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生命力更长一些
比泪水的生命力更长一些
眼睛在嘲弄我们。
——【英国】艾略特《我最后一次看到的充满泪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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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星期六。校门口果然门庭若市,等候入场的成人高考考生聚在门口,让人嗅到一种熟悉的考前紧张气息。
蓝玉没来上课。纪管祥问怎么回事,秦朗哪里知道。上课发短信,没有回。下课打电话,半天才听到她嘶哑咳嗽的声音:“我病倒了,正躺在**,等会妈妈带我去看病。”
“是不是?爱俏不要命了!天凉了还穿裙子了,不生病才怪!”纪管祥听了幸灾乐祸。
“你盯着她的裙子看了大半个月,大饱了眼福,还笑别人爱俏,真不厚道!”秦朗反唇相讥。
“什么?”纪管祥下巴掉了一地,“我哪里盯着她的裙子看了?”
秦朗忍住笑,质问道:“你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从没有盯着她的裙子看?”
“我,我,”纪管祥欲言又止,“看一眼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你没看过?”
秦朗笑笑不语,纪管祥不依不饶,要他回答。秦朗凑近他耳朵道:“我也看她的裙子,可我更关心那些盯着她裙子看的眼睛,我觉得他们色色的,很好玩。”
“恶趣味!”纪管祥骂了一声,算是找回了心理平衡。
秦朗在无聊的调侃后继续上课,心里却空空的。
中午放学后,他被齐老师喊进了办公室。以为他会问蓝玉没来的事,结果,他从书桌上拿起两本书,递给秦朗:“上次写生,感觉你对诗歌有些兴趣,想找两本诗集给你看看,昨天翻书柜,终于记起这事了。”
秦朗说了声谢谢,接过两本书。一本书是《世界抒情诗选》,一本是《顾城诗全编》。前一本明显要旧些,后一本很厚。
“你要爱惜啊!这两本书都是绝版,外面不容易买到的。”
“我知道的,”秦朗感激地点点头,“但书这么厚,您容我慢慢看,好吗?”
齐老师点点头:“慢慢看吧,不着急,你功课忙,高考之后还我都成!——但千万别弄丢了!你要带回家去看,别放在学校里!”齐老师仍不放心地强调了两句。
“嗯,您放心!”秦朗看着这两本沉甸甸的书,忽然很感动。
终于又盼到星期天了,秦朗还想去转转昙华林。当然,这不能让冬彩雪知道。她今天还会等他吗?上周她找了个出去玩正好碰上的借口,这次她找什么借口?秦朗来到车站,第一次主动寻找她的身影,可毫无所获!唉,自己想多了吧,她凭什么每天来陪自己回家呢?也许,昨天她就没来。真是自作多情!
秦朗坐着4路电车独自返回汉口。在武胜路家乐福下了车,继续步行回家。没走几步,一个身影“嘿”的一声突然跳到跟前。秦朗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冬彩雪!
“你真是个怪人,明明有806可以直接到家,为什么非要坐4路电车啊?多走一站多路!”冬彩雪睁着大大的眼睛,调皮地看着他。
秦朗心里一惊,又一喜:“你不是也坐4路?上次手机被偷,就是在4路电车上。”
“那次,真是太偶然了!等806半天没来,就上了4路。但是,我的家比你的近呀,就算坐4路,也顺理成章。”
“你想知道我坐4路的秘密?”秦朗故作神秘地说。
“想啊!”
“那你靠近点,我跟你说!”
冬彩雪真的把脸靠过来。秦朗小声地说:“我偏不告诉你!”说完,哈哈大笑。
“切!故弄玄虚,哪有什么秘密?一个字:傻!”
“那你不是也傻?”
“怎么说?”
“这么晚了,还等我?”
“谁等你啊?臭美!”冬彩雪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好,好,我错了,”秦朗语气一转,“你肯定是到家乐福买了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我,唉,我们真是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
冬彩雪知道秦朗在故意逗她玩,不仅不乐,反而更生气了:“不管我是故意等你,还是碰巧遇上你,你也不该冷嘲热讽吧?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秦朗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轻浮。她只是一个简单贪玩的女孩,从没有要求要他做过什么,也没什么抱怨。就因为纪管祥喜欢她,就因为她对自己热情,他就可以肆无忌惮调侃她吗?
秦朗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不该开这个玩笑。Withoutmodestybeautyisungracefulandwitdetestable(没有谦虚,美丽就不端庄,机智也讨人嫌)。这是我的英语老师告诉我的。”
没想到秦朗正经起来,冬彩雪却笑了:“你真酸,跟我讲英语,还不忘把我讽刺一下。什么叫Beautyisungraceful?”
“没有啊,我是检讨我自己!”秦朗赶忙辩护。
冬彩雪见他“前倨后恭”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算了,算了,原谅你了!”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给你吃!”
都说女孩子的脸变得快,秦朗算是在冬彩雪身上见识了。她说话刁钻古怪,但总体说来,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这一点,让秦朗很放松。他接过橘子,剥开吃了几口,一阵强烈的酸味涌上舌头和牙齿,忍不住叫道:“这酸爽!”
俩人笑着穿过地下通道。她问秦朗明天什么时候去游泳。秦朗差点忘了这事。想到明天上午要去昙华林,就跟她约好下午三点碰头。
这几天温度降下来了,最高温虽有20度,但最低温只有8度。此时,凉风嗖嗖,吹在身上爽爽的,带点微冷。冬彩雪竟还穿着短裤,秦朗不得不佩服她的体质。相比较,虽然短裤能够让她的腿完美地展现出来,但秦朗还是认为,她穿裙子的样子会更美。
第二天一大早,秦朗就来到了昙华林。此时很多店铺没有开,但他不觉得冷清。与白天的热闹相比,清晨的寂静别有一番韵味。平整延伸的青石板路,茂密葱郁的街树,五颜六色的店铺,标新立异的店名,盛开的门前花卉,攀爬的墙上藤蔓,吹在身上凉爽的风,一切都像无人惊扰的样子。
冬彩雪说,这里有家店的热干面非常好吃。他已经准备好了肚子。这个点,别的店可以养尊处优,但早点店应该不会。果然,他到那里时,不仅门开了,而且食客不少。店不大,但设计得古色古香。这家的热干面比路边摊要贵好几倍。秦朗以为吃起来会有特别之处,实际上不过味道浓一些,香一些。这也正常。吃了十几年热干面,如果突然颠覆了味觉,你反而要大惊小怪了。
吃完面,秦朗从昙华林入口逛起,看了几家半开或未开的店子,很快到了崇真堂跟前。墙壁上有块介绍的牌子,说它修建于1864年,是基督教在湖北省的第一所基督教堂,现在一次可以容纳500人做礼拜。想到今天是礼拜天,他思忖着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礼拜,见铁门没锁,就推门进去。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教堂,虽然电影里看过很多,但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不同。教堂里空空****,但长条桌椅一排挨一排,把空间挤得又满满当当。教堂前部有三个尖券顶门,正中的一个墙后,挂着一个十字架,“以马内利”四个字一边两个挨着十字架,他知道,这是“Godiswithus”的意思。有几个人在那里忙碌着什么,也许等会真有礼拜吧。拍了几张相,不是信徒的他就走了出去。
不远处对面,是昙华林小学。这所学校的校门别具一格,有点像江南园林的院门,给人别有洞天的期待。这在武汉的小学中似乎是绝无仅有的。目光转个弯,秦朗又看到了上次逛过的半亩园艺术馆,这次就不逛了。
秦朗以为,有些地方如果第一次没看够,第二次故地重游会有特别的收获,其实大谬不然。走马穿花虽然匆匆,但该看的已经看了;流连忘返固然深刻,但该看的只有那么多。所以,这次来,逛了半天,也无甚惊喜的地方。路边的店,真正属于艺术范畴的没几个,只不过打着人文的幌子,兜售自己的商品罢了。于是,他想深入到巷子里看有什么发现,可里面的店以餐馆居多,包括老虎家的酒楼。在这条街上,它算是大的。正当他颇感失望的时候,蓦然看到一个墨色横匾,上面写着“无画不昙”四个绿色大字。凭直觉判断,这里应该和画有关。几个字的寓意是明显的:第一个意思,应该是说,没有画,就成不了昙华林。有一种突出昙华林艺术品位的感觉;第二个意思,谐音“无话不谈”,有一种知己相遇畅所欲言的感觉;第三个意思,秦朗觉得,也谐音“无画不谈”,意为有画什么都可以谈,没有画就无话可说,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这应该是隐身于居民楼的画廊。门是从阳台重新开辟的,低矮的台阶两边摆放了几盆花,红的黄的白的盛放其中,让俗不可耐的居民楼瞬间有了生气。也许来得早吧,门似乎刚开不久,静静的,无人出入。秦朗进去后,见一个姑娘在柜台边清理什么。发现有人进来,她冲着秦朗笑了笑,就继续忙她的了。果不其然,这正是一间画廊。墙上,以及屋中间的架子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画。柔和的黄灯光和挤进窗的太阳光混合着,照在这些五颜六色的画上,给人一种绚烂如春的错觉。秦朗观察了房屋的结构,它是由三室一厅的房子改建的。印象中这样的房子不是很大,可拆除一些墙体之后,感觉开阔了许多。此外,画廊里的监控也给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探头。它们像一只只神秘的眼睛,监督着画廊的一切。秦朗不禁感叹,一个小小的画廊而已,卖的画也谈不上出类拔萃,为何防范如此森严?
一张人物油画吸引了秦朗的注意。这是一个浑身发光的少女。印堂上映着饱满明亮的白光,脸上散着白里透红的红光,眼睛透着清澈无暇的水光,鼻梁上淌着细腻发亮的黄光,嘴唇上溢着红润晶莹的脂光,下巴闪着鸡蛋清样的淡光,还有后面迎光的那只耳朵,露出不经意的柔光。在这些光的簇拥中,这张脸绚烂得像朝阳中盛放的夏花。当然,除了光,也有阴影。眼睑下,鼻翼下,下巴下,背光的颧骨一侧,以及被黑发掩盖的另一只耳朵,一点一点地收敛着色彩。有了这些阴影的存在,那些光才显得无与伦比,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这真是个可爱漂亮的人儿!之所以把可爱放在漂亮前面,是因为她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而这种亲近感不光是靠漂亮能实现的!她的面色是那么温和,眼睛是那么纯净,笑容是那么甜美,仿佛能瞬间消散所有的冰山火焰。两边的鬓角很长,恰如其分地裁剪了脸蛋,使脸愈加俊秀且充满光彩。依着头型贴合的浓密长发,像细密流淌的溪流,从匀称的脑袋上流下,一直到肩旁。乳白带黄的衬衣穿在身上很清新,领口的锁骨微微露着,凹进的小沟,能看见精致的青春。
如果用光彩照人来形容这张脸,未免老生常谈。它的独特之处,秦朗是无比熟悉的,那就是恬静中洋溢的无法回避的善意。这不是光媚独有的气质吗?为什么她也有?两张不同的脸,竟可以有一样的感染力!这种气质,她们用的是相同的表达方式:皮肤白嫩,青春明媚;眼睛明亮,温情似水;嘴唇柔实,皓齿微露。没有刻意雕琢,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谄媚逢迎,不拒人千里之外,这是上天赐予人的与生俱来的美好。
秦朗对画中人有了浓厚兴趣,便用手机偷偷拍下来留作纪念。
“请问——”他对着小姑娘轻声喊道,“这幅油画中的女孩是谁啊?”
小姑娘望着他,会心地笑了笑:“她是我们的老板娘!”
“啊,老板娘?这么年轻的老板娘?”秦朗不敢相信。
小姑娘也许看惯了这种吃惊的表情,平静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老板娘年轻时的样子。”
“哦,”秦朗恍然大悟,“那她现在多大了?”
小姑娘想了想,笑道:“这个问题,不便透露。”
“那老板娘现在店里吗?”秦朗仍不放弃。
“在啊,在楼上睡觉呢!”小姑娘指了指楼上。
这时,秦朗才发现角落处有一个迂回的楼梯,通向二楼。原来,一楼二楼打通了。一楼经营,二楼居家,这倒挺惬意的!
“那她什么时候下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睡得晚,起得也晚,也许9点,也许12点。”小姑娘耸耸肩。
秦朗决定边看边等。画廊的画不少,除了这幅少女油画没有标价外,其它的画都是标了价的,价格从几百到几千不等,上万的也有,但很少。他问小姑娘这些画是否真的出售,她说是,并告诉他,这家店专卖不出名画家的作品,如果有人识货买下来,既可以欣赏,又可以做个收藏。
“你是美院的学生吗?如果以后你和你的朋友有作品,也可以拿过来,我们可以代卖的!”小姑娘开始推销生意。
秦朗没有澄清,反倒借此与她套起近乎来。一番交谈,得知她住在附近,中专毕业后没什么如意的事做,于是应聘到这里。她小时候喜欢画画,这里工作清闲,同时兼顾她的兴趣,她很喜欢。呆了两年,整天耳闻目染的,她自诩算半个行家。她说挺羡慕我们这些美院的大学生,自由自在地玩耍,还能跟大师学习绘画。秦朗问她,来店里的大学生和画家多不多,她说多,还说见过不少名人呢。秦朗又问她,为什么老板娘的那幅画没有标价,她说,这是老板娘留作纪念的,是非卖品。秦朗又问老板娘的小孩多大了,她笑了笑,说秦朗好狡猾,用这招来探听老板娘的隐私,想知道的话要他直接问她本人。
秦朗慢慢地跟她磨着时间,可是老板娘还是没下来。店里开始陆续有人来参观。还有个中年人拿着一幅画来代卖,是一幅风景水彩,秦朗觉得还不错。看到他的画,秦朗来了画画的兴致,正愁没有画具,忽然看到店里有几行字,说可以租售画具。他顿时大喜过望。咨询了小姑娘,交了押金,就出了门。他想,等他回来的时候,老板该起来了吧。
他决定画昙华林的街道。
选择一个合适的视角是很重要的,视角决定了景的内容和你的品味。既然是画昙华林,还是要选择地标性的背景。可说实在的,昙华林这条街道,还真没什么太多可画的东西。除了部分临街的店铺仿古装修以外,其它的建筑都是老式的现代居民楼,混在一起,不伦不类。这点,不像宏村。
琢磨了一下,他选定了昙华林中间的一处景。那是一个二层的小楼。确实小,小到像个立起的火柴盒。左右两旁,一侧是几株茂密半高的樟树,一侧是低矮的和它纠缠不清的小平房。近处竟没有超过它的建筑,于是它孤零零地突兀在十字路口。小楼上盖着瓦,瓦上长着些青苔。二楼有两扇窗,基本撑满了楼房的宽度。每扇窗外,加了绿色的隔栅似的窗门,掩饰了现代的窗玻璃。一楼有红色的门和橱窗。门在右,仅容一人进出。橱窗在左,是带格子的。它们各占红色装饰的一半。每一半的顶端圆弧处,都有昙华林三个小字。在红色门窗的右边,还竖着写着昙华林三个白色大字,非常醒目。当然,这不是它的店名。它的店名叫DREAMCITY,很大众的名字。两个单词轻轻悬在小楼中间的空白处,像小楼的灵魂。梦想之城会是怎样的呢?秦朗突然想起曾听过一首同名的歌曲,那是一个德国电子歌特团队唱的,他不知道它的歌词,只记得听的时候,它像在喧嚣的城市中讲一个故事,那样滔滔不绝,那样煞有介事。
小楼并不直接牵着马路,而是站在几个台阶之上。台阶之下,居然有个贴心的红色长椅。昙华林的青石板路就在它脚下自在穿过。一眼看去,小楼就像热闹街头晒太阳的安静小猫。但它并不是孤独的,不远处,有棵硕大的梧桐树歪斜着靠近它,用巨大的枝叶为它遮风挡雨。
就画它们吧。小楼,小窗,小门,小路灯;大树,大街,还有大大的天空。天是蔚蓝色的,大街是青灰色的,樟树是黄绿或深绿色的,窗是清新的苹果绿的,墙是褪色的黄白色的,英文字是白色的,门和橱窗是红色的,昙华林三个大字是暗红的,还有二楼侧面的小阳台是凌乱的灰色的,小楼后面别处的屋顶是黑色的,盖住小楼的梧桐树叶是微绿发黄的。对了,还有坐在长椅上的老婆婆,她的运动上衣是紫色的。
什么是城市的梦?秦朗又想到这个话题。是奇形怪状的建筑?是五彩缤纷的颜色?是喧嚣和宁静此起彼落的嬗变?是大胆的张扬?是微小的庇护?还是任你疯狂我自岿然不动的随意?
谁知道呢?谁知道你用什么视角看这座城市?
秦朗竖起画架,坐上小马扎,开始作画。人流渐渐多起来,有驻足观看的,有指指点点的,秦朗旁若无人,兀自沉浸在画的世界。二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完成了这幅作品。看看时间,都11点了。
他拿着东西返回“无画不昙”。店里多了几个人。他问小姑娘老板娘起来没有,她笑嘻嘻说,早就起来了,可不在店里。秦朗问什么时候回,她一边说“不好说”,一边好奇地问我:“你怎么这么关心她?是不是一见钟情了?她都快四十的人了,你别做这个指望了!”
秦朗腼腆地笑了笑,解释说纯粹是喜欢这幅画,想跟她交流一下。
“你跟她交流,你有水平吗?”小姑娘叫秦朗把画的画拿给她看,她瞅了瞅,脱口而出道,“嗯,画得不错,颜色很打动人!”
秦朗被这个外行评价,心里觉得别扭,不过想她整天和画打交道,自然有她的理解。他笑了笑,问这幅画能卖多少钱,她一副专家的口吻说道:“至少一千吧,肯定有人要,当然,遇到特别欣赏的,卖几千也可能。”
秦朗想到自己宏村的画,遇到赏识的人,也能卖个上千的,不免佩服小姑娘估价的水平。
“好吧,”秦朗装作受到鼓舞,“既然你觉得我的画还值点钱,就放在你这里代售吧!”
“好啊,”小姑娘欣然同意,“不过,你先交200块钱,我们要装裱一下。事先说清楚,如果画卖不出去,你要自己拿走。不然,我们就处理了。如果有人买,我们店提四成。也就是说,你的画卖1000,我们店提400。”
秦朗忽然觉得,自己进了小姑娘的营销轨道。她的话无疑告诉他,她并不是真的欣赏他的画,而只是为了做一笔生意。当然,她们是稳赚不赔的。
200块虽然有点多,但秦朗相信运气好可以赚回来。为了以后能见上老板娘一面,他同意了。他摸了摸口袋,不到200块,于是问她能不能刷卡,她笑着拿出了POS机。
“你们蛮会做生意嘛,租画具,代卖画……”秦朗边刷卡,边开玩笑。
小姑娘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微笑道:“租画具其实没什么生意,主要是满足外地游客的兴致,本地游客一般不会租的。像你这样,又画又代售的,算是第一人。”
秦朗点点头,应她要求留下了电话号码。然后又找话题跟她聊了几句,还是没见老板娘回来。看到柜台上有个店里的微信号,他扫了扫,加了关注,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秦朗以为,他的画会很快会卖出去,然后再回到这里,顺其自然地认识那位神秘的老板娘。可他错了,此后很长时间,他都没接到小姑娘的任何电话。不过,通过无画不昙的微信号,他对店里的情况,也慢慢了解了一些。偶尔,他也会对上面的作品或文章点个赞,留个三言两语的评价。每次评价,都会收到微信号主人的笑脸回复。这是老板娘的亲自回复吗?还是小姑娘代为回复?秦朗没有亮明身份,也没有刨根究底。慢慢地,他和微信号主人竟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