展板中间露出难看的空白,覆盖的尼龙纸被划出X型的刀痕,尼龙纸的边角**似的纠在一起,像遭受浩劫之后的眼泪。

秦朗目瞪口呆,冬彩雪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画?他百思不得其解。

路过的同学也发现了状况,问画哪去了,秦朗呆呆地自嘲道:“我的画很值钱吗?这也要偷?”

秦朗心神不宁地熬过了晚自习。他没有把此事告诉老师,因为不希望冬彩雪被查出来,这是一种怪怪的感觉。可第二天,齐老师主动找到了他:“秦朗,你的画呢?怎么不见了?”

“嗯,我也看到了,不知谁拿走了?”

“谁会拿走你的画?这真是奇怪,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齐老师耸耸他的眼镜,一副奇怪的表情,“我要找解主任调看监控录像,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齐老师又问了几个人,很快确定了丢画的时间。

中午12点半,校园三人篮球赛开始了。比赛时间只有15分钟,暂停不计时。秦朗和蓝玉自然要为纪管祥他们加油,班上其他同学来得就寥寥了。齐老师也没有来。但球场很热闹,中专班的学生居多。

冬彩雪也来了,虽然隔了几个人,但离秦朗只有几步远。秦朗很想知道她什么拿他的画,犹豫着是不是该当面问一问。可怎么说呢?

说“冬彩雪,你好”?

她肯定会说:“你怎么知道的名字?”——自己该怎么回答?

说:“同学,你好,我叫秦朗,请问你看到我展板上的画吗?”

说不定她会回答:“你是谁啊?谁看见你的画了?有病吧?”——那不是自讨没趣?

秦朗优柔寡断,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一会看看篮球赛,一会瞅瞅冬彩雪。可冬彩雪像个没事人似的,根本不往他这边看。她的眼睛盯着球场上,看到一个漂亮的进球,她会欢呼雀跃一下。她为谁欢呼?为自己的班,还是为纪管祥?

直到比赛打完,秦朗也没有鼓足向冬彩雪询问的勇气。纪管祥赢了,蓝玉高兴地给他们三人递水。冬彩雪又到其它赛场上看球。

“这个班不行,就当是练兵!”纪管祥满头大汗,猛喝了一口水。

“我们这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受伤啊,伤一个就打不成了,连个替补都没有!”坦克何勇说。

“我可以做替补啊。”蓝玉讨好地说。

“你真的可以做替补,学校说了,男的不够女的凑,”纪管祥擦了擦脸上的汗,还没说完就笑了起来,“不过,你要穿比基尼或超短裙上场才行,你一个人吸引他们三个人的注意,我们就可以直捣黄龙了。”

“又来了!你把这话跟你的女神讲一讲,看她理不理你?”

“她来看球了吗?看到我的雄姿英发了吗?”

“她在那边,你去问!”

“算了,”纪管祥觍着脸笑,“男人追女人算什么本事?我要她主动仰慕我,追求我!”

“是啊,你在我这里说大话一套又一套,在别人面前自卑得像个丑媳妇,你这是不是人格分裂?”蓝玉充满嘲讽地说道。

“为爱,人格分裂算什么?把我格式化都行!”纪管祥看着远处的冬彩雪,一脸期待。

“走吧,上中自习了,小心老齐生气,不让我们比赛了!”竹竿张启华拍了拍纪管祥的肩旁。

几人一起离开了篮球场。纪管祥等人在厕所里洗了脸,后进教室。当他进去的时候,齐老师已经到了。“赶紧趴在桌上休息一下,不然下午上课没有精神了。”他微笑着说。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胜利的结果。

下午第二节课下的时候,齐老师突然把秦朗叫了出来。

“跟我到学工处去一趟,看看你的画到底谁拿的?”

“怎么看?”

“有监控啊!”

秦朗有些惴惴不安,万一查出是冬彩雪拿的怎么办?

解主任正在电脑前摆弄鼠标,见他们进来,面无表情地说:“丢画的时间是4点45到5点10分之间。这个时间,主要是美高三和几个中专班的学生出来。”

齐老师和秦朗围到电脑屏幕前去看。

“可是,监控只能拍到校门口和三号楼的视频,你们的展板正处于两个监控之间。我们只能根据出入的情况推断一下。”解主任指着屏幕,“4点52,秦朗走了出来,这是你吧?你当时还回头望了望。”

秦朗点点头。

“看,又过来几个人,你们都认识吧?”

“都是高三的!”齐老师凑近认了认。

“你再看,”视频继续推进,“这个女生本来快走到校门口了,但她突然停了下来,还往后看了看。再接着,你们猜谁走过来了?”

秦朗盯着屏幕一看,忍不住叫出声来:“金立!”看到这张讨厌的面孔,秦朗突然意识到拿走画的只能是金立。他熟悉展板的情况,认得自己的名字,他一直跟自己过不去,除了他,还有谁做这种无聊的事?

“这时候,这个女生又返回去了。”解主任用手指轻轻点点了屏幕,“显然,这个女生发现了什么,所以转回去看了看。”

“肯定是金立这小子搞的!”齐老师想的和秦朗一样,“这回写生还跟秦朗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解主任似乎不知情。

齐老师就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讲了讲。

“原来这样,”解主任冷冷一笑,“金立不是什么好鸟,我跟他打了几回交道,又滑又犟,你想找他的茬儿,必须有十足的证据,否则打死他都不承认。到最后,说不定他还要反咬一口。”

“这个女生肯定看到什么了,我们问她不就得了?”齐老师说。

“你们别着急,继续看,”解主任指着屏幕,“金立并没有出校门,又转回去了!”

啊,好奇怪!

“再看,这个女生又走过来了,你们仔细看,她包里是不是多了点东西?”

“好像是的——”齐老师瞅近屏幕看。

“看得不是很清楚。”秦朗犹豫了一下。

“这个女生我认得,旅游专业的,为仪容仪表的事情,我吼了她几回,她每次都不耐烦,估计问她也不会说什么。现在,金立和她都有可能拿走画,没有确凿证据,我不好处理。”

“那怎么办?”齐老师失望地看着他。

“我叫她的班主任问一下她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说完,解主任摇摇头。

“我觉得应该是金立拿的!”齐老师判断道,“他一直跟秦朗过不去。”

“算了,齐老师,”秦朗觉得自己很晦气,遇到金立这种胡搅蛮缠的角色,“画丢了就丢了吧,我不喜欢为这事浪费太多时间,也不想再和金立有什么交集。”

“哎,怎么会这样?这么好的画居然被偷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齐老师感叹道。

晚上,是齐老师的晚自习。下了自习,齐老师叫住了秦朗:“我和你一起走!”秦朗紧张地看着齐老师,齐老师笑了笑:“别紧张,随便聊两句。”

齐老师到办公室放好东西,和秦朗下了楼。

“还在为丢画的事烦恼?”

“还好。”

“这事等解主任继续调查吧,说不定有结果。”

“金立那么狡猾,查不出来的。”秦朗苦笑了一下。

齐老师不置可否,又换了一个话题。

“到了这个学校,还适应吧?”

“嗯。”

“我和很多老师认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

“是吗?谢谢!”

“老师和学生能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老师能给你一点帮助。”

“谢谢!”

“你看我们班,虽然有些同学成绩不太理想,但大家都还比较友好,你可以放心跟他们交流。”

“好的。”

“但是,不要跟他们玩多了,你的学习要紧!”

“知道了。”

“写生打架的事,我决定暂时不跟你家里说。我知道,你家庭可能有些特殊情况。”

“谢谢!”

“不过,金立这个人,你就别再理睬他了,有事跟我说,我帮你处理,千万不要跟他正面冲突,免得着了他的道了。”

“明白。”

“怎么我们都是一问一答的?”齐老师笑了笑。

秦朗也笑了笑。

“感觉你喜欢诗歌?以前接触什么诗人没有?”齐老师显然想让秦朗多说点话。

“我知道北岛和顾城。”

“那不错嘛!北岛有《回答》,顾城有:‘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去寻找光明。’”

“是。”

“其实,他们还有很多诗。我有一部顾城的诗集,你有兴趣,我可以借给你看。”

“好啊。”

“诗歌可以让我们精神不倒。”

“嗯。”

“不知道我的感受对不对?”齐老师停下脚步,“我感觉你有些忧郁,或者说心事颇多。”

“嗯——”秦朗想解释,“也许跟最近遇到一些事有关吧,我会慢慢调整的。”

“别怪我说教,”齐老师顿了顿语气,“凡事往好处想,你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知道了。”

“有句诗写得很好,白俄罗斯诗人曼德尔施塔姆说的:‘不要比较:活着的人全都是无敌的。’”齐老师的话很慈和,“这个世界,总有人过得好,过得不好,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们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行。”

“嗯。”

“走吧,回去吧,路上小心。”

出了校门,俩人分头而去。

“不要比较:活着的人全都是无敌的。”秦朗回味着这句话,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