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泳

岚姐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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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

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法国】保尔·艾吕雅《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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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周。早上起来嗓子有点疼。看了看手机新闻,才知道昨天武汉城区PM2.5指数在300以上,达到6级重度污染级别。

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周。期末的各科考试纷纷登场。考完了,高一高二的小伙伴们就可以胜利大逃亡。美术高三因为刚搞了元月调考,所以期末考试就省了,老老实实上课。除了随堂考,老虎他们就考了两门主课,就闪人了。彩雪多了一门,也结束了。秦朗很羡慕他们!高一高二的陆续一走,校园里就剩下美术高三的四个班,突然显得异常萧索。之后,还要继续补课,直到过年的前三天。然后,开年初七再补课。也就是说,寒假,只能休息九天。而老虎和彩雪他们,可以休息一个月。

为了尽快完成老虎的画,秦朗星期三下午请了半天假。反正是专业课,呆在画室里画,不如走出去画。秦朗没跟齐老师讲实情,他也没深究。秦朗主动叫上了彩雪。她已经考完试,有的是时间。有她做陪衬,画面确实生动些。

这一次,秦朗选的景是半亩园美术馆,是他和彩雪参观软雕塑的地方。秦朗侧面取景,一大半是馆景,一小半是街景。“半亩园美术馆”几个字辨识度较高,一定要进画里。昙华林街道在一旁缓缓延伸,给画面留下一种悠远的感觉。秦朗向来喜欢暖色调,尤其喜欢赤橙黄等搭配在一起的绚烂感。而绿蓝黑等冷色调,他也喜欢调高亮度,让它们偏暖。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冬景暗淡,但美术馆红墙白字绿檐,层次感依旧很强。门前两边浓郁的树叶,大部分为深绿,有些则泛着橙黄。街头的景虽不多,但灰白中间色的石板路,很有质感,远处还依稀可见色彩鲜艳的店铺装饰。秦朗不知道把彩雪安置在何处,见一辆嫩黄的小轿车停在美术馆前,就有了主意,让她倚靠在小车旁。彩雪这回穿的是蓝色牛仔裤,以及红为主紫相间的花毛衣。

色彩的丰富足够,但画画不是颜色的简单堆砌,而是用色彩去表现光线,用光线去反映风景的情绪。这种情绪需要观察者发掘或者传递。这或许是绘画中的移情。

画了几个小时,到最后又累又饿。不过看到心满意足的效果,疲劳也烟消云散。他们仍旧把画送到无画不昙装裱。可这次岚姐不在,秦朗略感失望。

“我陪了你一下午,你陪我看一场电影怎么样?”彩雪歪着脑袋看着秦朗,脸已冻得苍白。

“好吧。”秦朗怜惜地说。

他们特意经过学校,把画具放在校门口相熟的铺子里,然后乘车来到首义汇。那里有吃有玩,离彩雪的家也近。由于4号线地铁正在建设,道路有点难走。他们在首义汇看了一部叫《不爱不散》的电影,其中一个演员是主持人何炅。

从电影院出来,才八点半。秦朗要送彩雪回家,她提议从紫阳湖公园穿过去。

这是个免费公园,之前秦朗从未进去过。彩雪说,她没搬过来就去过多次了,人不多,风景不错,是一个安静的去处。可现在,是冬天,又是夜晚,园里静得有些可怕。路灯背后是乌绿乌绿的树,树背后是乌黑乌黑的湖水,远处高楼的灯光照过来,偶尔会把乌黑的水映出一些光亮。

“你怕不怕?”秦朗没话找话。

“有什么可怕的?有你在!”

“你不是说你可以保护我么?怎么又指望我保护你?”

“有人身体强壮,有人心理强壮,我属于后者。”

“拐弯抹角骂我?”秦朗摇摇头,“说真的,这里这么安静,我都觉得有些可怕!”

“你别吓我!”彩雪叫道,“你看看,现在仍有夜跑的,还有公园巡查的,有什么可怕的?”

秦朗嘿嘿一笑。

过了一会儿,秦朗又道:“有水的地方,风景总会不错。可惜,现在看不见。”

“改天来看就是!”彩雪的鞋踩在生硬的水泥路上,嘎嘎地响,“前面有处梅园,过不久梅花就会开了,到时候肯定香气袭人!还有,湖那头有个桃花岛,开了春,估计更美丽!”

“桃花岛?东邪黄药师在上面么?”秦朗笑道。

“在啊,郭靖黄蓉也在!”

俩人哈哈大笑。

走了半天,他们还没有穿过去,估计彩雪舍近求远,多绕了半圈。他们从侧门出去,上了首义路,往前走两步,就看到一座城门,这就是有700年历史的起义门。据说是辛亥革命打响第一枪的地方。可惜,老城楼早已不在,现在的是依旧制重修的。

穿过起义门,走了五六分钟,就到彩雪的家了。

学期末的日子,似乎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有的同学为了冲刺校考,早已请假到外面画室强化培训去了;有的同学忙于校考的报名和现场确认,也需要请假。还有那些没有校考资格的同学,没有太多指望,上课自然得过且过。教室里的位子总是坐不满,位子上的人常常低着头。

数学老尹仍高昂着头,满脸通红地讲课,偶一低头,发现下面学生稀疏,听者寥寥,不免训诫之心又起。这时,他又会扯出自己是如何抚养两个女儿的,两个女儿是如何上进让他骄傲的。言外之意,这些学生都是让他失望的。

英语Miss杨的声音依旧清亮而高亢,但她每次提问几乎都是泥牛入海。每到这时,她就会点秦朗:“来,你回答这个问题!”有一次,秦朗实在忍不住问她怎么老是点自己。她说:“你成绩最好,不点你点谁?”这时候,秦朗突然明白,一个能回答问题的学生,其实是老师的救命稻草。

政治荆老师,和荆轲同姓,每次说到自己的姓氏,他必然扯到荆轲,俨然自己就是荆轲N世后裔。后来大家特意查了资料,据说荆轲刺秦之前,根本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后裔。有人开玩笑,说荆轲或许有什么私生子,那荆老师就是荆轲私生子的后裔。每次说到这个,大家都哈哈大笑。荆老师也似乎沾了荆轲姓氏的豪气,行为处事总显得我行我素。于是,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荆大侠。他吐字不清的普通话,好长一段时间让秦朗忍俊不禁,但如今他已没有笑的欲望。他上课的口头禅常常是这样的:“这一题选A,为什么选A呢?因为……”或者,“这一题选B,为什么选B呢?因为……”除了选项有变,其它永恒。

地理石老师四十不到,但头顶直接沐浴着阳光。那光亮的头皮,让秦朗想起一望无垠的沙漠。他常常盯着石老师的脑袋发呆。如果有头发,他应该还蛮帅气的。现在没头发,越看越像老版《西游记》里的唐僧。他吐字很快,喜欢重复,这一点又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总而言之,他像唐僧。不知道,他对西天取经路上的地理熟不熟?

历史解主任上课的风格,与周一升旗的风格迥乎不同。眼神仍旧可以杀人,但语言还是要幽默些,不过冷嘲热讽的感觉比较明显。他的课堂,是除了班主任之外,纪律最好的课堂。

相比这五位老师,语文齐老师的心态要更平和一些,他总是鼓励大家要坚持学习,要调整状态,要缓解压力,要积极乐观,说未来总会比现在美好。他说话总带点哲理和说教,就像他写的诗一样。他私下里跟秦朗谈过很多次话,对他寄予很大期望,秦朗很感动。除他之外,秦朗也很欣赏美术龚老师。老龚上课就是上课,没那么多大道理和废话,讲授总是言简意赅,一个微笑就能鼓励到人。自从发现她和齐老师不一般的关系后,秦朗对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就格外关注。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普通同事,没什么特别,秦朗却能捕捉到两人细微的情感互动。这真是有意思的一件事!

为了完成老虎的画,趁着年前交给他,秦朗这几天都很忙碌。又到了星期天,他叫上彩雪早早来到昙华林。今天,他要画三幅水彩画,时间比较紧。选的三个景,分别是融园、天水的店和一个综合街景。彩雪特意带了几件衣服来配合画面,很有主见地选择颜色和所站的角度。她很善于表现自己的快乐,和秦朗追求色彩斑斓的感觉相得益彰。是的,秦朗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一天忙下来也累,所以,晚上他和彩雪各自回家。画还要修改一下,这一次他暂时没有放到无画不昙。到目前为止,他一共画了六幅水彩画,两幅素描,两幅钢笔画。再画一张,凑十幅就可以给老虎了。

继续是星期一。这周上完,秦朗就可以放假了。大家都很期望。中午,彩雪跑到学校来陪他吃饭。秦朗笑她为了吃个饭跑来跑去不值得,她说:“这么近,很方便啊,你要是嫌我累,你可以到我那里吃饭。”

送走彩雪,发现手机没电了。秦朗想到彩雪会发什么信息过来,上课也不安稳,所以就没充电。等晚自习回家,洗完澡,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几条信息,都是岚姐的,彩雪倒一个没有。岚姐要秦朗给她回个话。他看时间都10点半了,就没打电话,只发了短信,问她何事。她没有回话。

第二天,岚姐又给秦朗发了短信,说电话讲不方便,要他有空去她那里一下。秦朗很纳闷:能有什么事,不方便电话里讲的?他越猜测,越想快点见到她。于是,中午直接去了无画不昙。

店里只有岚姐一个人。

岚姐让秦朗坐下喘口气,“有件事,可能让你生气,我要向你道歉!”

“什么事?”秦朗有点意外。

“是这样,”岚姐欲言又止,“关于你的一幅画,就是RREAMCITY的那幅。我的一个朋友看中了,你能不能转给我?”

“转给你?”秦朗等待她继续说明。

“我这个朋友是外地的,星期天来玩,无意中看到你那幅画,他想要。我说这是你的,要和你商量。我以为你星期天会来我店里,结果你没来。第二天,他要离开武汉。我打你电话,你又关机了。所以,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的画送给他了!”岚姐说完,一脸等待我责怪的抱歉表情。

“你是说你已经把我这幅画送人了?”秦朗惊讶地叫道。

“是的。对不起。”

“这,不好吧?”

“是不好。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不,不,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答应给别人画的,我这样做令你很尴尬。”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是为了你的女朋友吗?”

“不,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秦朗赶紧申明,“不过,我确实要考虑她的感受。你知道,她是画里的模特,她很喜欢这幅画。虽然这幅画是我画的,但她也有被尊重的权利。没经过她的同意,我擅自处理了。她会有想法的。”

“哦——可是,这幅画不也是要送人吗?”

“是,是送人,可这幅画毕竟留在武汉,她可以经常看到。而且,她和酒店的人是亲戚关系。”

“原来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岚姐长叹一口气,显得颇为烦恼,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有两种解决方案。第一,你对你的朋友实话实说,我赔你们损失,希望她能谅解。第二,实在不行,我打电话,让朋友把画邮寄回来。当时,我给他说明了实际情况,留了回旋余地。”

“都不太好,”秦朗看着岚姐,“不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那怎么办?”

“我再画一幅吧,争取画得一模一样。这样,她不会生气,你也不会失望。”

“这倒是一个主意!”岚姐笑了起来。

说画就画。下午,秦朗请了假,又去DREAMCITY。我对照着手机中留的照片,找到上次画画的角度。毕竟画过两次,已经轻车熟路了。只是上次是上午,光线淡些。这次是晴天,是下午,光线足些,感觉画的色彩似乎更亮了。画完街景,他把彩雪加了进去。

“大功告成!”忙活了一下午,秦朗终于克隆了那幅画。

“不错,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更亮丽一些。”岚姐审视着这幅画,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她把一叠钱放在秦朗面前,“这是5000块钱,谢谢你帮了我!”

“什么意思?”

“那幅画的钱,和耽误你时间的钱。”

“我是为钱吗?”秦朗忽然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不是为钱,但你确实帮了我大忙,我真心感谢!”

“你太抬举我了!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资历和水平,我的画能够卖个三五百,已是我的幸运。能够卖到三五千,绝对是靠你营销的能力。”

“这个,你就理解错了!画的价值确实和画家的名气挂钩,但画本身有它的审美价值。如果有人强烈地欣赏这幅画,你当然可以抬高它的价格。如果没人欣赏,你送给别人都不一定有人要。所以,你要对你的画自信!画画,不是随便画个人、画个景而已,它融合了你对景物的理解,对时空的理解,对文化的理解,对历史的理解,它有大量的情绪、思想和喜好在里面,它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你看你画了几幅画,都强烈地表现着色彩的绚烂和丰富,甚至当冬天失光落彩的时候,你也特意加强了色调的描摹。这种对色彩的狂热,其实反映了你作为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对现实世界和未来世界的追求与渴望。尤其当那个色彩鲜艳的小女孩出现时,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活力、热烈、叛逆、不屑……所有美好的元素围绕着青春萌发开来,让观者不得不为之动容。这样的画,不是大街上司空见惯的画,而是有你强烈个人烙印和独特审美的画。好画家与一般画家的区别就在这!你记住,以后不必做个大众的画家,只做个小众的画家就可以了。你可以追求更多的人欣赏你,但不要期望所有人都欣赏你,哪怕真正欣赏你的人是少数,你也是成功的!艺术为什么非要迎合别人?为什么不能让别人追随你?”

“我真是受宠若惊!”秦朗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你的观点没错,我很受启发,但这钱我不能收。你为了那个朋友不嫌麻烦,我也可以为了你不嫌麻烦。那幅画,我送给你了,你自然可以送给别人!”

“你真的要送给我,不要这5000块钱?”岚姐微笑道。

“当然!”

“你让我感动,”岚姐笑了笑,“很单纯的孩子。”

“我可不是孩子!”

“对,你是很单纯的男人。以后你有什么难事求我,我一定答应你。”

“好!”

岚姐要留我吃饭。我看已过了上晚自习的时间,就同意了。

岚姐关了无画不昙的门。俩人来到二楼。这是秦朗第三次来到这里,觉得熟悉和亲近了许多。岚姐系了围裙进了厨房。秦朗无聊,就进了岚姐收藏艺术品的房间。中间仍是那个圆形沙发,可以无拘无束地坐着欣赏。秦朗站着一个个近距离地观看那些作品。喜欢的时候,还用手机拍下来。转了一圈,他看到后面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有一串钥匙,没有拔下。这里面有什么?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他看了看门口,外面没有动静。犹豫了片刻,他终于伸出手,拧动了钥匙。门轻轻地开了,里面有好多画,一层层压着。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幅看了一下,竟是岚姐的画像,穿着裙子天真烂漫的样子。继续拿起一幅,仍旧是他的画像。连续几幅也是如此。看样子,这是岚姐的私人珍藏,里面肯定有许多故事。这时,他观察到一幅单独放在里侧的画,面上还包着一层厚厚的布,于是小心地搬开其它画,费力地把它抽出来。他轻轻地掀开那层布,当瞥到一小块**的肌肤时,他的心顿时怦怦直跳。

等完全掀开,他发现,这竟是岚姐的**油画!

秦朗的心狂跳起来。那种兴奋、渴求、紧张和担心,像众多同时窜起的火苗,兀自热烈,又霎时交织在一起,最后越烧越旺。他的手开始发抖了!

画中有一个高高窄窄的椅子。框架是木质的,红得发光。椅背和座板似乎嵌了皮革,黑得高贵。岚姐竟分开双腿跨坐在椅子上,上身绷得直直的,略微向前倾斜。一对沉甸甸的美好垂在胸前,十分撩人。修长的双臂穿过两胯,俏溜溜地并撑在座板上,若隐若现地挡住了身下的隐私。大腿看起来异常白净,因为坐压的缘故,应比平时显得丰腴。膝盖是圆实柔和的,像阳光下圆润的鹅卵石,没有丝毫突兀感。两小腿呈八字分开,竖斜着往下延伸,直到脚踝。但脚背是弓起的,脚尖支着地,这无疑增加了小腿的修长美感。小腿处的皮肤极为细腻,白中透青,凝脂如玉,腿骨处发着慈和的光,真实清晰得如同相机拍摄的一般。这**的姿势,对所有男人来说,无疑充满**。可是,如果你再看那张脸,你的欲望就会立刻收敛起来。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啊!无瑕的脸庞,如缎的秀发,光洁的额头,澄澈的眼睛,细柔的眉毛,挺翘的鼻梁,迷人的鼻沟,晶莹的嘴唇,纯洁的笑容,柔滑的下巴,颀长的脖颈,让你全然忘了她没穿衣服,而只顾凝视她的脸。没有羞涩,没有**,没有暧昧,只有单纯的性感、欢愉和陶醉。世界的美好,竟在这张脸上凝结成永恒。

没想到,秦朗狂跳的心竟慢慢舒缓下来。他被这无邪的脸和无邪的身体打动了,内心没有丝毫龌蹉的想法!他只想用眼睛去享受这种视觉的欢愉。

哦,世界的美好,不过如纯净平和漂亮女人的身体,乐而不**,哀而不伤,让人向往,也让人回味。

这幅画让秦朗明白,当一个人青春绚烂、色彩娇艳之时,多么需要留下美丽的印迹啊!对岚姐来说,它是一幅青春动人娇美无比的画。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出类拔萃的成绩,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一段圆满甜蜜的爱情……秦朗的青春印迹是什么?——游泳?画画?学业?友情?爱情?似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但看到这幅画,他似乎什么都有了,一种青春向上的欲望卷土重来!他觉得,青春是有多少事可以做,多少梦可以追寻啊!

这是绘画的魅力!这是绘画的力量!

秦朗又看了看画,发现画面人物身后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些鲜红的玫瑰花,似乎寓意着爱情之火正在燃烧。旁边有扇窗,光从外进来,并不耀眼,却把肌肤映得如玉脂一般柔腻。窗外隐约招展的花枝仿佛春天的手,召唤着年轻的人儿出去欢天喜地。

秦朗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他怕被岚姐发现,不敢久看,便小心翼翼地放好画,关上柜门。做完这一切,他坐到圆形的沙发上,以平复躁动的心。闭上眼,画里的形象立即跳跃在他的眼帘。一切那么真切,那么美好,那么无邪又那么让人眷恋。如果有一天,让他亲近这样的身体,那该是多么快乐!他享受着这种幻觉,不愿睁眼醒来。似睡非睡中,他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吃饭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秦朗睁开眼,岚姐如画中的眼神和笑容展现在眼前,让他竟产生某种错觉。

“你睡着了吗?我看见你闭着眼睛笑了,梦见什么了?”

“哦,”秦朗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

他们开始吃饭。饭菜虽不丰盛,但清新可口。有了刚才窥画的一幕,再面对岚姐,他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吃完饭,也没多逗留,就离开了岚姐的家。

秦朗很高兴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没有让岚姐难堪,没有要岚姐的钱。这拉近了他和岚姐的距离。更重要的,他有机会欣赏到那一幅画。

这是谁给她画的呢?她的前夫?还是她的情人?秦朗拿出手机,呆呆地看着岚姐的身体出神。如果有机会,他也能给岚姐画一幅画,该有多好啊!

第二天,齐老师找秦朗谈话,问他为什么请假。秦朗找了个托辞,齐老师批评了两句,提醒他不能贪玩松懈了。

这周挺长,连续上八天,星期天没休息,外加星期一。

给老虎的第十幅画也完成了。自从见到岚姐的油画后,秦朗忽然有些心虚,便让彩雪把画送到了无画不昙,然后通知老虎改天去无画不昙取画。

彩雪给秦朗发来紫阳湖腊梅开放的照片,要他中午一起吃饭,顺便在紫阳湖逛一下。秦朗觉得公园虽近,但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太赶,就拒绝了。

虽然几天前,秦朗刚挨了齐老师批评,但星期六下午,他还是先斩后奏,请了假。四点半,有李娜的澳网决赛。作为她的忠实粉丝,秦朗必须支持她。总算没白请假,李娜夺冠了!

齐老师一早找到他,严肃地问道:“李娜的比赛看得舒服吧?”秦朗大吃一惊,心想老师怎么知道。

“你在QQ空间那么兴奋地赞李娜夺冠,地球人都知道了!”齐老师满脸愠色地看着他,“居然打了十个惊叹号!”

有这么多吗?唉,又挨了一顿批!

这几天,老虎已到无画不昙取了画。他给秦朗打电话兴奋地说了半天,说很满意这些画,要他放假那天——也就是28号,一定要到新装修的酒店去玩。28号,碰巧是腊月28,再过两天就大年30了。

秦朗很久没见到李翠彤了,呆在家里过年难免会尴尬,便早早订好了29号去上海的动车。春节期间,他就呆在上海,陪外公外婆好了。

28号上午,秦朗来到紫阳湖公园等彩雪。他们约好,一起到老虎那里去。没站多久,忽然一朵小花伸到她鼻前,送来一缕清香。扭头一看,不是彩雪是谁?

“走,欣赏腊梅去!”彩雪拉着他的手就往公园里走。

“我们不去老虎那儿了?”

“去那早干嘛?都是他的狐朋狗友,跟他们有什么聊的?”彩雪活蹦乱跳的,回头望着他笑,“逛公园多好玩!”

这段时间,武汉的天气很不对劲。都大冬天了,气温动不动十五六度,前几天据说达到二十一点四度,打破武汉近40年1月下旬最高气温极值。这不是跳过冬天直接春天的节奏么?

公园里,人还是不多。大多是老人和小孩。这个比中山公园好多了,中山公园无论你何时去,老是一堆人。

没走多远,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原来路边就有梅花,树枝不高,栽得也疏松。红的,黄的的居多,零零碎碎地开在枝头,让人怜爱。

“给我拍照!”彩雪把手机给秦朗,转身就跑到一棵梅树旁。

秦朗看了一下角度和光线,给她照了几张。

完了,彩雪迫不及待拿过手机欣赏。

“不愧是搞美术的,拍照有水平!”然后,她又拉起他的手,“来,来,我们来张自拍!”

再往前走,又有一片梅花。一棵一棵的,比刚才要密些,也高些。花开得也盛,也艳。

又是一通拍照。彩雪笑起来是很漂亮的,但用漂亮来形容似乎简单了。她的笑是毫无保留的,尽情释放的。很多人的笑不是这样:要么太在意外在的看法,生怕别人觉得放肆或做作;要么太在意内心的感受,压抑着情感或敷衍着情感。秦朗特别喜欢这一张,背后是碧绿湖水,远处有拱拱石桥,近处是婀娜梅枝,眼前是盈盈笑脸,伴着朵朵艳花。

更浓郁的香已经袭来。紧挨着这片梅林,又有更大一片梅林。树更高,枝更密,花更多。树与树相互簇拥,人要想站在树丛间,只能俯身钻进去。花瓣是白色的,这里几瓣,那里几瓣,或盛开或初绽或含苞待放。花蕊是黄色的,尤其是蕊上的点点,橙黄橙黄的,就像一簇簇娇小的豆芽菜。花瓣的外沿有枫叶红似的花衣,也分成一瓣一瓣的,包裹着白色的花瓣。有了红色的点缀,花变得俏丽多了。但是,稍稍离远点,就看不到红色的存在,甚至看不到白色的存在。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整体,一大片黄色的云。蓦然间,有种云蒸霞蔚的感觉。

梅林旁边有一堆户外的健身器材,是社区那种的,如单杠、吊杠、跷跷板、划船器、秋千等。彩雪焕发了童趣,和秦朗玩起了秋千。

“让我们飞起来吧!”彩雪高声叫着。俩人一起用脚撑着地,猛地往前**去。

“哇哦,再高点,再高点!”彩雪的笑声在空中飞扬,引来小孩子们忍不住张望。