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离乡背井
否则便要受到终身监禁
——【德国】赫尔曼·黑塞《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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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12点半,爷爷奶奶给秦朗留了饭。他们说李翠彤来过,问他哪去了。他们说,参加画展去了。秦朗笑着点点头,也算是实话。
三点钟,他来到冬彩雪家的小区等她。她半天不下来,最后终于下来了,秦朗吓了一跳。
“你怎么化妆啊?这不傻吗?马上要游泳了,你居然化妆?”秦朗看见冬彩雪戴上了假睫毛,头发拉直过,嘴唇上还涂了口红!“唉,真是的,本来很好看的脸,搞成这样子!”
“你不喜欢?”
“喜欢什么呀,你才多大?十六七岁吧,这么年轻漂亮的脸蛋需要化妆?化妆至少是中年妇女的事吧,她们容颜衰老,才需要掩饰呀,你需要掩饰吗?”秦朗连珠炮似的发问道。
冬彩雪突然转忧为喜:“你说我年轻漂亮是吧?真心话?”
秦朗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自己漂不漂亮,还不清楚?非要别人说?”
“对呀,谁会自己夸自己漂亮?当然是别人夸才舒服!”冬彩雪嫣然一笑。
秦朗摇摇头,说道:“真是奇怪,别人不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冷若冰霜。认识你后,你倒是满脸是笑。这是为何?何必装得那么冷冰冰?”
“废话!我不认识的人,我何必对他笑?就算我认识的人,我也不一定笑的。只有遇到聊得来的人,我才会开心地笑呢!”
“谢谢,谢谢你对我的肯定,说我是聊得来的人,可是——”秦朗故意嬉笑道,“我没感觉跟你聊得来。”说着,快步走开。
冬彩雪追过来,一只手打在他肩膀上:“讨厌,总不给我留面子!”
俩人坐上公交,来到冬彩雪常去的一家游泳馆。
换了泳衣出来,秦朗呆住了。冬彩雪穿着一条低腰蓝色平角泳裤,露出精致的肚脐和平实的小腹,衬得一双修长的腿愈显修长,而臀部由于泳裤的紧身包裹,身体的曲线也更加真实生动。上身的泳衣是花格子的,没有多余的欲盖弥彰,仅仅是把胸部包裹而已,但挺拔圆实的形状,也瞬间让人目不转睛。上身在这个窄窄的胸衣缠绕下,也变得更加清爽颀长。以秦朗写生似的视角来看,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两个条状的东西分成了三块:长腿、腹部以上和胸部以上的部分。这样的装扮,既表达了适可而止的含蓄,又展现了恰到好处的性感。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是健美的!
冬彩雪知道秦朗在欣赏她,也不害羞,还特意转了几圈,说:“什么时候给我画张画?让我也像蒙娜丽莎一样出名?”
秦朗哑然失笑:“我可没这个本事,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不是人人都能成达?芬奇的。”
“那好,说定了!”冬彩雪莫名其妙地应道。
“什么说定了?”秦朗不解。
“给我画画啊!”
“我答应了吗?”秦朗奇怪。
“你说不能把我画得像蒙娜丽莎那样出名,就是同意为我画呀。我现在不追求出名了,你给我画就行。”冬彩雪有条不紊地说道。
“你——”秦朗发现她的诡辩很有一套,自己就这样被她绕进去了。
“好吧,要画也行,”秦朗灵机一动,“当我模特,是要脱光的,你能做到吗?”
冬彩雪顿时羞红了脸,猛地走到秦朗跟前,双手用力一推:“去死吧!”
秦朗一下子掉到了水里,溅得水花四起。他也不跟她疯了,憋住气,一个猛子扎进水,努力游了好远才探出头。等他露出头,抹掉脸上的水,看见冬彩雪在岸上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秦朗向她招手,示意她下来。她才轻轻一个鱼跃没入水中,看她的姿势,显然技术不赖。他也向她游去,中间碰了头。
“你一口气游那么长,我以为你掉进水里淹死了呢。”冬彩雪感叹道。
“你也游得不错。”
“看你脸上瘦,身上还有两块肉嘛!”冬彩雪游到我身边,居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秦朗笑道:“你猜,我看你游过来,想到了什么?”
“什么?”
“一只彩色的青蛙。”
“有那么傻吗?如果我是彩色的青蛙,那你就是白色的青蛙!”
“青蛙有白色吗?”
“青蛙有彩色吗?”
“好吧,两只大青蛙,一起游吧!”
俩人放开手脚,并驾齐驱地往远处游去。这一刻,他们真的是两只自由自在的青蛙。人沉浸在水里,就是那么好,所有不安都烟消云散。
放松地游了一段时间,秦朗让冬彩雪拿着游泳手表计时,结果400米游下来,他用了10分钟,这比最好的成绩慢了不少。这让他有些懊恼。明年的横渡长江,他肯定要参加的,必须得坚持训练。
冬彩雪看他游得起劲,不停地在一旁加油,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光媚。生日那天,秦朗和光媚也是这样过的。这种感觉很好。清澈干净的水让人放松,漂亮可爱的姑娘也让人放松。
游完出来,冬彩雪一个劲说没想到,没想到他游得这么好,体力这么棒,她问秦朗为什么不参加横渡长江,秦朗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讲明,反而转移话题,说她素颜的样子更清新可爱。冬彩雪笑得合不拢嘴。
看气氛不错,冬彩雪提出去秦朗家玩玩。他差点同意了,但一想到一旦她去了自己的家,以后就可能随时过去,那他真不能安静地画画了,于是说道:“下次吧,马上要联考了,我还有好多画没画呢。”
冬彩雪也不恼。俩人在她家路口分了手。
回到家的时候,秦朗忽然发现家里多了二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女人三十出头,似曾相识,小孩也就五六岁大。看起来,都有些萎靡。
“秦朗,你回来了?”秦奶奶过来拉住他,指着女人和小孩,“这是我女儿小桐和外孙女兰兰。”
“哦,你好,小桐姐!”秦朗想起来了,自己曾见过她几面的。叫完之后,秦朗忽然觉得该叫姨,她是秦奶奶的女儿,大一个辈分。
小桐姐对他挤出一点笑,又叫她的女儿喊秦朗哥哥。——这关系算是乱了套!
小孩的叫声很稚气,秦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她认生地往妈妈身边退了去。
秦奶奶把秦朗拉到房里,突然悲悲戚戚起来。原来,小桐姐刚刚离婚了,孩子判给了她,现在无家可归,暂时要到这里住几天,一是他们可以安慰一下,二是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住。说完这些,她开始向秦朗控诉小桐老公的恶行,什么不顾家呀,对老婆家暴呀,重男轻女呀,离了婚什么都没留给她们呀,诸如此类,循环往复说了好几遍。秦朗想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难道她要住画室?如果真是这样,让她占用几天也行,毕竟可怜。结果秦奶奶说,让小桐姐跟她在房里住,张爷爷暂时到客厅沙发睡。秦朗说不如住画室,可秦奶奶不同意。
“你同意她们住,我就很高兴了。住画室,就不必了,免得耽误你学习。等会我还要跟李小姐打个电话,不经她同意,我不敢让她们住进来。”
张爷爷已经备好了饭菜,菜比平时多了几个。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冷清。没人说多余的话。小桐姐没吃什么,只是不停地催女儿吃。秦朗不自觉地开始了写生似的观察。她觉得,女儿像妈妈,尤其是眼睛和嘴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桐姐长得还算俊俏,虽然年龄和李翠彤差不多,但明显憔悴一些,皮肤也暗实。齐耳的短发杂乱地散着,好像秋天被人薅过的杂草。眼眶些许凹陷,眼圈黑黑的,眼神像哲学家沉思时颓废的样子。脖子微粗,上身偏胖,胸部较大。
吃完饭,李翠彤果然给他打了电话,问起小桐姐暂住的事情,秦朗说自己同意了。李翠彤说,她跟秦奶奶讲了,只同意小桐住一周,不然就影响他的学习了。临了,她还提醒秦朗,如果她们吵到了他,马上跟她说,她来交涉。
晚上,秦朗闭门不出,专心学习。从明天开始,会有40天漫长的专业课。这是真正的闭门造车!
又到了星期一。齐老师不在,龚老师代班主任。升旗仪式时,她站在班级队伍前面,一脸严肃的样子,和平时的随和判若两人。
蓝玉还是没来上课。纪管祥说,她这回感冒还蛮严重的,估计周三才能来上课了。他想晚自习后去她家看看,问秦朗有没有兴趣。秦朗想到她感冒,他也有一定责任,于是同意了。
没有蓝玉,纪管祥的话相对少了些。尽管中午休息时间短,他还要和老虎等人去操场练球。先前说的区高中篮球交流赛,过一段时间就要开打了。他说,省实验等高中有篮球特长生。秦朗笑道这是陪太子读书。纪管祥也不避讳,省实验要代表区高中去外面比赛,自己就是陪他们练兵。不过,专业班子打不过,其他几个学校未必输。
从早画到晚,整天呆在画室里,碳粉味和颜料味让大家麻木不仁。秦朗也无精打采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昙华林的那幅画在他脑海中不时跳出,莫名其妙地和光媚的面孔重叠在一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初恋的烙印出来作祟,反正一遇到和光媚外形气质相似的面孔,他就会怦然心动。光媚是一颗记忆的种子,他则按照这种记忆寻找从前。冬彩雪和画中少女是最接近光媚的两个人,但情况各异。冬彩雪只是外形与光媚相似,温婉的气质却空空如也。昙华林的画中少女,虽容颜有异,但神采风韵高度契合。只不知年华流逝,这个少女现在变得怎样。
晚自习一下,秦朗、纪管祥、坦克和竹竿就离开了画室。画室里还有不少人没画完,继续流连。竹竿家里有事,让大家捎带他的问候,骑着自行车先走了。纪管祥放心不下他的小帅,去相熟的店铺老板那里取车,然后骑着它去南湖。秦朗和坦克走向马路,准备拦的士赶过去。
快到大马路的时候,迎面走过来几个人。秦朗和坦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你叫秦朗吧?跟我们到旁边聊哈子!”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盯着秦朗,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示意秦朗跟他走。
“我又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跟你们聊?”秦朗一头雾水,本能地抗拒道。
“跟你聊,肯定有事咧,冒得事,我们疯得板?”(疯得板:武汉方言,发疯之意。)对方的话透着狠气。
“有什么事,直接说!”
“这里说话么样方便咧?挡着别人走路,多冇得公共道德!”这家伙居然玩起了黑色幽默。
说话的工夫,秦朗基本看清了他们的人数,一共七个人,三个围住了坦克,另外四个围住了秦朗。秦朗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但清楚地知道跟他们去旁边的后果,就是被他们拖到阴暗处暴打一顿。这个,秦朗决不能去!跟前还算热闹:行走的路人,做生意的铺子,还没走尽的同学,哪怕被他们打,至少还可以呼救。到了巷子深处,这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谁管你?
秦朗和他们僵持着,这伙人终于没有了耐心。
“雷哥,直接搞吧。”旁边的人怂恿道。
这个雷哥也急了,左手一把抓住秦朗的衣领,要拉他走。秦朗还想抗拒,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腰,秦朗瞅了瞅,竟是一把匕首。雷哥嘿嘿地对他冷笑道:“你想死吧?”
秦朗顿时惶恐不安。
“各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个同学才转过来两个月,跟别人无冤无仇的。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坦克赶紧圆场。
“冇认错!”雷哥压低声音说,“是叫秦朗唦?是美高的学生唦?”
“哎呦,你们真是认错人了,”坦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是美高的,但不叫秦朗,叫秦壮。你的武汉话鼻音重,他又只讲普通话,所以以为你找的是他!”
这番话说得他们一愣,在短短的那一刻,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很快,他们怒不可遏。
“你耍我?”雷哥一脚踢到坦克腿上,“都跟老子走!”
尽管俩人脚步在挣扎,但还是被他们推拉着往巷子里走。
一阵轰轰的摩托声由远及近,大家都被轰鸣声吸引,扭头一看,是纪管祥来了!
多了一个援手,俩人心里不那么怕了!
“你们是搞么事的?拦我的兄弟搞么事?”纪管祥的车驶到近处才停下。
“呦呵,又来一个!”雷哥骂道,“不关你的事,我们只找姓秦的蝻子,你们要是多管闲事,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蝻子,武汉骂人的话.)
“有么大不了的事啊,拐子?搞得吓死人了!”纪管祥从包里搜出一包烟,抽出几只要递给他们,他们没接。(拐子,武汉话,哥哥。)
“有话好好说,如果我兄弟有什么对不住大家,我给他陪个礼!”纪管祥一副谦恭又沉得住气的样子。
雷哥轻蔑地看着纪管祥:“要你赔什么礼?又不是你得罪我们?”
“那我的兄弟是么事得罪你们?”纪管祥追问。
“为么事跟你说?你这么多废话搞么事?快走点,莫自找麻烦!”雷哥不耐烦了,开始伸手推纪管祥。
“莫动手动脚的啊!”纪管祥把对方的手一掀,语气陡然强硬起来。
“哟,想搞是吧?”对方的脸也瞬间狰狞起来,嚣张的食指突兀着,指到纪管祥的面前,“我们七个人,打你们不是轻飘了?”
纪管祥呵呵一声冷笑:“我呢,不轻易打架,要是谁跟我或我的朋友过不去,我肯定奉陪!多几个人怕么事?我一打二,一打三都打过,莫跟我阎王吃粑粑——鬼做!”
“你妈的,邪了吧?”雷哥突然扬起一个东西,秦朗一看,正是刚才抵住我腰的那把匕首。
秦朗的心猛地一紧,正担心捅下来怎么办时,一个浑厚的喊声突然传来:“好热闹啊!”
转眼一看,竟是老虎!更令人惊喜的是,他背后站着武昌和胖王。秦朗迅速盘算着己方的人数:一二三,四五六!
“你怎么来了?”纪管祥笑着走过去,一拳头玩笑似的打在老虎的左胸上。
“路过啊,你不知道我的网名叫‘路过的妖怪’吗?”
“那你路过得蛮巧啊,你看,有人要找秦朗的麻烦,你说,我们该不该管?”
两人自顾自地说笑,竟把一伙人晾在一边。
雷哥右手拿着匕首,在左手掌里敲了敲,不耐烦地骂道:“是么样?你们非要掐得搞是吧?”(掐得搞:武汉方言,故意作对等意思。)
老虎拉开纪管祥,挤到跟前,“朋友,好像掐得搞的是你们吧?”老虎鄙夷地看着他,脸上冷峻得有些可怕,“你跟我实话实说,谁叫你来找秦朗的?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直接跟他谈!”
对方火气冲上来:“我为么事要告诉你?你算老几?”说话时,他的匕首又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啪啪啪,伴着一声短暂的叫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雷哥的匕首就到了老虎手上。众人一阵**。老虎冷笑一声,对众人扬扬匕首,“就这点本事,还跟我动刀子?嗯?!——谁想跟我单挑?出来试一试?”老虎轻蔑地看着他们,然后定格在雷哥身上,“你要不要试一试?”
老虎壮硕的身材和嚣张的气势,在这一刻震慑了全场。
雷哥摸着被掰疼的手腕,没有言语。单从这一个夺刀的动作来看,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是老虎的对手。虽然他们有七个人,这边也有六个啊。
一个小个子从旁边冒出来,冲着老虎说道:“原来是老虎哥啊,都是自己人,今天这事就算了,肯定是一场误会!”
“你是哪个?”
“我跟粮道街的坤哥蛮熟的,以前见过你。都知道老虎哥混得开,又有本事,哪个晓得他是老虎哥的朋友呢?”小个子看了看秦朗,“我看呐,今天这事就算了。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小个子说完,拉了拉雷哥。雷哥拾趣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算了,以后叫他好好做人,莫抢别个女朋友!”
“我抢哪个女朋友?”秦朗感到莫名其妙,脱口叫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雷哥看看我,低声说道。
纪管祥突然哈哈大笑:“我明白是哪个搞的鬼了?肯定是金立这小子,自己被蓝玉甩了,还怪秦朗!找了秦朗几回茬了,冇想到还找外面的人搞他!妈滴个巴子!”(妈滴个巴子:武汉方言,骂人的话。)
对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小个子招呼着大家要走。雷哥对老虎说:“伙计,匕首还我咧!”
老虎冷冷一笑,阴沉着声音说:“有本事,你从我这里拿克!我把匕首还你了,我么样在这里混,我兄弟么样在这里混?”(克,武汉方言,去。)
对方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只好灰溜溜地带着几个人走了。临走,小个子还跟老虎打招呼:“老虎哥,走了啊!”
“不要有下一次啊,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客气了!”老虎教训道。
“好说,好说……”
老虎和纪管祥他们得意地笑着,评论着对方的狼狈样,然后安慰秦朗,有他们在,没人敢在这里找他麻烦。秦朗忽然体会到一种被人保护的温暖,这种感觉既让他庆幸,也让他不安。他想,幸好今天遇到了他们,如果他们不在呢?他岂不是要遭遇一场可怕的围殴?他从小没跟人打过架,怎么一到这里来,就跟金立这小子杠上了?还一而再,再而三,麻烦不断?他来这个学校,到底对吗?
出了这事,大家也没心情去看蓝玉了。秦朗向他们告别,准备坐车回去,老虎建议打车,说对方可能没走多远,容易碰上。秦朗上了的士,刚走几步,电话就响了,是冬彩雪。她问秦朗在哪里,说自己在车站老地方。
秦朗只好让司机掉转车头。
晚上,车站较空。秦朗一眼就看到了冬彩雪。
“今天怎么没穿短裤?”秦朗故意笑她。
“我穿牛仔裤不好看吗?”她反问。
秦朗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秦朗一怔,看着她询问的眼,疑惑道:“你怎么晓得?”
“老虎赶过去了吧?”她微笑着看着秦朗,“——他肯定赶过去了,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快脱身。”
“你怎么知道?”秦朗不由地又问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她神秘地一笑,“你要请我吃饭,我今天救了你!”
秦朗一脸茫然:“怎么回事?”
冬彩雪笑道:“我今天无聊,就在网吧里上网等你一起回家,无意中听到有人说你的名字,我一看,发现美高的一个男生跟一伙人嘀嘀咕咕的,这个男生纪管祥应该认识。他们谈论你的样子,商量在哪里等你。我见情况不妙,就打电话通知了老虎。”
秦朗把金立的样子描述了一下。
“就是他!”冬彩雪说,“我出来的时候,他还跟在一群人后面指了一下,才悄悄离开。
“可恶!”想到那天晚上金立恶狠狠地威胁自己,竟马上兑现了!
秦朗颓唐地靠在车座背上,半晌没有言语。
“别担心!有老虎在,金立不会再找你麻烦的!”冬彩雪安慰道。
秦朗望着她,没好气地说:“老虎是你什么人啊?你怎么知道金立不会再找我麻烦?”
“他是我哥啊,我知道他讲义气,对朋友好,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是你哥?谁信呢?”
“真的啊,是我亲哥呢!”
“还亲哥?打死我都不信!”秦朗嗤之以鼻。
“等会跟你讲吧。”冬彩雪似乎觉得在车上讲不方便。
秦朗很好奇她的解释,于是在武胜路家乐福就下了车。
“编吧,编个惊悚的解释,看我信不信?”一下车,秦朗就问她。
冬彩雪咯咯一笑:“想不到你好奇心还蛮重的,那我告诉你吧,很简单,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妈第一次结婚生了个男孩,因为老公坐牢,她就离了婚。本来我妈想养这个孩子的,结果硬是被婆婆抢了去。后来,我妈又结了婚,生下了我。老虎大我一岁半,因为他初中受伤休学了一年。所以,现在跟我同一年级。”
秦朗哦了一声,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你们一点都不像?一个黑,一个白;一个壮,一个瘦;一个谈不上英俊,一个如此漂亮!”
“谢谢你说我漂亮!很简单,他随他爸,我随我妈,以后你看到他爸的样子就明白了!”冬彩雪忍不住笑道。
“你们也是有缘,父母分开了,你们倒兄妹相认了!”秦朗也笑了。
分别的时候,秦朗还是正式地向她说了声谢谢。她笑着说:“谢什么谢?记得给我画张画就是了!”
“没问题!”秦朗爽快地答应了她。
他把冬彩雪送到小区门口,然后满是感慨地向家走去。
天,有点凉了。秋风裹挟着落叶,在昏黄的路灯下飘落,把夜色割裂成一个个伤口。这种伤口不是难耐的痛楚,而是一种难以察觉的刺激。在歌舞升平的世界里,这种刺激算得了什么?虽然有惊无险,但今晚的遭遇仍让秦朗忧心忡忡。他忽然感觉,他就是那众多落叶中的一枚,他想寻找容纳自己的一方泥土,但不知会被风吹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